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藥方

顧婉清匆匆來到裡間，見到的，便是穿著白色裡衣，長發隨意披散著的少年。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少年眼中似乎閃過某種情緒，似狼捕捉到了獵物，欲拆入腹中，細細吃掉……

可少年轉瞬間又恢復了往常平平淡淡的模樣。

許是錯覺吧……

顧婉清想著，朝床榻上的蘇暮行了一禮。

「世子爺……」顧婉清抬了眸看向他，柔聲詢問，

「可能讓我為您診脈？」

蘇暮微微點了點下顎，而後看著小姑娘走了過來，微涼指尖輕覆起，神情格外認真。

「怎麼不拿東西放手腕上了？」

蘇暮勾唇調侃道，卻不料這次小姑娘正面回了過來。

「是婉清疏忽了，世子爺是頂天立地的男兒，自然不需要這些東西的。」

顧婉清收了手，笑眯眯的回看他。

「世子爺頭疾得了緩解，若是能再好好休息幾日便能全好了。」

「嗯，是得好好休息……」蘇暮說著，故作憂愁的嘆了口氣。

「只是我這病到底是沒好全，況且這晚間也沒有人在旁守著……」

蘇暮說著，抬眸看了眼顧婉清。

顧婉清默默嘆氣，而後應承了下來，

「婉清會好好照顧您。」

一定不會再讓自己睡了過去！

陳和另外一個葯童端了溫熱的葯與飯食走了進來，小葯童長的與阿知極像，顧婉清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他叫阿理，與阿知是親兄弟。」

蘇暮淡淡開了口，而後端了黑褐色的葯碗，眉也沒皺的直接一口喝了下去。

顧婉清收回目光，而後在腰間小袋裡取了一枚蜜餞出來。

「世子爺，給。」

她記得之前在林間，這人吃了蜜餞后是極為歡喜的模樣的。

小姑娘白嫩手心中放著深色蜜餞，瞧著極為可口的模樣。

蘇暮默默看向垂著頭站在那兒不動的阿理――後者身形一抖，而後忙退了下去。

待見不到人之後，蘇暮才若無其事的從小姑娘手中取了蜜餞，口中卻仍忍不住說上一句。

「糖吃多了傷牙。」

他可記得這小姑娘極為愛吃糖。

顧婉清忍不住彎了彎眼眸，而後像是想到什麼，便向蘇暮請示道，

「世子爺，今日下午我能不能去陳大夫那兒處？」

蘇暮嚼著蜜餞的動作一頓，而後淡淡看向顧婉清。

「昨日我擬了幾個藥方子，想去找陳大夫商量商量。」

畢竟……世子爺這不眠之症只是暫時緩解了一二，所以她還是得找找根治的法子。

小姑娘眼眸純粹明亮，滿滿的都是他的模樣。蘇暮垂了垂眸，而後淡淡應了一聲。

「晚間過來伺候吧。」

「是。」

食完飯後，顧婉清便回了自己的住處去取藥方。

她的住處為廊間的盡頭，青竹的旁側。今日天氣正好，在顧婉清回來時，空中有鳥群飛過，發出清脆的鳴叫之聲。

顧婉清推了房門進去，而後入眼見到的，便是站在她小桌前，不知正在做什麼的雙兒。

顧婉清與雙兒相處不過短短一日，但在她眼中，雙兒做事想來是有條有理，不急不緩的。

而現如今，雙兒的動作卻顯得頗有些慌亂。

「雙兒姐姐？」

顧婉清有些擔心的走過去，而後就看見背對著她的身影微微一僵，而後桌上的書紙皆倒了下來。

「呀……」雙兒忙手慌腳亂的去拾東西，期間還不忘抬了頭朝顧婉清歉意的笑了笑。

「小大夫，真是對不住了，昨日沒有睡好，精神便有些不濟……」

顧婉清走過去幫著撿東西，聽到這話后不由溫柔的笑了笑，

「我說雙兒姐姐今日怎的這般不一樣，雙兒姐姐待會兒還是去休息著吧。」

雙兒撿東西的手一頓，而後輕輕的應了聲。

顧婉清從紙張里挑出兩張藥方，許是摔落在地上而後被撿起，那藥房邊緣有淡淡手印的痕迹。

「雙兒姐姐，我去陳大夫那處了，你記得好生歇息。」

小姑娘琉璃眼眸反著窗外滲透進來的陽光，略淺的顏色，純粹的異然。

雙兒垂了眼眸，輕聲應了下來。

當顧婉清到陳和那處時，陳和正在與溫寒之下著圍棋。

宛如玉石的棋子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二人手持棋子，氣氛融洽而愜意。

「小丫頭來了……」

陳和看了眼顧婉清，指尖的黑子穩穩的落下，而對面的白子悠悠而來，黑子失地，溫寒之神色淡淡的把一些黑子拾了起來。

陳和白眉一倒，直接便把棋盤給弄亂了去，

「小小年紀不尊老，真是無趣，無德！」

溫寒之在這樣的控訴下只是淡淡的挑了挑眉，而後看了眼顧婉清，也看到了她手裡拿著的紙張。

「陳大夫，溫大夫。這是我寫的藥方，過來請二位指點一二。」

陳和與溫寒之的目光瞬間複雜了起來，而後陳和微微咳嗽了一聲，接過了方子，順帶分了一張給那不尊老的年輕人。

兩人看到紙張時都不由挑了挑眉。

這紙張只是平常的白麻紙。然而那紙上的字體卻並非女子常用的簪花小楷，而是頗為大氣雅緻的楷書。

當朝女子大多都不識字，識字的而少有字寫得這般好的。而其中顧婉清的楷書，怕是在女子之中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陳和默默看了眼顧婉清，而後又低下頭，細細看起藥方來。

藥方是為世子爺的不眠之症寫的，多的是溫補益於入睡的常見藥材，只是這最後一味藥材……

「何為暝菜？」

陳和不由問道，而那邊的溫寒之也是一幅不解的模樣。

顧婉清想了想才道，「二位醫者此前生在京都，自然不知曉南方的野菜。」

「野菜？」

陳和訝異，看著顧婉清的眼神似乎在思考她為何要把野菜入了葯。

顧婉清彎眸笑了笑，語氣也帶了一絲懷念。

「夏生於池沼間，葉類茨菰，根如藕條。人食之，雲令人思睡，故呼為瞑菜。」

「它形似水仙，葉似茨菇，食之微苦，少有甘甜。雖說現下不是它生長的季節，可年前我存了些，想必藥性也不會差了多少。」

民間百姓多用不起明貴的藥材。而那些受了傷或得了病的人，往往難以入眠。

那時，顧婉清給他們用的，便是偶然發現的暝菜了。

世子爺底子弱，故顧婉清拿過來的這道方子也以滋補溫養為主。

暝菜雖性寒，但與那滋養的方子一結合，反倒是中和了起來。

陳和與溫寒之互相看了一眼，而後溫寒之道，

「把那東西拿過來看看。」

顧婉清也不介意他的語氣，反而朝他溫和笑了笑，而後從之前在房內順帶取來的干暝菜遞了過去。

「我們先看看，如若可行自會弄了湯藥過去，你還是快些回去伺候世子爺吧。」

陳和捋了把鬍鬚，開始趕了人。

顧婉清朝二人行了一禮，而後轉身離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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