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09章：藥鋪

皇城沐照在陽光下猶如渡上了一層金子，顯的格外的耀眼。硃紅色的房頂反射出的光輝帶着恬靜的味道，和匆忙來往的人群相比，就有了巨大的反差。有時能夠看見一些公子小姐閑庭信步的走在青石板大道上，他們也沒有太在意那些在心中已經不覺得稀奇的景色。

實際上，他們根本不在意。

高偉也沒心思去看那些，反而覺得有些反感，覺得那個房頂反射出來的顏色不吉利。

像血，又像火。

皇城分為內皇城和外皇城，不言而喻，內皇城就是許多人趨之若鶩的深淵，高偉並沒有把徐觀幾人帶進那個深淵之中，這破滅了林舒陽心中見見大人物的幻想。

在距離內皇城的不遠處，有一片園林式建築群，高偉說先前的洛興學所在的洛家，就在那群建築裏面，徐觀不知其規模，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當徐觀走進這座建築群后才明白過來，這幾乎能夠和陽高縣的縣城相媲美，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但在徐觀看來，這群建築死氣沉沉，沒有陽高縣那種歡脫樸實的味道。

院門都是清一色的硃紅色大門，銅鑄的獅頭門環，雙眼外鼓，一副兇相。

高偉帶着徐觀來到一座名叫清風的府院門口，高偉叫了門，不時一位身穿青色長衫的孩童開了門，他對高偉躬了躬身，道：「高大人，師祖在清風亭。」

高偉點了點頭，指了指徐青青和王欣，對那孩童說道：「九道，你去把這兩位客人安頓在偏堂，我和叔叔談一點事情就來找她們。」

「好的。」九道禮數周到，把徐青青和王欣默默帶走，徐觀和林舒陽則是跟着高偉走到內院。

內院之中有一個人造蓮池，池塘中央有一個亭子，掛着牌匾，名叫清風亭。

一位枯瘦老者坐在清風亭中，手中拿着一本書，看上去有些年頭，就和他額頭上的皺着的紋路一樣蒼老。

老者聽到身後有腳步聲，轉頭一看，視線落在徐觀身上，明顯來了興緻，連忙站起身來，對高偉說道：「賢侄，辛苦了。」

高偉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顧叔叔，徐觀和林舒陽，我都給您帶回來了。」

顧觜，現任的左國師，因為戚工良突然被一場火燒的死無全屍，他因此上位。

這樣一來，宮中就響起了一些聲音，全都是官場常見的陰謀論。

顧觜採取沉默態度，一直待在清風庭院中，雖然如此，他還是做出了很多安排。

比如高偉去接徐觀這件事情。

顧觜心中早就對徐觀的情況調查的一清二楚，看着那位持劍少年便認出了他，說道：「你就是徐觀吧？前朝公主的孫子。」

林舒陽聽到這句話，心中稍感驚訝，沒想到這徐觀還有這層身份。

徐觀沒有說話，顧觜又說道：「不過是過去了的事情，也隨着時間一同過去了。」視線轉而看向林舒陽，「早年承蒙你爺爺的一碗水，我得以活命，把你帶來京城，完全是在報答你爺爺的恩，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全然是你的事情。」

林舒陽神情凝重，看向徐觀，眼神中有一抹淡淡的炫耀神色。

剛剛顧觜的話語林舒陽聽出了更深層次的意思，在他看來，剛才那話實際上是對徐觀貶，對他褒。

在陽高縣，林家也是經商的好手，因此林舒陽和江湖上那些老油條早早的打了一些交道，更不用說京城這些頭髮絲都是空心的人物，每一句話都有其深意。

這一點，徐觀自然也聽出來了，但是在他看來，這只是眼前的這位老人在解釋一些事情而已。

「侄兒，那些事情你都交代好了？」顧觜問道。

「交代好了，只等他們做出選擇了。」

高偉說完，和顧觜同時看向徐、林兩人。

他們眼中露出不解的神色，顧觜愕然道：「高偉沒有和你們解釋把你們接來京城是為何？」

徐觀和林舒陽默默的搖了搖頭，顧觜別有深意的看了高偉一眼，高偉莫名挑眉。

顧觜解釋道：「是這樣，我想把林舒陽培養成一名修士。而徐觀，是你奶奶想讓你在京城多學學經商的手段，回去好把你們徐家發揚光大。」

這個理由，半真半假，假的自然是給徐觀的理由。

徐觀靜靜的看着他，說道：「請問我要怎麼學？」

顧觜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鬍，說道：「在外皇城，我籌辦了幾家鋪子，分別有酒樓、書樓、雜貨樓、糧站、還有一家規模很小的藥鋪，你只需要選擇一家經營就好。經營的過程中你可以隨時向其他的一些前輩請教，我給他們都打了招呼。」

徐觀靜靜地聽着，在聽到有一個藥鋪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就選擇藥鋪。

一是因為自己的侍女身體有寒毒，需要長期用藥。二是因為才來京城，身上帶的錢財並不多。有這麼一間藥鋪，是要方便不少。三是從十二歲開始，就開始幫趙記藥鋪打理事務，對藥理也要熟悉一些。

顧觜沒有覺得意外，他心中早就有了猜測，那一間藥鋪，就是他故意準備的。

「好，既然你選擇藥鋪，待會兒就送你過去，一切都不用擔心，會有人辦妥的。」

徐觀點了點頭，對於顧觜不言他奶奶的事情沒有過多追問，他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至於林舒陽，徐觀並不太清楚顧觜會如何安排他，因為在那之前就被高偉帶離了清風庭院。

徐青青和王欣跟着徐觀一同來到了一條落魄巷子，其實也算不上很落魄，只是在雄偉的京城裏面就顯得很差勁，和在陽高縣的街道相比，也是要好上一些。

聽高偉簡單介紹的，京城的街道也分為三六九等，最繁榮的街道以四大神獸命名，自然就有四條，而這間藥鋪所在的街道的確是最下等的街道，名叫土元街。

「這個土元街名字的來由還有一段趣聞，這個等你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你就知道了。」高偉站在藥鋪門口，指著那個空白的牌匾，說道：「名字你想好沒有？想好了我就叫人來拓。」

這下，徐觀忍不住要問他奶奶的事情了。

「高大人，現在我想問問我奶奶怎麼樣了？」

高偉啞然一笑，指了指徐觀的鼻子，說道：「你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先前在清風庭院的時候你沒問我顧叔叔這件事情我就開始喜歡上你了。這些道理，雖然簡單，但是不是人人都懂的。至於你奶奶嘛，放心，她在京城很安全，在哪兒？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徐觀看着他，高偉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的推開藥鋪的門板，頗為享受的吸了吸鼻子。

「葯，我還是喜歡這裏的，有泥土味。」

徐觀這才踏足藥鋪，四周看了看，雖然沒有趙無極的藥鋪規模大，但是擺放的種類卻是要多點。

「青欣。」

高偉轉過身看着徐觀，問道：「你說什麼？青欣？藥鋪名字？」

徐青青和王欣站在門口身體一震，她們聽出這個名字的含義所在。

「嗯，青欣。」徐觀臉上有一點淡淡的笑容。

「唉。你這性子，我要該說你什麼好？對自己侍女這麼好？在京城，這種事被以訛傳訛過後，對你的影響，不小。」高偉自顧自的擦乾淨一條凳子坐下后又看了看店鋪，說道：「這店鋪總共有九九八十一種藥材，都是比較常見的，能夠治病、救命的。這樣其實就足夠了，至於名字，管它青欣還是青肺，有多少人會在意？」

高偉指了指門外的兩名少女，笑道：「可能就她們兩個會，也可能只有一個人會了。」

徐觀看向高偉的眼神，他卻悄無聲息的移開了。只見他站起身來，又是看了兩圈藥鋪，揮了揮手走出鋪門，徐觀看着他的背影，心存疑惑。

「待會兒我會叫人把你們的家當送來，明天就會有人來換牌匾，別亂走。」沒走遠的高偉狠狠的點頭嗯了一聲：「別出京城就是了。」

高偉走了之後，徐青青這才大膽的走進藥鋪，這裏看看，那裏摸摸。

「少爺，以後這裏就是我們的藥鋪了？」

「嗯，我們的。」徐觀見王欣進門后問道：「秤葯會嗎？算賬會吧？」

「嗯，都會。」王欣有點膽怯怯。

徐觀點頭道：「那就好，以後你負責秤葯收銀子記賬，小青就負責飯菜就好。她做的菜我習慣了。對了，那些字，會認吧？」

王欣點頭道：「基本上都認識。」她走到葯櫃前，仔細的看着上面貼的字條，上面寫着葯的名字和價格，紅紙上的黑字格外的有骨力。

徐觀對着徐青青示意了一下，兩人來到後方的院子，院子中擺放着好幾個晾曬藥材的架子，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口水井。

房間三間，廚房一間，茅廁一間，這些都安排的井井有條。

「這裏還挺不錯的嘛。」徐青青現在井口，感受着從井口冒出的水氣，說道：「就是不知道能住多久。」

「你想住多久？」徐觀問道，問完后就來到曬葯的架子旁看它們結不結實。

「反正我是跟着少爺走的，少爺住多久，我就住多久。」

徐觀無來由的想到她的年齡問題，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你今年十八歲了吧？比我大兩歲。在老家，這個年紀都該嫁人了。以後在京城若是遇到了看得上的男子，就和少爺說，我幫你做媒。」

聽到這話，徐青青就覺得心裏陡然間空了一大塊。那片區域是她一直心存的幻想，在陽高縣，沒有哪家會像徐家那樣對待一位侍女，她一直對這位比她小兩歲的少爺心存感激，久而久之，這種情感隨着年齡的增長變了效應。

春心萌動，時常在夢中發生的曖昧情景，已經讓這位少女的心落在了她少爺身上。

那一支桃枝木簪，在徐青青看來，就是一個定情信物。

然而，徐觀剛才的話，一下子就亂了她的方寸。

目光所及之處，徐觀那認真的側臉，彎彎的睫毛，以及那插在腰間的劍，讓徐青青回過神來。

「少爺，我想一輩子服侍你。」

徐觀轉頭看着她，笑的那麼甜，口中打趣的話也就沒有說出口。

「好了，收拾收拾吧，等明天牌匾到了。後天我們就準備開業。」

少女聽到這話，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暗道：少爺沒有拒絕我，嘻嘻…

…………

高偉離開土文街后，心情頗為美麗，心中做出打算，來到一家名叫觀月的酒樓，輕車熟路的走到後門，徑直跨過門檻走上了後山。

京城這種地方，有能力的幾乎家家都有後院，戶戶都有後山。

觀月酒樓身為京城最大的酒樓，自然算得上有能力，有一座後山，不奇怪。

上山之後，七折八拐，忽聞一股水流聲，水聲過後，就是陣陣酒香。

走近一看，茅屋三兩間，一位老嫗獨坐水車旁，靜靜的看着水中的幾隻小魚小蝦。

高偉清了清嗓子，說道：「誰能想到，前朝的王族貴親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唯獨一位公主能夠得善其身，過得悠閑不說，還家庭和睦，兒孫滿堂。真是羨煞旁人。」

老嫗閉上雙眼，似是假寐。

高偉毫不在意，來到一間茅草屋前推開了門，屋內放着一隻大酒罈，酒罈做工粗糙，完全上不得枱面，偏偏以它為源頭，散發出濃烈的酒香。

高偉喉嚨動了動，咽了一大口唾液。卻忍住肚中饞蟲，關上門轉身說道：「你孫子徐觀來到京城了。」

假寐的老嫗陡然間睜開雙眼。迅速轉過頭惡狠狠的看着高偉，高偉連忙從丹田提上一口氣，但還是覺得胸口被壓的喘不過氣來。

「劉芳，你想殺我？」高偉雙眼一眯，看着老嫗。

老嫗眼神如炬，高偉不禁退後數步。

「劉芳，你知道你孫子為什麼會來到京城！」高偉吼道。

「滾。」老嫗右手一揮，水中的魚蝦四處躲避，高偉倒飛數丈落地。

起身過後，高偉並不覺得憤怒，而是看着劉芳，嘴角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幅度。

他知道，她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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