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與人無憂 （6）
「小姨夫，」潘含思打斷了王保華的話語，眼看著卧室說道：「以前的事再說也沒有用了，我還是個小孩子，幫不了你什麼。小姨的身體還在黑暗裡孤零零的躺著，我們先把這事辦了吧。」
「不對你說我還能對誰說？難道我要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牆壁說，對著空氣說？」王保華有著強烈的訴說慾望，他的心境、這個時間、還有現下的氛圍，都正好在哪個點上，正說著卻忽然被潘含思打斷了，因此聲音拔高激動起來，隨後覺得不應跟一個孩子叫囂著，於是又軟了下來，懇切的說道：「思思，就請你聽我說完吧，你小姨的事情我一定會妥善的解決好的。」王保華靜默了下來，哪個恰到好處的點被潘含思破壞掉了，他需要重新來醞釀。「好吧。」潘含思說著把王宏明往身邊拉了過來，摟在懷裡。王宏明看上去有些疲累，眼皮沉重，昏昏欲睡的。整個房間很安靜。
「要是時間能夠回頭，」過了十多分鐘，王保華抬起頭仰望著屋頂，繼續說道：「我一定會在送她的那晚和她處過一夜之後，無問代價，堅決斬斷那種魔情！不，真的能夠從頭來過的話，也不會再發生相送的事情。所以我們就只是人，不是先知，沒有先覺。——其實我是在孫海娣把她的朋友打發走、挽著我的胳膊朝著車站走去的時候，她告訴我才知道，她是市裡的。市裡到我們縣城可是有著四五十公里的路程，然後我就停下腳步，佇立在哪裡。她微笑著看向我說：你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哦，我朋友已經被我趕走了，現在天色將晚，你不能把我一個小女子仍在路邊，這很危險。於是我就只能無奈的隨她上了汽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才到市裡汽車站，再轉乘公交到市中心，天色早已暗了下來。我們找了一處飯館，吃了點東西，彼此都還喝了點酒，後來她就沒回去，我也沒回來，找了一家賓館住下了。」王保華陷入回憶中，面上表情無憂無喜。「等到三天以後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是在縣政府里，她挎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胳膊走進來，直到那時候我才曉得，那個很有威嚴的大叔是她的爸爸，是市裡面的大人物，而她爸後面還有更大的人物。於是，我權當作只是一夜風流的孽債被我重新拾掇起來標榜成是人生的機遇進行規劃包裝。我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很快她就陷入了我精心營造出的各種浪漫場景和甜言蜜語中，我也在給自己編織的夢想里沾沾自喜，而事實確實是朝著我想要的方向發展著，因為——說道這裡我不得不誇讚一下她的父親，佩服他無比廣闊的胸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我是個有婦之夫，一直竭力反對我們在一起，不過卻從來沒有用任何形式來逼迫壓制我離開孫海娣，只是不停的對她女兒進行規勸，可孫海娣已經被我徹底征服，只想著跟我攜手同進，白頭偕老。」說道這裡王寶華停了下來，喝了口水，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像是勝利者的微笑，又像是自我的嘲弄，也可能是無奈的酸楚，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只是繼續說道：「春風得意馬蹄急，這是那時候的我最真實的反應，當他們發現我和孫海娣之間男女該有的親密都做過了，就放開始放任不管，還為了女兒長遠的幸福著想，有意無意的對我在仕途上進行照顧，我從科員到副科級再轉正成正科級僅僅用了兩年多時間，並且再有一段時間我就能晉陞成處級。事業可謂是一帆風順。當然，我很明白這得益於那個對我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的孫海娣。——其實後來我問過孫海娣為什麼會對我那麼眷戀？她的回答挺傷人的：第一次和我春宵一度是因為深閣之寂；而再度相遇引起了她對命運之說的興趣；接下去因為我的刻意奉承讓她產生了依賴。自始至終沒有愛戀喜歡的話語，可那又怎麼樣？我就是要娶她，把一個錦繡前程和未來娶回家。」
「沒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沒有根的浮萍，只能飄到那裡算那裡。如果魚兒沒有了水，花兒沒有了土壤，還怎麼存活？」潘含思經常聽父母關於姻緣命運的討論，想起爸爸媽媽無比深厚的感情，自然而然的說出來。
「不，不不，利益也可以是水，是土壤，是紐帶，是基石，它同樣可以讓婚姻牢不可破。」
「那你的兩段婚姻破了嗎？」潘含思一句無情的辯駁直接讓王寶華啞口無言，他就只是獃獃盯著眼前的水杯。「所以，」潘含思繼續說著：「你為了你一個人那渺小的願望而放棄了一幫人，百般逼迫我小姨跟你離婚，甚至把哪位阿姨帶到家裡直面羞辱她，那也是你的主意吧？」
「是，所有對你小姨的壞與狠都跟孫海娣無關，全是我乾的，我和她之間的情感本身她就無所謂擁有，所以她從不發表任何意見，全憑我折騰。」
「可我小姨說，她來找過你，跪請你跟她走，不是在乎你的話怎麼可能拉下這樣的臉面。」
「這就是我的手段，當依賴變成了習慣，而習慣深入到骨子裡，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卸下的。——可是，」王寶華突然加重語氣：「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是我的意識被人切換了一樣，我的身體出賣了我的靈魂，我竟然罵了她，還打了她，苦心經營起來的機遇就那樣被瞬間葬送掉。還連累了家人。」
「你愧疚悔恨，——你愧疚悔恨嗎？對，你一定懊惱的要命，費盡心思力氣構築起來的夢想在即將實現的時候剎那間崩塌，是很難受。——所以，請你收回剛才的話，說什麼我小姨是你的真愛，這話連鬼都不信！你只不過是因為夢想的破滅而痛苦著。」
「這不矛盾，沒有人可以替代小潔在我心中的位置！只是當情感遭遇利益的時候，我選擇了對自己更有利的一面，方式也偏激烈而已。」
「這樣的話居然被你堂而皇之的說了出來，人性的涼薄，何其哀哉！」
「所以，一個人要是做了違背人文道德的事情就必定會收到懲罰。我也一樣！我的代價是如此的沉重，不光是我的前途沒了，連我父親的前途也沒了，目前還在黑暗的牢房裡飽受煎熬。」王寶華十分痛苦的抓著發線。
「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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