第6章 0006章：王欣

翌日，徐觀按時在雞鳴時候起床，洗漱完畢后習慣性的在院子中的老桃樹下站一柱香時間，這個時候侍女小青也已經起床開始做早餐。

自從小青學會做飯之後，徐觀的早餐就沒有和家人一起吃過，都是小青單獨掌灶，熬一點小米粥，去包子鋪買幾個包子，或者就一點鹹菜，開胃又美味。

飯桌上，徐觀放下碗筷，說道：「待會兒把背簍給我，我去採藥，你去我父親那裏領一點錢，就說是我說的，然後去鳳姨那裏去買一點胭脂水粉，順便叫她幫個忙，領你去買兩身你喜歡的衣服。」

小青輕輕的嗯了一聲，叮囑道：「少爺，那你小心一些。」

徐觀點了點頭，拿起放在一旁的劍。

對於小青身體的寒毒，小時候全是由家裏出錢買葯，徐觀在十二歲那年，覺得這樣對家裏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所以便去問了藥鋪的趙爺爺有什麼辦法可以換到葯，趙無極一是看徐觀乖巧，二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便讓他以葯換藥。

本以為是他的一個玩笑話，可到現在整整四年，趙記藥鋪時常進出一位少年，進去的時候手裏提着一捆草藥，出來的時候就換成了三副藥包。

趙無極因此也養成了一個習慣，有空閑的時候就把少年需要的葯備好，只需要等待他提着草藥來換。

最近三天卻讓趙無極有些意外。

第一天上午徐觀就滿頭是汗背的一大背簍草藥來到藥鋪，量足夠換六副藥包，趙無極只好又立馬配了幾副。

到了第三天，趙無極忍不住問道：「怎麼回事？是寒毒發作變得頻繁了？」

「趙爺爺，不是那樣，而是因為我要去京城了，怕路上買不到葯，所以這幾天我要在爺爺您這多換幾副備用。下午時間多一些，趙爺爺，麻煩您再幫我配九副藥包，我一定採的到那麼多量的草藥。」

趙無極當時聽到這話，連忙點頭應了下來，少年又火急火燎的趕回家中。

回到家以後，看見自己的侍女一改之前的模樣，身上穿着一身簡單素雅的淡綠色長裙，頭髮隨意的披着，從兩邊各抓了一撮頭髮用白色絲帶系在一起，這樣在那黑色瀑布上就多了一個倒人形的造型，白色絲帶像是在那瀑布前面飛行的一行白鶴一樣，又或是瀑布上白色的水花流痕。

小青並沒有買胭脂水粉，而是買了一點桃花香水，香水噴了一些在裙擺上，似乎整個院子都回蕩著一點桃花香味。

她第一次穿這樣的衣服，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在今天穿了出來。

兩個小臉蛋紅彤彤的，是害羞所致，比要胭脂水粉點綴的顏色要自然好看的多。

徐觀見狀，微微一笑，豎起了大拇指，說道：「少爺的眼光不會錯，你是要比林舒陽的妻子要漂亮的多。只可惜他看不見了。」

「我才不稀罕讓他看呢。有少爺看就足夠了。」小青說完，埋着頭，不停的掰弄着手指頭。

少年似乎不懂得這樣的柔情，放下背簍，在小青準備好的洗臉盆里洗了一把臉，洗完后說道：「你還在這裏愣著幹什麼？少爺的飯呢？」

小青像觸電一樣直起了身子，連忙轉身跑向廚房一方，還沒進廚房，她又停下了腳步，轉身沖向自己房間中。

隨後傳出慌張的聲音。

「少爺，你再等等，我換身衣服，待會兒衣服弄髒了！」

少年苦笑着搖了搖頭，從背簍中提出換回來的六副藥包放在屋子中的桌上，此時桌上已經放了三十多副藥包。

就在兩主僕吃飯之際，徐軍走進院子中。

兩主僕叫了一聲，徐軍隨後坐在桌前，問道：「去京城那件事情你什麼時候去找高偉？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下午我還要去采一些草藥，在晚飯之前我就去找他說清楚，反正是在三天之內，我沒有超過期限，他不能說什麼，讓客棧老闆多賺他一點銀子不是一件壞事。畢竟那家客棧老闆是陽高縣的人。」

徐軍有些啞然，自己的兒子似乎繼承了徐家的經商頭腦。

「好好好，你去采草藥注意安全，晚上一定要回來吃飯，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過飯了。」

「知道了。」

下午時候，徐觀背着背簍，拿着劍又去採藥，直直等到傍晚時分才在藥鋪發現他的身影，趙無極遞過來三捆藥包和一張紙，一捆藥包有三副，而那紙上則是寫的藥包的配方和藥材的品質如何選擇。

「這個藥方，你要收好，如果以後有醫術更加高明的人為你指出藥方的不足，你也要在足夠信任的情況下才去更改，你那侍女的身體很是脆弱，如果用藥不對，很有可能會適得其反。」

徐觀貼身收好，對趙無極道了一聲謝，收好藥包走出藥鋪，踏出門口后對站在櫃枱後方的趙無極深深的鞠了一個躬。

對於這位老人，徐觀打心眼裏尊敬。

回到家中，發現小青坐在院子中發獃。

「小青，東西你收拾一下，我去洗個澡，找一身乾淨的衣服出來，待會兒我要去辦事情。」

「好。」

小青熟練的為他找出一身乾淨的衣服放在浴堂外的屏風上，聽到裏面水流的聲音，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衝動，臉色紅潤，心跳的像敲打的鼓一樣。

徐觀感覺到還站在屏風後面的小青，問道：「你還站在那裏做什麼？想偷看少爺洗澡？」

「哪有……」小青倉忙而逃，徐觀隔着屏風看着她離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洗完澡后，徐觀換好衣服來到陽高客棧，得知了高偉所在房間后敲響了門。

高偉開門后看到是徐觀，說道：「你還真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說三天時間就三天時間。」

徐觀也不進門，淡淡問道：「需要我準備些什麼嗎？」

高偉搖了搖頭道：「不需要準備什麼，你們明天一早在門口等着我來接你便是。」

「我們是兩個人，我和我的侍女。」

高偉愣了愣，隨即點頭表示沒問題。

徐觀拱了拱手轉身離開，高偉看着他的背影笑而不語。

回到家中，發現自己父親正在門口等着他。

「辦完了？」徐軍一把摟過徐觀，兩父子並排而走。

「辦好了，明天一早他來接我們。爹，我們去京城后你要照顧好自己，還有爺爺。」

徐軍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你自己和你爺爺說去。」

「好。」

晚宴十分豐富，也格外的熱鬧，恐怕像徐家這樣殷實的家庭中，很少能夠見到下人和主人一起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徐家的下人除了服侍徐觀的徐青青外還有三位年齡稍大的婦人和一位年邁管家，他們得知自家少爺要去京城都非常的捨不得，言語上都很關心，眼神更是捨不得。

反觀徐軍和坐在最高位的那位老者，表情就顯得要平靜許多。

一場晚宴，離別前的相聚，有說有笑，酒足飯飽，格外滿足。

那一晚，徐青青卻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覺，直到清晨才被濃濃的睡意打敗，在被徐觀叫醒的時候她才睡了一個時辰不到。

看到她眼圈烏黑，狀態不佳，徐觀就知道她一夜沒睡，便問道：「怎麼了？想到要出遠門害怕的睡不着覺？」

小青嘿嘿一笑，道：「有少爺在，我就不怕。」

「貧嘴。行李和葯都收拾好了吧？收拾好了我們就去門口等著。」

兩主僕一人提着一個小竹箱，一個箱子裏面裝的是他們兩人的衣服，還有一個箱子裝的是前兩天換來的藥包。

來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門外已經停了三輛馬車，車夫都是衙門中熟識的衙役。

高偉站在後面的馬車旁笑道：「我特意為你們主僕二人準備了一輛馬車，沒問題吧？」

徐觀打量了一下馬車，搖了搖頭。

「那就走吧……」

兩人默默的走上前面的馬車，進門之前好好的看了一眼門匾上的那兩個大字。

徐府。

少年心中默念了三遍。

在徐觀他們坐上馬車的時候，中間那輛馬車從窗戶中伸出一個腦袋，正是林家的少爺林舒陽，他冷哼一聲縮回車廂中，在他旁邊，坐着一位冷著臉的少女。

三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出陽高縣縣城后，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城中，剛好照射在徐家大院上，整個院子，煜煜生光。

從陽高縣要到京城，乘坐馬車也需要耗費近一個月的時間，時間對於高偉來說似乎並不是很急，沿着官道，道路平穩安全，如果有好一點的客棧，幾人就在客棧中歇息一晚，如果沒有客棧，幾人就在馬車上將就一晚。

趕了半天路程，路過一條小河，舟車勞頓，在馬歇息吃草喝水的時候，徐觀才得知原來林舒陽都在一起，兩人視線一撞，一人平靜，一人陰狠。

小青看到林舒陽的妻子后，發現自己除了身份並不輸她半點的時候也都挺了挺胸脯。

林舒陽妻子名叫王欣，樣貌也是中上水平，但輸就輸在氣質上，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她的眉頭間一直有一抹愁雲。

她原本本是林舒陽的侍女，後來發生了一些苟且之事後成為了林舒陽的妻子，但誰都清楚林舒陽對她並沒有什麼真實感情，如此一來，成為少奶奶的她其實並沒有還是侍女的時候生活的輕鬆容易。

而小青的改變就像一根針一樣刺在林舒陽的心頭，他轉頭看向自己妻子，冷哼一聲，乾脆回到馬車中閉目假寐。

眼不見，心不煩。總有一天要把你休了！林舒陽心中如是想到。

王欣站在馬車旁，看着馬車裏面，嘴唇緊緊咬着，雙手緊緊捏著，眼中包着淚水，她覺得自己很委屈，想不通，轉眼看向河邊，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

徐觀看着王欣，眉頭微微皺起，又看向高偉，發現他也是皺起了眉頭。

「高大人，看她的架勢，似乎是要投河自盡。」徐觀故意說的大聲，好讓馬車中的林舒陽聽見，林舒陽不是聾子，聽到這個聲音眼睛一睜，腰桿一直，正要站起來，隨後心思一轉，咒罵道：「死了好，你也解脫，我也解脫！」

馬車沒有動靜，徐觀微微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要去救她的心思。

小青在一旁問道：「少爺，你怎麼不去救她？」

「我沒有理由救她。」

此時，王欣已經跑到河邊，雙腳已經踏進了水中，她還是一往無前。

高偉雙眼眯了眯，看着徐觀，最終沒能如願以償，只好嘆了口氣，右手在暗中捏成爪，王欣的身影頓時被一股毫無來由的力量束縛住，倒飛回馬車旁，在高偉的保護下並沒有因此受傷。

「林舒陽，如果你不管好你的女人，我現在就廢了你！」高偉對着中間那輛馬車冷聲說道，王欣被嚇愣住了，癱坐在馬車旁，林舒陽此時恨鐵不成鋼的說道：「王欣，你現在別給老子惹禍，等到了京城，老子就一封休書休了你，從此不再管你！你愛去哪去哪，愛怎麼死就怎麼死！」

王欣那如死灰的眼神陡然間有了一絲神采，對於她來說，林家就是一個地獄，一個連自己骨肉都能親手打掉的丈夫，是有多狠？有了能夠脫離這個地獄的可能，誰又願意去死？

想到這裏，王欣又默默的爬上馬車，不出意料的響起兩聲清脆的聲音，她的臉上多出兩個紅印，她咬着牙沒有哭泣，緊緊的靠在一邊，弓著身子，閉着眼睛，做着夢。

三位聚在一起閑聊的衙役在此時都無奈的搖了搖頭。

高偉回到自己馬車，深思著，不久，臉上浮現出一抹深沉的笑容。

「徐觀啊徐觀，我似乎有點懂你了。」

徐觀和小青回到馬車，小青有些想不通，為什麼好端端的一條人命，自己少爺會袖手旁觀？平時候連一隻螞蟻都不捨得踩的人，這個時候怎麼就變了呢？

徐觀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說道：「小青，剛才高偉救，比我救更有用。我救她，只能讓她不死；而他救，則是能夠讓她活過來，不死和活，其實是兩個概念。」

小青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徐觀彈了她一個腦瓜崩，笑道：「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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