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怪誕之地

「郎君啊.....我為你受千般苦......」

「……嗯？」

折充陵慢慢轉醒，耳邊嘈雜的鑼鼓聲漸漸清晰，是婉轉的戲腔，睜開眼，燭光下是一女旦，著霓裳羽衣，持流蘇羽扇，腔調哀泣。在其身後，一老生頭戴九旒冕，著黃袍周身綉滿龍紋。

逐漸適應這裡的燈火后，他眯縫起眼睛觀察四周，在他面前是黃梨木整塊雕刻成的木案，其上擺滿了各色美食，有京城的蟹粉蝦滑羹、棗箍荷葉餅、蜂糖銀耳湯，還有書上記載的胡楊燒肉、潤熬獐肉炙，以及南地人常吃的醉燜田雞、燒尖螺等等。

更多的食物折充陵也認不清來由，但只覺得買像極佳，讓他喉結不停地聳動，口水不要錢的冒出來。

「這裡是哪裡？我是怎麼過來的？」

「先是阿姥病了，然後進城去找......去找....」

「找誰來著，對了，傅蝶衣！」

折充陵猛地抬頭，隔著幾桌客人看向大堂正中翩翩起舞的女旦，此時女旦正俯身將遮在面前的羽扇緩緩拉下，縱使畫著濃妝，折充陵也能認出他就是戲子傅蝶衣。

「難不成，這是傅蝶衣家中，沒想到小子是個闊佬，鶯歌燕舞、朱門酒肉啊。」

「那，我算是客人吧，吃一塊應該.....」折充陵看到周圍食客都埋頭，聳著脖子拚命吃著，喉嚨里發出吞咽食物的唔唔聲，他肚子里的饞蟲被鉤得受不了，拿箸起來，夾了塊燒肉入口。

柔軟、滑粘，皮燉爛如膠質，而肉的筋理還存在，能感覺到每一絲筋肉被橫腰截斷的乾脆爽快，接著汁水四濺在口腔，讓人回味無窮，這是再道地不過的胡楊燒肉。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

折充陵再也顧不上其他，竹箸飛動，不斷把美食夾到嘴裡，到後來甚至直接用手抓起羹湯肉餅往嘴裡送。

突然，他背後被猛擊了一下，食物差點噎在喉頭，折充陵回頭，雙眼赤紅，面目猙獰：「嗤！想死嗎，不要打擾我！」

身後人不顧他的威脅，又一下擊在他背上，折充陵終於沒忍住，嘔出口中穢物。

眼中的赤紅慢慢消去，他一回頭，發現背後坐著的是一個乾瘦的男童，看起來比蘇子秦小兩三歲，頂著比雞窩還雜亂的頭髮，但一雙眸子卻格外清亮，透著碎光讓人一眼難忘。蘇子秦此時正伏在他身前的案上沒有動靜。

男童含著自己的手指，含糊開口：「京城......鬼宅......怨女魂。」

「你是那個倒霉孩子？」

男童點點頭，作出噤聲的手勢，指了指四周。

折充陵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掃過去，幾個「人」因為他剛才的聲響回望，眼珠子跟他一樣通紅，但這些「人」卻長著兇惡的豬臉，兩根獠牙從下唇頂出，沾滿油漬的鼻頭髮亮，不時在空氣里聳動。

其中一些還未變化的厲害則是長出豬耳，也明顯已失了神志。

要死，變什麼模樣不好，變豬頭…折充陵暗罵，趴在旁邊乾嘔，除了膽汁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再過去幾桌，一個粗壯中年漢子突然站起來，掙扎著不瞧桌上的食物，朝四周大喊：「娘嬉皮什麼邪術，老子跟清虛觀的老道學過，不會著你們的道。」

「不管你們怎麼把老子弄過來的，現在最好恭敬點把老子送回去，否則.....」

男人猛地掀了木案，碗箸菜品散落一地。

「吵鬧，還浪費了菜食。」端坐正中的帝袍老生開口，卻是女人的聲音，「......新菜到了，享用吧。」

聽到她的話語，屋內食客齊齊抬起頭，把腦袋轉向那男人。見了他們的模樣，男人嚇得一個踉蹌坐倒在地：「別，別過來，我說......啊！」

背後食客忍不住叼住他的手臂撕扯，接著聞到血腥的其他食客更瘋狂湧上去，將他淹沒。

在旁邊，女旦還恍若無事地唱著：

「郎君啊，劈尾痛似剜心肝，卻不及汝，棄我換那好河山！」

趁著幾十名食客圍住大堂正中，折充陵扛起蘇子秦，拉著男童接近門口推拉式的雕花木門。

出門后輕輕推合木門，折充陵發現門外是回字形的長廊，中間圍起來的地方極為空曠，上下各有三層樓閣，他們此時正在第三層的迴廊上。

遠遠地，借著廊頂懸挂的大紅燈籠，折充陵瞧見一隊手持三刃叉的蛤蟆頭怪物正在靠近，他果斷拉著男童朝反方向跑去。

蹬蹬蹬地腳步聲在木質迴廊上輕響，在三人的頭頂，那些無處不在的大紅燈籠像是被風吹的一樣轉了個圈露出張張愁苦的面容。

「是人。」

「人的氣味。」

「沒有手抓不到。」

「啃不著。」

「命好苦啊......」

燈籠們七嘴八舌，嘈雜的聲音惹人心煩，接著不知哪個燈籠開的頭，大紅燈籠們都嗚嗚嗚哭了起來，眼淚如雨般滴落在三人身上。

本來悠哉悠哉的蛤蟆頭守衛聽到燈籠的哭聲也集結起來飛速接近。

該死！

折充陵一看肩頭，燈籠的眼淚滴在上面，腐蝕出了一個小洞，正在向外冒著青煙。

到了迴廊拐角樓梯處，折充陵拉著男童上了樓。

四層樓上，奔跑幾步，折充陵脫下鞋把就近的幾個燈籠擲下，幾聲帶著哭腔的尖叫之後，詭異燈籠被扔出走廊。

拉開就近的房間門，裡面只有幾個瑟瑟發抖的蘿蔔頭小妖精，他照搬原樣把它們扔下樓，叮囑男童不要出聲，之後把肩扛的蘇子秦放下，合上門，赤著腳飛速跑走。

幾個呼吸后，錯落的蹬地聲一下一下靠近，佝僂著身子的黑影映在門柩的糊紙上，所幸它們並沒有停留，怪叫著蹦跳開去。

屋裡，屏住呼吸的男童這時候才敢大口喘氣，同時把捏著蘇子秦鼻子的手放開，掐了幾下他的人中穴。

悠悠轉醒的蘇子秦疑惑地看了看男童，而後突然瞪大眼睛看著他腦後的頂棚，面色慘白。

「沒事的，暫時安全了，這裡.....「

」是新的食物嗎？看起來很美味啊。」

男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聲音打斷，他抬頭，頂棚上貼著數不清的赤**體，臉上沒有眉毛和頭髮，相互糾纏之間帶出粘稠的膿液。

「每次有嬌嫩的人肉……」

「人家，都忍不住濕透了……」

女體不斷蠕動，最後化作一張巨大人臉，眉頭糾結，神色間說不清是痛苦亦或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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