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沉夜

夜色一分分地粘稠起來，似乎漸漸隔絕起所有聲音。四下寂靜無聲，我忍不住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聾了。

「世子妃。」小琪細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從門外傳來。我本一動不動地死盯著屋頂的木樑，此時終於移開了目光。只覺得眼睛酸痛，隨手拂了一把眼角，忍不住微微嘆了一口氣，懶洋洋地回到，「進來吧。」

房門吱呀著被打開了，順帶著捎進了幾聲呼嘯的風。雖說已經開始回暖，但是到了夜裡還是覺得寒冷，我忍不住瑟縮了下。小琪見狀把水放好便急忙回身關好門。

輕輕地用溫熱絹布擦拭著我的身體。小琪緩緩地說：

「世子妃，世子已經回書房了。」

「嗯，我知道了。」

「走之前，世子問了奴婢世子妃近來進食如何，」我把目光移到了她臉上，她頓了頓，直視我的眼睛繼續說著，「奴婢私心覺著，世子對世子妃，多少還是上著心的。」

我沉默了一會，最後不禁扯出一絲苦笑，半是嘆息半是嘲弄地說：「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我心裡最是清楚真實情形的。自那次大發雷霆，雖然他幾乎日日過來，但是他從沒在我這過夜。行事也是一直都是那般。。。。。。其實他的心思也沒藏過我，無非就是希望我也承受一次她的痛苦。一報還一報嘛，倒也公平。」

小琪沒再繼續說話了，幫我換好了衣服后便沉默著扶我起身，坐到鏡前，幫我梳發。屋裡的蠟燭久未剪芯，燭光漸漸地有些黯淡下來，屋內兩人的臉色彷彿也順帶著一併黯淡了下來。看著鏡中臉色灰敗的女子，我怔怔地想著，我這一番話，我到底是在告誡小琪呢，還是告誡自己胸膛里那一顆總是不安分的心呢。

那一顆卑微的心啊，明明看到他的無情，明明知曉他的目的，偏偏還是忍不住會異想天開地希望著，也許他不是這樣想的呢，也許他不是為了她而來的呢。也許，他心裡還是有我的位置的。

但是不行，不可以啊。不能這樣想下去。不能有任何希望。每一分希望，到最後都會一點不剩地變成噬骨絕望。

我低著頭，無意識地撫著新換上的寢衣，乾淨純白的寢衣，唯有袖邊綉著兩朵清麗的梅花。我瞧著眼熟，細看之下才發現是初嫁時他曾經送過的那件。小琪順著我眼神看去，低呼了一聲，迅速跪下說道：「這幾日寢衣的破損太多，修補不及，沒注意竟拿出了這件。奴婢真是昏了頭了，請世子妃責罰。」

我扶起了她，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沒關係，卻忍不住眼眶發熱，落下淚來。小琪顫抖著低垂著頭，亦是濕了眼眶。

我面上已是控制不住，連嚷著困了，趕緊打發小琪退下了。

沉沉夜色，萬籟俱靜。而我抓著被角，翻來覆去難以成眠。

眼淚難以自制地不斷湧出。

其實，我們也有那樣的時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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