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緣分
寒冷的冬天已經一日一日的離開，今日更是陽光明媚，暖意洋洋，充滿了一派新生的氣氛。
可白府里卻彷彿還留在冬日。韓家少爺的葬禮已經舉行完畢，此時早已移走了府中白色的祭物。但是白府一些人的心裡，卻還沒有真的放下。白府各處都靜悄悄的，連下人們的腳步都輕了許多。
白昭今日休沐，往日老夫人必要拉著白昭嘗些她精心準備的吃食，母子兩聊上一小會。可這次，韓氏用完早膳，便再不欲多言，神情倦怠的回了屋。
畢竟是韓氏母家的唯一血脈了。雖說若當年沒有白家的照拂，韓博生怕早就活不成了。但是此時卻是無法用這話，來寬慰掉韓氏心中的愧疚。
白昭見此，便也得徑直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一面走著，一面卻也忍不住想著韓博生之事。
如果真是意外，到還好。可是這個時間實在太過巧合。當日清晨，博生剛剛跪了一夜，以求與白楚的婚事。就在老夫人就要定下的時候，卻生生被姜懷信橫插一腳，奪了所愛。
聽說韓博生當時便暈了過去，便已經讓老夫人十分愧疚了。老太太居然拉下臉偷偷求白楚，想讓白楚去看一看博生，希望博生能夠稍微慰藉那麼一些。
可誰知，當夜朝日堂居然會燒起那樣大的火。
大火一直燒到清晨才被澆滅，博生與他的小廝自然是被燒的面目全非，只有兩具碳黑的屍體。女眷們看到都嚇得失聲尖叫，老夫人更是當場暈厥了過去。這段時間總是一副淡然表情的白楚，看到此景雖然比旁人好些，但額頭上還是出了一層細密的汗，臉上半分血色都沒有了。
可是，朝日堂雖然書籍眾多，但是當日剛剛下過雨，本不該如此容易便走了水。如此種種忍不住讓人懷疑：難道他是因為與白楚婚事的緣故，一心求死的么？
就因為無法與最心愛之人在一起，便覺得此生無望，義無反顧的放棄生命了么。
白昭緩緩的停下了腳步。
身側，鮮黃嬌嫩的迎春花，正不畏懼初春的寒冷，正開的燦爛熱烈。
清瘦男子看著倔強的迎春花，嘴邊忍不住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
這笑容，卻不是給那個孩子的。
其實這世上之事，哪有那麼複雜。
人都可以選擇自己為何而活。可以為愛人，可以為父母，可以為子女，也可以一切不為，只為了自己。
所有的選擇都可以，但是，當選擇了一樣，就註定要犧牲其他。
人大部分的煩惱，就是無法選擇，也無法捨棄。甚至，還會在下了決心作出捨棄之後，也無法剋制不斷湧上的後悔，於是只能懦弱的被一世折磨。
不若博生。
旁人怕是會覺得博生懦弱無能。為了一個女子就輕易放棄，不顧家族延續，不顧深仇大恨。
他卻覺得博生勇敢極了。
他們這些生於名門望族的男兒，看著似乎從小錦衣玉食，人上之人。可是他們也從一出生就背上了罪責：就因為他們享受了一般人無法得到的奢華，因為他們身體里流著這個家族的血，所以他們必須肩負起整個家族命運，甚至在必要時，無條件的為了家族奉獻一生。這才是他們出生的意義。
博生敢舍，他卻不敢。他不敢面對不孝的名，不敢承擔家族因他而毀的可能。
博生敢選義無反顧的選擇心愛之人，而他雖然心痛到極點，卻依然不敢。
無人知曉，他才是真正苟活的懦夫。
白昭眼前閃過一個背影，他還以為是自己一時思念成疾的一時錯覺，恍惚的喚道：「小芙」。
此時卻真真切切的傳來了那個女子的聲音。她有些困惑的問著：「是阿風么？」
一陣風吹過，將密密麻麻的黃花綠葉吹開了些，露出了樹林后一名女子面容。
竟然真是三娘南芙。
白昭一時滯住，不知此時是何時，楞楞地看著對方。
而南芙在看清對方面容后，肅下來面色，恭敬的執手行禮。
「將軍大人。」
繞過幾株迎春花樹，白昭走到女子面前，腦袋一片空白，欲言又止了好幾次，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南芙並未抬頭，聲音聽起來有些沉悶：「回將軍大人，妾近來正在教習楚兒藥性，來尋一些春季會有的植株，這才走到這裡，是妾唐突了。」
白昭無聲的笑了起來。
妾。
上次她為了女兒找他，心急之下全然忘了規矩。這次倒終於記得，在他面前，她必須自稱為妾了。
若是讓那個妖孽一樣的男人知道，他捧在手心的聖女大人居然會有一天如此說話，怕是能被氣瘋。
他對待她，當真極差。
白昭的語氣不自覺的溫柔幾分。
「你為什麼，方才會說起阿風？」
南芙臉色煞白了起來。她卻會錯了意，以為白昭誤認為她行事不軌，當即倉皇解釋道。
「大人切莫誤會。近來妾身總是回憶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方才，方才似乎聽見大人喚我小芙，也不知怎的，妾身便下意識的脫口而出了。這位阿風，勢必，勢必是妾身從前的家人。」
白昭聞言，卻半晌沒有出聲。
即沒有大怒，也沒有表示相信。
南芙等了好久，到底有些忍不住的低聲又說了一聲：「大人？」
彷彿被驚醒一般，白昭終於出了聲。
「我知道阿風是誰。」
南芙驚異的抬頭，卻看到白昭正認真的看著她。
「小芙，阿風就是我。」
女子不可置信的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可能。。。」
她一直記不清阿風的臉，可是一向冷淡的白昭，怎麼可能會是她記憶中的那個溫柔深情的少年。
而素來沉默平靜的白昭，此時卻面露焦急的上前一步，緊緊拉住了南芙的手。
「小芙，這些年，是我錯了。」
「當年在月神面前給你戴上花圈的時候，我曾許諾過，會一世會對你好。」
「此事是我錯了。小芙，原諒我吧。」
聽到月神之事，南芙這才有了幾分相信。可是。。。
「可是，大人您為何才和我說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