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曲終人未散
唐楓緊繃着的心神在這一刻徹底被擊垮，這聲音就好像是一直溫柔的手，牽着唐楓，將其拉入廟宇。
一陣花香沁鼻，柔和的暖意頓時侵襲著唐楓全身，唐楓雖身體不受控制，心神也被那聲音迷惑，可意識卻並未完全迷失，他朝着周圍一看，只見這地方仿若世外桃源一般。
清泉流水響叮咚，百花綻放齊爭艷。
紅簾隨風翩搖曳，又有清歌閨中來。
這裏格局好似廟宇，實則卻彷彿是男子消遣的去所，只不過那清風拂過之際，唐楓從吹起的紅簾中看到了正堂之中有一個鼎，鼎內燃著香火，那香火一縷一縷的，將整個正堂都籠罩得雲霧縹緲，仿若仙殿。
「君可聞三聲不亂，小女便為君演奏三曲，若有緣，曲終相見，若無緣，曲終人散。」
這聲音並非從唐楓耳中傳來，反倒是在其心神之中，他不由自主地坐下，卻是不知何時，一個石椅挪動過來。
曲子響了。
這每一聲，都落在唐楓心跳的節奏上，仿若是心的旋律，直接落入其耳中，似乎全部血脈都隨着這聲音而動。
血脈的流速，靈力的運轉，思緒的疾緩……
唐楓雖不懂音律，但卻能夠聽得出奏音之人的心緒。
唐楓雖不懂音律，但卻能夠感受得到這音律給自己帶來的改變。
這一刻，他很平靜，縱然血流沖涌，仿若浪潮一般澎湃不息，心率不穩，好似要破體而出。
此時，在唐楓體內，那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混沌店鋪器靈則是觀察著正堂之中的那『女子』，準確的說，那並非是人，也是器靈。
唐楓看不出，但混沌店鋪器靈卻能夠看得清楚，那女子是一尊古琴的器靈，顯然是時間久了，已然有了自己的神智，甚至於還擁有了一定的修為，否則也無法做到現在這種地步。
一曲。
唐楓合著雙眼。
二曲。
唐楓始終未動。
三曲，終了。
那紅簾之內的女子一直盯着唐楓，卻不見唐楓動彈，若非是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唐楓的聲息，怕是還以為唐楓已經在這三曲之中死了。
那女子未開口，唐楓也始終未動，就這樣，幾個時辰過去了。
當唐楓睜開眼之後，只是覺得好像過去了一瞬，好像曲子才剛剛停下，旋律才剛剛消散。
「多年來，這卻還是頭一遭。」女子淡淡一笑，她自正堂起身，起身之時，周身狂風大作，直接將紅簾吹散，當她站在台階上之時，看向唐楓，那一雙空洞的眸子裏沒有眼球，可即便如此，卻並不駭人，反倒是給人一種凄美之感。
「你不怕我。」女子說的很平淡，只是這平淡之中卻又帶着一絲驚訝。
唐楓搖著頭，直勾勾地看着那女子空洞的雙眼：「你的眼睛呢？」
「若能閱盡世間繁華，我只與有緣人一道，有緣人不再，我也絕不獨享半點美好光景。」女子苦澀地笑了。
這笑容，很苦，苦的就連周圍盛開的百花都彷彿是在這一瞬間凋零。
唐楓搖頭：「若你的有緣人不再，你可以做他的雙眼，替他閱盡這世間。」
女子半張著嘴，沉默良久，只覺得嗓中哽塞，竟說不出半個字來。
「千年的孤獨，千年的等待，換來的，卻是永恆的離別。」唐楓說着忽然心中一痛：「你這曲子太過憂傷了。」
女子身子一顫，雙臂緊緊環著懷中的古琴，身子不由得顫抖起來。
「若我哪裏說錯了，還請見諒，只是我有事在身，不能久留，我非你有緣人，不如就曲終人散吧？」唐楓微微一躬身，抱拳沖着眼前女子說道。
沒有眼球的眼眶，也會流淚嗎？
若不是，那兩行鮮血一般血紅的淚水又是從何處而來？
唐楓心頭一緊。
女子搖著頭，這一刻，她笑的安然，只是在那安然之中卻仍有着些許揮之不去的憂傷。
「千年，又千年，再千年……」
「我等了許久，許久。」
「卻沒想到，一直以來都是我錯了。」
「我不過是一隻古琴罷了，我只想要討主人歡心，只是到了如今，我甚至連主人的模樣與名諱都記不清，卻只記得她是世間最美的那人。」
「我與主人相依相伴，主人被冰封，我等了太久，太久，直到一夜夢裏，主人說這世間若有能夠聽懂我這曲子的人，便要將那人帶去她冰雕之前，助她解除封印。」
唐楓心裏咯噔一聲。
「我本就是琴瑟，若你不嫌棄，便追隨與你，以你現在修為還太弱，待到你修為足以幫助主人之時，可否與我一同前去？」
女子越說越激動，唐楓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只見那女子空洞的眼眶之中好像是閃現出了一絲光芒。
「這……」
「我還記得，主人叫我玄音。」
「玄音姑娘，這事情我不能答應你，況且以我這修為，也沒資格駕馭你。」唐楓抱拳婉拒。
玄音卻只是搖了搖頭，當唐楓再度抬頭看她的時候，發現她那本是黑窟窿的雙眸之中竟還真的有了一絲水潤的光澤，雖還沒有長出雙眼，可卻好像是雙眼正在萌生一般。
「我這雙眼，只會在見到有緣之人時方能重新生長，還不知有緣人名諱。」玄音這一笑，百花盛開。
「唐楓。」唐楓無奈，深深地吐了口氣。
「小女玄音，這廂有禮了，今後便追隨有緣人，可好？」玄音沖着唐楓一欠身。
唐楓無奈地摸了摸鼻子，追隨……
「我雖然對這音律一知半解，能夠感受到撫琴之人的心緒，不過我倒是有一位朋友，不禁能夠感受的清晰，甚至還能夠撫琴，她對音律十分在行，不如我將你送給她？」唐楓忽然想到南宮夢。
玄音一怔，本想要拒絕，可卻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竟只是稍稍一點頭：「也好，日後之事，日後再做打算吧。」
唐楓舒了口氣：「罷了，既然你要跟着我，那便走吧。」
說話之間，那玄音一抬手，拂袖的功夫，周圍廟宇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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