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為了買一雙皮鞋，整整走了6站路
今天是星期日，童不喜歡睡懶覺，他早早地起來了。而林玉倩起來更早，桌上已放好了從外面買來的豆漿、油條。
童默默地刷牙、洗臉，坐在飯桌前，拿起油條咬了一口。旁邊的玉倩忙把醬油遞給他。
「謝謝！」童其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悶頭吃早飯。
等他吃完了，林玉倩又遞過來一塊手帕，問道：「我想到四川路幫你買條褲子，一起去好嗎？」
「不了，我褲子都有了，不需要了。再說我今天還要出考卷，你自己出去逛逛吧。」童說著，已坐到寫字檯前。
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林玉倩不禁走了過去，在背後用手臂抱住了他，把臉頰貼了上去，柔聲說：「阿，陪我去嘛。」
林玉倩只感到那背脊挺直了，又往旁邊讓了讓，「你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也能去。我還有這麼多事要做。」
林玉倩不再說什麼了，她收起了手臂，站到了童旁邊，「你又不是小孩子」是童的口頭禪，也是拒絕她的一種方式，難道丈夫不應該把自己的妻子寵成一個小孩子嗎？她小心地看著他，終於鼓足勇氣說：「阿，我們要個孩子吧。」
「這個我們婚前不是已說好了嗎，不生孩子。」童的聲音提高了八度，冰冷的目光射向林玉倩。
「是說好的，」林玉倩有些囁嚅了，「可是，你總是這麼忙，家裡死氣沉沉的，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有個孩子會好一點。」說完，她可憐巴巴地看著童。
童的臉像塊冰一樣，他的聲音比冰還冷：「我堅決不要孩子。你如果一定要，我們就離婚。」
聽到「離婚」兩個字，林玉倩彷彿聽到了炸彈轟然爆炸，她再不敢說什麼了，緊緊地咬住下嘴唇，強忍住眼淚不流下來，轉身離開了。她把飯桌上的碗筷拿起，往廚房的水斗里放下，把自然水開得最大，「嘩嘩」的水流下來，她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如同泉涌。
陳莉荷一家今天很早就起來了，一家四口準備到南京路替莉荷買皮鞋。莉荷牽著弟弟的手，不停地逗他開心。媽媽不停地催促大家快點，她希望能快點買好鞋，趕回家吃午飯，這樣能節省點。本來車站就在家門口，媽媽說：「我有月票，小俊不用買票，我們這站乘車，莉荷和爸爸再往前走一站，這站路不遠，從下站乘起就只要4分就到站了，不然要7分呢。我們會在車站上等你們的。」
莉荷等媽媽把月票拿出后，乖巧地替媽媽拿過包，就和爸爸往前走了。爸爸陳鐵軍是個老實的男人，由於長期的操勞，他長得比實際老些。
陳鐵軍是個不苟言笑的人，莉荷一路上嘰嘰喳喳和他說些學校的趣事，他只是簡單地回答兩句。走了一段時間，忽然他開口說話了，說得有些結巴：「莉荷，爸爸媽媽是…是…愛愛你的。我們畢竟養育了你13年。只是弟弟還小，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太…太多。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條件那麼差，你外婆昨天住院了，又要一大筆醫藥費。」
莉荷懂事地垂下了頭，馬上輕輕地說：「我知道的，我一定會節約的。要不皮鞋別買了，我去問同學借一雙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皮…皮鞋當然買…買的，已說好了。我…我。」陳鐵軍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了，只是重重嘆一口氣，「唉，以後讓媽媽和你說吧。」
莉荷親熱地拉著爸爸的手臂，乖巧地說：「爸爸，我懂，我一定會更節約的，以後回來我盡量不乘車了。我會好好念書的，以後給你們買大房子住。」
陳鐵軍深深地看了莉荷一眼，沒再說什麼，埋頭趕路了。
一家人好不容易碰頭了，媽媽從南京路四川中路的第一家皮鞋店一直看到靠近西藏路的最後一家，莉荷已不知試了多少雙鞋。媽媽不是嫌鞋子樣子老式，價錢不合算，就是嫌皮質不好。弟弟開始還興高采烈，一會兒就不耐煩了，不停地吵鬧，只能由爸爸帶著在商店門口玩。
莉荷也已試得精疲力竭，不過她不敢流露出半點不開心，不然媽媽肯定會生氣的。
「這鞋子怎麼那麼難買呢？如果不是帶你弟弟出來，我們可以到淮海路再去看看。唉，現在已經12點了。算了，我看靠近福建中路的那家店勉強可以，我們再回去吧。」媽媽坐在試鞋的椅子上，敲著自己的背，看來她也疲憊了。
「媽媽，你帶弟弟先回去吧，弟弟肯定累了。我和爸爸走過去買。從這裡過去也要大半站路了。」莉荷一邊說一邊為媽媽捶背。
「這怎麼行？」媽媽的眉毛上揚，搖頭說，「你爸爸怎麼會買，買雙處理貨可怎麼辦。」
莉荷立刻不敢再說話了，她就怕弟弟又要鬧了。
果然弟弟聽到又要走路了，便哭著賴著不肯走了。媽媽想給弟弟買包素鴨吃，一看要5角，想想還是讓爸爸先帶弟弟回去。想到爸爸要多花3分錢車錢，也無可奈何。不過這樣也好，可以讓爸爸先回去準備午飯了。
終於買好了皮鞋，莉荷開心得緊緊拎著皮鞋，雖然這雙鞋不是她最喜歡的，而且還故意買大了一碼，但是想象自己穿著這雙錚亮的皮鞋，穿著漂亮的裙子走在舞台中央，端木老師和同學們欣賞地看著自己，她就興奮不已。
媽媽看著喜笑顏開的莉荷，說道：「你看家裡這麼困難，媽媽都這麼支持你端木老師的工作。今天這鞋子就要18元，你舅媽幫你做的新衣服雖然我不用付錢，但是以後還是要還人情的。你以後一定要多在端木老師面前好好表現。」
「好的，謝謝媽媽！」莉荷高興地替媽媽拿包，親熱地勾住媽媽的手臂，她已比媽媽高出一點點了，她想親一下媽媽的臉，但是媽媽面無表情，她有些退卻了。
也許是因為她已是大孩子了，媽媽對她比較嚴格，平時對她一直不苟言笑，在莉荷的記憶中已沒有抱著她、親吻她、和她開玩笑，更沒有什麼肉麻的昵稱。
雲珠真不想出去，帶兩個孩子玩她是樂意的，但是和賈皓一起讓她覺得很尷尬。她其實早已打扮好，但是遲遲不想出門。她聽到門外汽車停車的聲音，賈皓已進門了。
過一會兒，金小宇敲門衝進來，著急地說：「阿姨，快走了，賈叔叔來了！」
雲珠懶懶地應答著，慢慢起身，早被心急的金小宇抓著手臂往外拖。
「你這孩子這麼心急幹什麼呀。」雲珠佯裝發怒。
賈皓見狀忙上前阻止，輕輕拉開金小宇的手說道：「小宇，別把你阿姨拉傷了，時間來得及，現在過去只要半小時。」
雲珠正眼也沒有看他，只是去抱聽到她聲音迎上來的麗君。兩個孩子興高采烈地上了車，雲珠和他們一起坐在小轎車後排，賈皓坐在了副駕駛。
大家一坐定，他就吩咐司機：「小魏，開車了，孩子們都急死了。」
賈皓不時回頭和雲珠搭話，雲珠假裝看著窗外，沉默不語。賈皓得不到回應，只得從反光鏡里看雲珠。雲珠的側影很美，她眼光投向窗外，彷彿在看著外面，又彷彿在想心事，她幾乎不動，就像一尊漢白玉雕像，是飛天的美女落了凡間，還是顧愷之的洛神穿越了時空。
車子到了錦江樂園門口，賈皓讓雲珠他們下車，自己塞給司機20元錢，說：「小魏，自己找地方休息吧，下午四點來接我們。」
雲珠一聽，忙說：「不行，太晚了，麗君要睡午覺的，下午兩點吧。」
「沒事，」賈皓示意讓司機開走，微笑地雲珠說，「難得來一次，讓小宇玩得盡興一點。麗君，我會抱她睡的。雲珠，你也玩玩，很多項目不錯的。」說完，殷勤地想幫雲珠拿包。
雲珠輕輕閃開，拉著兩個孩子加快了腳步。
「雲珠，別走這麼快，我和你保持距離，行嗎？小麗君這樣走會吃不消的。」說完，賈皓憐惜地抱起小麗君。
雲珠這才放慢了腳步，她拉著金小宇的手，眼中充滿了寵溺：「小宇，這下開心了，阿姨陪你一天。先去哪裡玩？」
「當然去玩碰碰車啦！」小宇神采飛揚，已急不可待想飛到那邊了。
麗君一聽拍起了手：「太好了，我也要去。」
「好的，今天讓你們玩個夠。」賈皓舉起了麗君，麗君和小宇同時歡呼起來。
碰碰車已排起了長隊。賈皓讓雲珠帶著兩個孩子排隊，自己去幫大家買飲料了。他買來了最貴的盒裝「紅寶」橘子汁，遞給大家。
雲珠輕輕埋怨：「買這麼貴的幹什麼，買『正廣和』汽水就行了。」
賈皓爽朗地說：「喝汽水還要押瓶，太麻煩了。喝這個多方便呀。小麗君，是嗎？」
「我喜歡這個，謝謝叔叔。」麗君喜笑顏開地拿過橘子汁。
雲珠也不說什麼了，小心地把麥管插進去，開始喂麗君喝了。
麗君喝了差不多了，賈皓遞給雲珠插好麥管的橘子汁，體貼地說：「你喝吧！」
「我不渴。」雲珠又仔細地用手帕幫麗君擦嘴。
「雲珠，麥管都插上了，你就喝點吧。」
「我不喜歡。」雲珠從包里拿出了保溫杯，喝起水來。
賈皓只得悻悻地把橘子汁又塞給小宇一盒。不過，能和雲珠相處一整天，賈皓還是覺得喜不自禁。
他一直偷眼瞧著雲珠，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襯衫，外面套一件天藍色的羊毛開衫，下面穿一條黑褲子，配一雙平跟黑皮鞋，簡單得體，更襯托出她的高雅氣質。路過的遊客都會回頭看兩眼，在這人頭攢動的樂園裡也顯得這麼卓爾不群。
終於輪到玩碰碰車了，金小宇沖了進去，賈皓跟著他。雲珠和麗君坐一輛車。金小宇是駕駛手，他迫不及待地橫衝直撞，開始還開得不順手，車子總是撞到邊上，好半天才倒車出來，之後就得心應手了。他一直追著雲珠的車，大叫：「阿姨，我撞上來了。」
麗君嚇得大叫，雲珠緊皺著眉，拚命地轉動方向盤想躲開，可是小宇的車像箭一樣向她們衝過來。眼看就要撞到了，賈皓靈活伸手過去，按住小宇的方向盤，從另一個方向拚命轉動。雲珠僥倖脫險，她長長地舒了口氣，趕快把車開得離小宇遠點。
「叔叔賴皮。」小宇一邊大叫一邊又尋找新的目標。
等大家在出口處碰到了，小宇大叫還要玩一次。雲珠拿出手帕不斷地擦汗，搖著頭說：「我不玩了，太嚇人了。」
「小宇，你去排隊，我替你買票。我也不玩了，你自己玩吧。我們在那邊椅子上休息等你。」賈皓一邊擦汗一邊看著雲珠，她剛才嚇得大驚失色令人怦然心動，現在她的臉色變得紅紅的，散發出清純而又成熟的魅力。
雲珠感覺到賈皓在看她，她別過臉，給麗君也擦擦汗，又對小宇說：「你當心點。」說完，就帶著麗君朝長椅走去。
賈皓又連忙去小賣部買了素火腿、素鴨，給雲珠吃。雲珠說：「我不餓，等會兒等小宇玩好，我們去吃飯吧。你不用再買了，我來請客。」
這是雲珠第一次對賈皓說這麼長的句子，讓賈皓欣喜不已。「怎麼能讓你請客，你能和我出來，我已經激動得昨晚一夜沒睡著了。」
雲珠沒再理他了，她早已心如止水，男人任何的話語對她來說就是一個調，已組不成旋律。
中午，賈皓硬拉著雲珠他們去樂園裡的飯店吃飯，他讓小宇拉著雲珠別讓她動，自己趕快去收銀台點菜付賬。
他點了不少菜，小宇餓極了，風捲殘雲。雲珠一直看著麗君吃，還不時地喂她兩口，自己吃得很少。賈皓夾了一塊糖醋排骨給雲珠，溫存地說：「雲珠，你也吃點呀，你已這麼瘦了。」
「別給我夾菜。」雲珠小聲命令，她還是沒吃，賈皓再也不敢給她夾菜了。
下午，金小宇又衝到東衝到西，玩了一項又一項。麗君已打瞌睡了。賈皓看見，連忙把自己的夾克衫脫了，墊在長椅上，把已睡眼朦朧的麗君放在上面。又脫下自己的羊毛衫給麗君當被子。
「不行，你這樣要冷的。」雲珠連忙阻止。
「沒關係，孩子要緊，我沒事的。」賈皓還是堅持脫下羊毛衫小心翼翼地替麗君蓋上了。他很小心地把孩子的肩膀都捂住，連腿也用羊毛衫裹住。
看著這件嶄新的羊毛衫這樣折騰，而且現在雖說是春天，還是有些冷的，看著賈皓只穿了一件襯衫，雲珠倒有些不好意思。
「你這樣會凍壞的。要不我出去找找司機，我們早點回家。」雲珠說完想離開。
賈皓忙拉住雲珠的手臂，兩人尷尬地對視一眼，賈皓忙放開了她，他急忙說：「找不到的。而且再讓小宇玩一會兒吧，難得來一次。我真的不冷。」
「是我不好，應該帶條毯子出來的。」雲珠還是有些內疚，不過現在她倒不那麼討厭賈皓了。
「你怎麼會有經驗？你能做到這樣已很好了。」賈皓心裡暗自竊喜，今天是他和雲珠這麼多年來說的話最多的一次，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賈皓想和雲珠談談別的，雲珠卻回答很簡單，不願多說。
終於快到四點了，雲珠把金小宇喊來，賈皓抱著小麗君，一起朝門口走去。
在回家的路上，賈皓很興奮，很想和雲珠多說說話，可是雲珠佯裝很疲憊，一直在閉目養神。賈皓一直回頭看她，看她眼睛緊閉著，柔弱無力的樣子，感到身體內有一個火團亂竄，到處在尋找出口，可是一直出不去，身體被一陣陣熱浪折磨著，他心裡暗暗發誓：一定要得到她。
車子一到家，雲珠和他說了聲「再見」便踏著輕快的腳步離開了。賈皓惆悵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不知這樣好的相處機會何時才能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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