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圓寂

第7章 圓寂

「孩子,世界上什麼東西最能殺人?」

「刀劍殺人。」

「不是。」

「那是什麼?」

「是人心?」

「為什麼?」

「因為人心比刀劍要難防得多。因為人心比刀劍還要銳利!」

空悲看著羅羽驚愕的臉,笑了笑。

這話,連他自己也覺得對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來說,實在是有些難以理解。但他必須說。

因為他必須要讓這個少年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不管是卑微還是崇高,他必須活下去。

「人生如夢,佛有六道輪迴之說,人在世間,如白駒過隙,芸芸眾生,熙來攘往,不知為何而死,不知為何而生。有志者修仙問道,竊窺天機,有得道者,可知天外有天,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世界如囚籠,只不過大小而已,除了此世,還有另外一世,循環往複,如是而已。」空悲語重心長,羅羽也聽得認真,但多少有些犯迷糊。

「六道者,各有習性,但都難逃名利二字,人如是,仙如是,天亦如是。只有大義最為可貴。何謂大義?以六道為慈悲者也!」空悲說得有些激動,看著羅羽些許茫然的眼神,自己亦覺得好像說得太多了。

「孩子,我說這些你可能現在還不懂,長大后,或許就知道了。人心險惡,人心最能殺人。要活著,就必須要讀懂人心!我修枯禪二百餘年,心如枯木,也是為了讀懂人心。」

「大師,你讀懂了么?」

「沒有。」空悲苦笑了一聲。

「為什麼沒有?」

「枯禪者,心死也。我心未死。」

「為何未死?」

「因為我心有大義!」空悲呵呵一笑,笑聲之中帶著格外的驕傲和欣慰。

「大義?」

「孩子,大義永存!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路,萬人擁戴的路,受人唾罵的路,有人可能會稱你為聖人,也有人可能會罵你是魔道,但是孩子,記住,只要自己認為值得堅持的,那就是你的道路!那就是大義!萬年前,有一個人,就是如此……」空悲仰望星空,無比崇敬。

「那人後來呢?」

「隕落。成為一個傳說,一個被壓制了萬年但是暗地裡人人稱頌的傳說!」空悲沉聲道:「有的人,君臨天下,有的人,壽與天齊,有的人呼者為風吐納為雨,有的人只有隕落,但他,卻是英雄。」

「英雄……」羅羽默念著這兩個字,想著空悲說得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想著他說的那個隕落的英雄,心底一片茫然。

「孩子,記住我的話,這也是我求你答應我的:不管如何,活著!為自己的大義活!明白么?」空悲的手摩挲著羅羽的腦袋,溫聲道。

「大師,我明白了!」羅羽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好,好。」空悲大笑了三聲,忽然雙手扣住羅羽手腕,將羅羽橫空拋起,自起身上,一股金色光芒罩住羅羽身體,在其身上結成了一個球形光繭。

「大師……」羅羽不知空悲此是何意,驚慌失措。

「靜下心來,權當是我離別時留給你的東西吧。」空悲慈愛的聲音傳來,光繭之中的羅羽不再亂動,雙膝盤坐。

在那光繭之上,一股無比強大醇厚的力量帶著密集的信息沖入羅羽的身體、腦海,巨大的痛苦讓羅羽不由得呻吟起來。

「我一生修習枯禪,沒有什麼仙器,沒有什麼天寶,最大的財富,唯心識爾。此心識,名為『大枯禪心經』,乃我一生所悟,你記好了,日後若有可能,自己慢慢修誤,至於能夠到達什麼程度,全靠你自己了。剩下的這些金剛力,我所剩不多,一發給你罷了,多少能夠保你性命。至於我所修功法,既然要你做個普通人,給你也至能是害你,只有這『大手印術』,算得上是自保之術,日後修習,輕易不要出手。」

空悲一面給羅羽解釋,一面仔細地講習其中的奧妙,羅羽全身如同一會被彷彿沸騰的岩漿之中一會又被丟進絕寒冰原,彷彿有萬千蟲蟻在體內撕咬,彷彿又萬根鋼針在自己的頭腦中飛竄,痛苦得無以復加。

這痛苦,度日如年,潮水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道持續了多長時間,直到羅羽已經進入了近乎麻木的狀態,忽然覺得自己身體一輕,那光芒全無,這才結束。

身體還是那個身體,似乎並無異常,卻又能分明感受到自己心境深處的變化。

空悲的聲音,越發的微弱,被魔火灼燒得幾乎成為了一具乾屍。

「孩子,我說得話,都記住了?」空悲艱難地問道。

「記住了。」羅羽忍痛答道。

「好。」空悲艱難地盤腿跏趺而坐,最後看了一眼羅羽,目光濕潤起來:「孩子,我一輩子無兒無女亦無徒,論輩分,你還得管我叫爺爺。我要走了,走之前,如果你願意,喚我一聲師父吧。」

望著老和尚的笑臉,望著老和尚暖暖的目光,羅羽恭敬地跪倒在老和尚面前連磕了三個響頭,顫抖地喊了一聲:「師父!」

「呵呵呵呵。好。好!想不到我空悲,臨走之時,還能收個徒弟。好,如此甚好,如此甚……」空悲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終於再也聽不見。

羅羽跪在地上,低著頭,只聽見那魔火熊熊燃燒的聲音,聽見身體湮滅時的脆響!

他沒有抬頭,只是跪在那裡,帶著自己無比的恭敬,送一位老者上路!

這老者,是為了保護自己而捨棄性命的人!是自己的授業恩師。是自己的,親人!

「不管如何,活著!為自己的大義活!明白么?」空悲的話語在耳邊迴響,羅羽舉起自己殘存的右臂抹乾眼淚,將那塊牌子小心地放入貼身衣物之中,低低地道:「師父,你放心,我會活著,好好地活下去!總有一天,我會替你報仇,總有一天,我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娘,大哥哥,醒了!」身後,傳來了一個歡喜的聲音。

轉頭,一個紅衣女童依靠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老和尚,終究還是去了。」門前光影一閃,鸞秋玉緩緩走入房間。

空悲坐化之地,渺茫無人,出了地上有些許白色的骨粉隨風一吹飄蕩而去之外,別無一物。

彷彿這個人,從來沒有在這世間存在過一般。

「孩子,別驚慌,是我們將你救了下來。」鸞秋玉走過來,微微一笑。

「我沒有驚慌。」羅羽緩緩抬起頭道。

「嗯。」鸞秋玉一雙妙目在羅羽的身上掃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這個只有十四五歲的孩子,讓她覺得他身上有著超越他年紀的深沉。不,不是深沉,是一種冷靜,一種憂傷,抑或是,一種拒絕。

這種感覺,讓鸞秋玉有些心疼,因這心疼,內心微微顫抖。

「孩子,剛才發生的事情,你都看見了?」鸞秋玉問道。

「何事?」

「喏。」鸞秋玉伸出芊芊玉指,點了點屋外那狼藉的戰場。

「兩個奇怪的人打架,又是光又是火,又是鬼哭又是神嚎,我害怕,躲在了床底下,後來就平息了。」

「就這些么?」鸞秋玉問道。

「就這些。」羅羽昂著頭,正視著鸞秋玉的眼睛。

鸞秋玉看著這個少年的臉,看著他的一雙冷潭一樣的眸子,良久,點了點頭。

「給我說說你的事情吧。」鸞秋玉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的夜。

很好的月光,高空落下,洗白了年華。

「以前的事情,我完全不記得了。」羅羽的聲音,似乎不帶任何的情感。

「不記得了?」鸞秋玉手出如電,扣住羅羽的手腕,靈力入體,細細查看。

「我的確不記得了,醒來,就忘了之前所有的事情。」羅羽並沒有躲閃,看著鸞秋玉冷冷地道。

細細地檢查了一翻,除了發現這少年傷勢的速度恢復得變態之外,沒有人任何的異常,而且,鸞秋玉認為這少年並沒有說謊。

「那你不會連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吧?」鸞秋玉笑道。

「羅羽,我叫羅羽。」

「羅羽,羅羽……」鸞秋玉站起來,走到門口,默念著這個名字:「倒是個好名字。」

「羅羽,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現在想什麼,日後,便在天鑒寺呆下去吧,這裡,就是你的家。」鸞秋玉抱起覓兒,沖著羅羽笑笑,輕盈離去。

「這裡,就是你的家。」這話,讓羅羽再一次淚灑襟前。

這裡,會是家么?

羅羽走出門外,上方是一個大大的月亮,月亮之上,是滿眼的繁星。

我要活著!活下去!

夜幕下的少年,迎著月光,迎著那燦爛星辰,倔強地昂起了臉。

天鑒山山腹之中的一出洞穴。一枚巨大的青石上,躺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和尚,脫得赤條條地穿著個紅色的騷包褲衩,揮手將一對金鈸收回,嘴裡面罵罵咧咧:「日你先人,毀了老子那麼多產業,這可都是老子牙縫裡面省出來的,錢呀!」

胖和尚氣鼓鼓地捏著一個黑色的儲物袋,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那一老一小倒是有些意思,有些滋味……」

一邊說,一邊打開儲物袋。

接著,一通狂喜的吼聲響徹洞府:「日呀!我日你七煞魔君八倍祖宗,竟然有這麼多好東西!老子發了!老子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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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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