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鴛鴦

「你要有事，我也活不了了。」，江蘭的眼裡只有水中。

「蘭兒，等我們活著出去，我一定帶你和孩子們走，不讓你們再受一點委屈。」，水中眼裡也全是江蘭。

江蘭將自己頭上的東西慢慢摘下：「其實我好自私，我好想在這個煉獄里一直呆著，這樣就沒人來打擾我們了。我的湖神，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江蘭把手伸到水中的脖子處，輕輕撕起了一層薄皮，落出水中面具下的一張

魅惑眾生的嘴。然後，江蘭將自己的嘴唇貼了上去。

我識趣地轉身跑到院子外，給他們放哨。

他們的事，江蘭不說，我也從來不問，她有她的道理。老天啊，請你保佑這對苦命鴛鴦吧。

遠處跑來一個傳令官，我忙大聲喊：「皇后，有人覲見。」

江蘭和水中整理好后出來，傳令官已經來到我們面前：「參見皇后。」

「什麼事？」，江蘭已經恢復了平靜。

「皇后，皇上加派一萬人馬進入雲城幫助抗災。」

「還有呢？」，江蘭沒有一絲喜悅。

「百里車隊運來了五百車急需的藥材天南星。」，太好了，天南星是一味奇特的中草藥，因其毒性很重，一般醫生都不敢使用。沒想到一位御醫開出了一個奇特的天南星藥方，對付這次瘟疫有著奇效。

「太好了，落星，水壯士，我們去看看。」，江蘭興高彩烈地拉起我就走。

「嗚嗚……」，落過一個小巷時，我們看見一個小女孩坐在旁邊傷心地哭泣。一問才知道，這孩子的家人全部得病，已經被隔離了。

「水壯士，你將這孩子送到托兒堂再過來吧。」，江蘭跟水中說了一聲后，拉起我繼續走。

「唉，你怎麼又跟上來了？」，走了一會我感覺後面有人，回頭一看是水中。

「孩子呢？」，江蘭奇怪地問。

「我只關心你，別人的事與我何干。」，水中冷冷地說。他這一句話擊碎了我對他剛剛建立起來的好感。話說回來我對他的好感總是被不斷地建好又擊碎。

「你這臭——」我剛想開口罵，被他一記寒光掃過，立刻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韓竹，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自大又臭屁的，呵呵。」，江蘭替我罵了他。

「好啦好啦，我去帶孩子，省得看你們這對狗男女護來護去。」，電燈泡還是閃了吧。

等我將孩子送到托兒堂，趕到倉庫，江蘭已經在監督著人們卸貨了。

「落星，這次百里家恐怕損失慘重，你不怪我嗎？」江蘭忽然說。

「不怪，我以後努力替他們多干點活，幫你還債就是了。」其實我覺得挺對不起濟蒙的。

「我也沒辦法，只有落星家才靠得住，別的人家誰願替我這瘋子皇后出錢，對不起。」江蘭的話里充滿了苦澀。

「江蘭，我們是姐妹，我不幫你，誰幫你？」我知道她的難處，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用皇后的命令來壓我的。

「我會補償你的小相公的，你放心。」江蘭笑了。

五個月後，雲城的瘟疫，終於在要走了兩萬多人生命的前提下退卻了。

雲城封令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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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幾個月很悶，過得很不好。因為到處都是病人，到處都是死亡的氣息，我沒瘋已經是很幸運了，我肯定我一定會經常做噩夢的！」

我沖著彈琵琶的人大發不滿：「瘟疫都沒了，你還不走，別人不敢進來是他們的事，你為什麼不出去？」

我現在對人的怨氣相當大，雖然瘟疫已經被消滅，軍隊已經進城，但是還是沒有多少外邊的人敢進雲城。於是這個偉大的皇后非得留下來，說什麼要等雲城恢復正常。

「發完火了？」，江蘭笑眯眯地看著我。

「算了。」，她一溫柔我就沒招。

她把一包東西放在桌子上：「我說過要送給你的。」。我打開包一看，裡面是一個人的名字加住址，還有一套「韓竹」的身份文書。

「你去找這個人，如果他沒有辦法送你回去，那麼在承天也沒有人能做到了。這套「韓竹」的身份證件，是你離開百里家的時候用的。當然如果你不離開百里家，我看也不錯，你的小相公人挺好。」

「蘭姐，」「恩？」「你對我太好了，我這麼一個人，膽子小，又不聰明，你還對我這麼好。」「你比很多人都善良啊。」「那不是優點。」「你很關心我。」「很多人都很關心你。」「我把你當家人，唯一信任的朋友，行嗎？」江蘭說出這種煽情的話，溫情脈脈的看著我。

「蘭姐啊，我不回去了，咱們就在這過一輩子吧，我們同性結婚算了。那個死濟蒙，回去他肯定就會娶孟貴人的妹妹當小妾啦，我不要！看著就心煩啊，我要嫁給你！」我撲上去抱著她。

「你的小相公不會娶小妾」，江蘭將纏在她身上的章魚小妹妹拉開。

「那個孟貴人會逼他娶的。」我憤憤不平地想著王夫人那趾高氣揚的樣子。

「孟貴人，只怕那孩子過不了幾天就會被貴妃幹掉。」，江蘭平靜地用手劃過琵琶。

「娘娘，聖上有信息帶給娘娘。」一個侍衛送上一個圓桶。

江蘭從小圓桶里掏出一張紙：「付寒君要來雲城祭天。」江蘭說起皇帝是那麼漫不經心。

「屬下告退！」那個人趕緊退了下去，完全是一副掩耳盜鈴的樣子。

「皇后，草民有事稟告。」不用看，是這幾個月同江蘭生死相隨的水中。

雲城封令解除后，水中已經不能再經常跟江蘭見面了。

我找了個借口出來，把那對鴛鴦留在裡面。想到快要來到的皇帝，我擔心不已。江蘭，你們兩個不會就想這樣一輩子偷偷摸摸，只有在生死關頭才能不顧一切地相守吧。

皇帝來的日子越來越近了，雲城終於來了一些外人，什麼想碰運氣的啊，告御狀的啊，瞻仰皇帝英姿的啊……這一系列非常人物，都冒著對雲城的恐懼感，哆哆嗦嗦地進了雲城。

完成最後一輪的檢查后，江蘭請我們這第一批進入雲城的生死兄弟在重新開張的居香樓吃飯，慶祝雲城成了承天第一衛生的城市，同時也為我們的工作做個總結。

生死與共這麼久，大家都對江蘭這個皇后的敬意已經演變成了對英明老大的佩服。我忽然覺得有點奇怪，水中沒有像往常一樣從各個方位看江蘭，而且他還和同桌的人說了五個字以上的話——水中先干為敬，請。

我仔細地看了他一會，筷子差點沒掉下去，這個人不是水中，他應該是水中易容的原型。他的眼睛里沒有水中特別的東西，這是我不怕死多次盯著水中看的結論。

我詢問地盯著江蘭，她用一種心知肚明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趕緊低下扒飯。

忽然，所有人都向我身後看去，然後有的人跪在地上：「皇上萬歲。」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跪下。我從板凳上直接背對著他滑了下去。

「今天是我微服出來，大家不許有君臣之禮。」，他的聲音太好聽了，於是我爬起來，繼續抱著碗。

旁邊一個熟識的女官暗中拉著我放下碗，我只好小心地坐好，看著那張迷死人卻非常可惡臉。

「蘭兒，」他走到江蘭身邊坐下，伸手摸了一把（我認為是摸）江蘭的臉：「瘦了。」然後他回過頭，看著我們這些人：「各位，這次我家中突遭變故，多虧了各位了。」

很多老實的兵感動得眼淚都下來了，我在心裡暗笑，至於嗎？

「相公，你旅途一定很勞累了，不如我陪你去休息如何。」江蘭竟然和這個皇帝相敬如賓。

皇帝在江蘭的陪同下離去，反正他們孩子都有了，我也不擔心江蘭的清白問題。只是又開始犯迷糊了，還以為經過這幾個月的鍛煉，我會成熟很多，原來我還是什麼都不懂。

一天以後，皇帝以天子的身份宴請功臣，我平身第一次吃到了國宴。江蘭與皇帝一起主持這個宴會，兩個人都是天生的王者，表現自然不俗。我終於明白了皇家是天下人典範的意思，他們現在就是恩愛夫妻中的模範。可惜，一個人物的到來打破了這個假象。

"孟貴人到！！！！！"

一個體格纖細的超級美女走了上來，我們全體客人都放下筷子下跪：「見過娘娘！」

"孟嬌見過皇上皇后！！！"

"孟貴人，你來做什麼？"江蘭的聲音里聽不出感情。

"稟皇后，孟嬌來為雲城乞福。"

"既然來了，你就坐皇上右邊吧，大家平身繼續歡宴。"江蘭的語氣里微微帶著興奮。

宴會快結束的時候，江蘭帶著除孟嬌和她的侍女們以外的所有女性先行退場，留下孟嬌在那裡繼續向皇帝施展媚術。

我也迷迷糊糊跟著江蘭回房間，平時我們都是一起睡的，昨天晚上我沒敢打聽皇帝有沒有和江蘭睡，所以在酒樓里賴了一夜，今天皇帝肯定不會來了。

「那個孟貴人，分明就是怕你和皇帝好，特地來到搗亂的。蘭姐你也能忍下這口氣。」，傷害江蘭的人我都特別討厭。

江蘭突然變了臉色：「韓竹，這些事你不要管，我不想你卷進是非。」

「我只是看不慣別人欺負你。」，我知道她的世界是一個我永遠也不想打交道的世界。

「那個小姑娘已經中別人的計了，我可憐她還來不及。」江蘭脫下厚重的禮服，開始卸頭髮。

「江蘭，你真的不在意他在你面前和其他女人好，我可受不了。」，我走過去幫她卸下耳環，她穿白色睡衣的樣子很像白素貞：「我要是男人絕對捨不得讓這麼好的妻子獨守空房。」

「呵呵，竹，你啊，還是剛剛上完高中的女生，什麼都不懂。有個胖子在你面前吃十串臭豆腐，你會不會生氣？」

「我才不會生氣，我又不像你那樣愛吃臭豆腐，他吃關我什麼事？」，江蘭身為一國堂堂皇后，竟然喜歡吃臭豆腐。

「這不就對了，你不喜歡的東西，怎麼會在意。」江蘭將梳妝台上的一根鳳簪拂到地上：「跟與自己沒有關係的東西嘔氣，是犯傻行為。」

「哦。」，我笑著幫她梳頭，卻看到鏡子里一雙冰冷的眼睛。幸好反應快，我趕緊轉身跪下：「民婦見過皇上。」

「百里姜氏，你先下去。」江蘭沒有感情的聲音響起，可是皇帝現在連眼光都能殺死人，我怎麼能放心把江蘭留下。

皇帝向我們走來，我很沒出息地開始顫抖。

「滾！」江蘭將梳子砸到我身上。

「落星告退。」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

「看來朕以前太笨了，恩，皇后。」後面皇帝的聲音和椅子倒地的還有江蘭的悶哼聲同時響起。

我懦弱地捂住耳朵，快速走出了房間，逼迫自己不去聽後面江蘭不斷發出的慘叫，還有東西不斷破碎的聲音。

院子里的女官將我帶到警戒地外，我昏昏沉沉不知道去哪。看到不遠處有個涼亭，我走過去坐下，眼睛卻一直盯著不遠處的宅院。我真的很沒用，朋友正在裡面受人欺負，我卻什麼都不能做。我竟然還把江蘭丟下，自己跑掉了。

夜露很重，身上的衣服濕透了。於是我站起來，跺著腳，搓著手。在我祈禱了三千遍后，天終於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