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患難歲月見真情

天說冷就冷，在這個農場風彷彿特別的大，它像個魔鬼，狂叫著，揮起巨掌見物打物，見人打人，那田邊的樹早就被吹得蓬頭垢面。大田絕大多數已翻好地，空蕩蕩的，看上去十分蕭瑟。而蔬菜地的綠色似乎也變成墨綠了，感覺有些陰森。天空更是顯得灰暗，它是一塊猙獰的幕布，不知拉開後會演出哪一場恐怖的戲。

今天播種冬小麥，一天下來又是腰酸背痛。晚飯時，童又像往常一樣來叫雲珠一起去吃飯。他進了雲珠的宿舍，有幾個已經去吃飯了，還有幾個舍友看見他來了就識趣地離開了。

雲珠坐在下鋪的床邊在看書，她專註的神態像一尊女神鵰塑，童細細地打量著她，真不想打擾她。突然他發現她的臉上有淚痕，便走進看看仔細，果然是哭過了。

「雲珠，你怎麼哭了？」童著急地問。

「哦，沒什麼，想家了。」雲珠收起了書，「走，我們去吃飯吧。」

這時，童注意到雲珠的手掌十分紅腫，勞動的時候，她都戴著勞防手套，童看不到，而現在他才發現她的手不對勁。

他小心地拿起她的手，發現本來白嫩的手已長了不少水泡，而剛剛她肯定挑破了水泡，塗過了藥膏，所以痛得流淚了。

童心疼地用雙手握住了她的手，眼淚不知不覺滴落了下來，正滴落在他們的手上，這雙手本來是握著書卷；這雙手本來是拿著畫筆；這雙手本來是拉著長裙，可是現在卻日復一日拿著粗笨的工具，沒日沒夜地幹活。這纖細的十指、這白嫩的手掌是不堪重負的。

「雲珠，回去吧。」童幾乎是哀求她。

雲珠搖頭堅決地說:「我要和你在一起。」她為了他，到現在還沒回去過，也堅決不讓媽媽過來看她。

童很想把雲珠抱入懷中，可是他不敢，他也不能握緊她的手，生怕弄痛她，他就小心地撫摸她的手，想把自己所有的感謝，所有的愛慕，所有的關心都傳遞到這愛撫中去。

雲珠感到一陣戰慄，她的手似乎不痛了，她深情地看著童，她覺得這一切的苦都是值得的。

播種之後便是壓耱保墒，也就是用鋤頭鬆土，這活相對比以前輕了。童一邊用鋤頭耕地，一邊對雲珠說：「你慢慢做，我抓緊做，做完了我幫你做。」

「不用，我現在也變得強壯了。」雲珠望了望童，他果然耕地的速度很快，看著他高大的身影，看著他揮汗如雨，雲珠覺得心裡很踏實。

勞動回去的路上，童還是扛著兩把鋤頭，他對雲珠說：「國家現在取消高考了，但是我們還得準備著。初中、高一我們的成績都不錯，我們千萬不能放下書本。我借了一套高中課本，帶過來了，農閑時、晚上，我們就一起讀書。」

雲珠連連點頭，說：「我回家后也去借一些複習資料，和你一起讀我就放心了，你肯定都能看懂。」童的成績一向十分優異，尤其數學十分突出。

「雲珠，你最想做什麼工作？」

「我想當老師，」雲珠毫不猶豫地說，「我從小喜歡孩子。你呢？」

「你當什麼，我也當什麼。」

雲珠白了他一眼，說：「你千萬別跟著我，你成績這麼好，可以考清華、北大。」

童搖搖頭，沮喪地說：「哪能這麼容易，我爸是右派，我有資格考師範院校已很好了。」

「別泄氣，你在我眼裡一直是最好的。我們好好學習，不管怎麼知識總是自己的。」雲珠拉拉童的袖管，鼓勵他。

「嗯。」雲珠的一聲鼓勵讓童立刻精神百倍。

吃完飯，童就到雲珠宿舍來。那些同宿舍的人早就見怪不怪了，周到的雲珠一直送給同宿舍的人不少東西，更何況童也一直為大家做些事，和大家說說笑笑，大家還挺歡迎他天天到宿舍來。

桌上點著煤油燈，燈光一直閃爍著，那黃色的光是這麼溫馨，燈光照在雲珠的臉，使她整張臉更顯得光芒四射，她的眼睛燦若星辰，童覺得只要看著她的眼睛，他的思維馬上會停滯幾秒鐘。

他們學到了晚上八點半，其他舍友早已睡了，只有他倆還在孜孜不倦。風不斷地灌進這破屋子，雲珠的腳開始跺著，手也互相搓著，嘴裡不住地說：「好冷啊。」

童伸出了手，用寬大、溫暖的手掌握住了雲珠的手，悄悄地說：「還冷嗎？」

雲珠害羞地抽出了一隻手，嬌聲說：「別這樣。」但另一隻手還是一直被童握著，她把手臂放到了桌下。他倆就這樣悄悄地一直握著手，愛和溫暖慢慢傳遞著，童真想一直這樣握著雲珠的手，他感覺自己擁有了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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