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密謀

平京的春日，原本是陽光稀少的。

卻依然有人不喜這來之不易的春光，躲在不見天光的屋子。

一名黑衣少年正端坐在屋子正中，以手附額，身體微微側向一邊，靠近站在他身側的一名成年男子，閉目聽著對方的話。

「陛下，目前依然沒有發現白三姑娘與長公主殿下有任何的聯繫。」

少年身姿未動，輕輕的嗯了一聲，男子繼續說著：「幾日前，攝政王府與白府定下婚事。此事屬下已經探查過，是那北揚世子自秋娘祭之後，對秋娘的扮演者白三姑娘就此一見傾心。看起來，姜懷信對那白三姑娘的確極為上心。甚至為此不惜親自上門請了白老夫人的舊識前去遊說，還曾為此與攝政王起了極大的爭執，平京近來都在流傳北揚世子浪子回頭的話。」

黑衣少年緩緩睜開了眼，忍不住露出了幾分嘲諷：「上心？他所有種種反常，都是在朕封了右衛將軍之後，如何會有半點真心。」

一旁站立的男子頓時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平日少年多只是沉默聽著，極少會說些什麼。今日卻言辭憤慨的同他說了這樣多，平白讓他有些不安起來。神色之間不免流露出幾分驚惶。

少年亦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和身邊人的驚慌失措，心中亦是一驚。

他對平京這些無聊的世家小姐們從來並無興趣。不過是一摸一樣的膚淺無知，套上了不同的面目和家世罷了。母後幾次要選后，也都被他以年紀尚小的名義給糊弄過去。

在秋娘祭上看到這位白三姑娘的時候，他自然也看到她出塵之姿。但不同於那位處處留情的質子，他對她並無半點好奇。

可是那日，在母后的壽宴上，他卻聽到這位白三姑娘演奏的，是長姐曾經教他的春風引。

長姐教他的春風引，是長姐自己改編過的。在他的記憶里，長姐並未曾在宴會上彈奏過此曲，說到底，不過是姐弟二人偶爾的一時消遣罷了。

他已經派人仔細探查過，這位白三姑娘行事上，雖然的確有些奇怪之處，但是的確與皇宮並無半點聯繫，更查探不到她與長姐的半分關係。

但是這位白三小姐又是如何習得長姐所改的春風引的呢？

跟別提她特意送給母后的畫本，連同獻上的這首春風引，都似乎在隱約透露什麼。大概母后也察覺到了白三姑娘的詭異，所以在他提出要提拔白昭的時候，母后難得的亦是滿口贊同。

偏偏此時，攝政王府又要來插上一腳，那姜懷信還演出一副神情款款的模樣，實在讓人覺得可惡至極，都教他忍不住出言諷刺。

少年平緩了些氣息，這才又示意男子繼續。

看到皇帝又恢復了方才的閉目養神的樣子，男子猶豫了一瞬，繼續說了下去。

「太後娘娘那裡，近來沒什麼其他動向。信王處，近來也在專心探查白三姑娘的底細，不過似乎也是一無所獲。而質子那裡，質子最近與南華來的那名醫官經常在一室內密談。。。」

「醫官？」

姜辰有些沒有反應過來。旁邊的男子趕緊補充道：「也就是南華教教宗雲間。」看到少年點了點頭，男子才繼續說：「只是他們好像是用了南華教的密法，我們的人聽不到一星半點的聲音。」

彙報完了，皇帝卻沒有再發問，也沒有讓他退下。屋內一時沉默了下來。

男子後背漸漸開始出汗。

雖然皇帝年紀尚小，在外人眼中還是無知幼童的樣子。可偏偏如此獨處的時候，他卻能感覺到這個少年天子身上強大的壓迫力。

又過了一會，姜辰才終於開口。

「繼續關注質子的動向。退下吧。」

男子應下，然後便從密道悄無聲息的離開。

昏黃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打在身後牆上，不停顫抖。少年孤身一人坐在昏暗的屋內，極輕的嘆了一口氣。

他起身走到門口，推開了房門。

宮人們看到他走出密室，這才漸次打開了宮門。

宮殿里漸漸明亮了起來，清脆的鳥鳴之聲也變得清晰了許多。有一縷花香飄到少年鼻下，少年不自覺的，被引導著走出了宮殿。

明明不過十許歲的年紀，偏偏他的背影看起來卻如同須臾老人一般，透著深深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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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日莫名低落的太子殿下，不知為何近來心情極好。

整個質子府都能察覺到季嘉暉的喜氣。

雲間原只是冷眼瞧著，看到他實在有些傻氣，到底有些忍不住的問他：

「我原說過，那個女孩會改變他人命數。你就不怕，若要執意如此為止，會讓你原本的大好命數，被她給破壞了么？」

季嘉暉嘴角原本是有幾分不自覺的微笑，此時聽到此話面色到底是漸漸的冷了下來。

沉思了半刻，他半是探究半是玩笑的說道：「教宗此話，算不算是泄露天機？況且，教宗又如何知道，我的命數是會變好還是變壞呢？」

雲間瞧著對方，天眼一動，已經看見對方的命數。

還是如同從前一樣，他會成為一統天下的開國皇帝。

可是他的這個命相已經越來越淡了，新的命相還沒有顯現。那個女孩對太子可能的影響，雲間還完全無法知曉。

閉上天眼，雲間坦然的看著對方，誠實的回答道：「我的確不知。」

話雖如此，季嘉暉心裡還是有了幾分擔憂。雲間自然也有所察覺，出言問道：「那太子殿下還要繼續么？」

季嘉暉沉默了一會，還是咬著牙說道：「自然。我本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無懼與這些。況且——」

說著，他眼神堅決的看著雲間：「——大夏有一言，叫富貴險中求。若所求的是稀少珍貴之物，自然也找承擔尋常不會有的風險。我所求的，都是世間至尊至美之物。本王，心甘情願。」

雲間看著他堅定的神色，苦於無法與他言說，他原有的命數已經是尊貴無雙。

只盼他當真會無怨無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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