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陰雲密佈

第57章 陰雲密佈

『致情愛的哥哥,米提爾-亞瑟

米提爾,當你看到這張賀卡的時候,酒瓶已經空了吧。

當我還很小的時候,一直希望有個這樣的哥哥:聰慧、無拘、還有點離經叛道,嚮往凡俗外的風景——大概就像哥哥你一樣吧。

雖然,第一次見面時,你就醉酒夜不歸宿,後來還知道你是個花心大蘿蔔。

但……你姑且還算是個合格的哥哥吧。

再戳你的痛處,今天不合時宜。只適合葬禮上憑弔的恭維與誇讚,我不想說,哥哥你也不會想聽。

在這個名為『今日』的秋日某日,只對於哥哥而言是個特別的節日。

就讓這個已成空瓶的酒,作為這個節日我送給你的禮物吧!

備註:這瓶酒挖掘自上個世紀的遺跡里,上上個世紀的遺產,距今已有267年!

神秘的遺跡,用一個出土的『漂流瓶』,將深埋的凄美故事述說於我。

哥哥!

琉璃瓶承載着一對古代戀人無法傳達的期願,而你成迷在瓶中的酒精里。醉生夢死,彷徨終日。

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因為比起不屬於我們的舊記憶,更迫在眉睫的事未來的日子呢。

哥哥,你總是把『吟遊詩人』掛在嘴邊。

父親說這是你逃避現實的借口。外祖父認為這只是你抱怨的口頭禪。

我想,這大概是哥哥你遙不可及的夢吧。

不會寫詩的詩人,總在偽造藏寶圖的畫家。這對絕妙的組合,居然都出生在了亞瑟家。

如果按這樣的軌跡走下去。

米夏哥哥會繼承這個家。

米提爾哥哥你,會過繼到外祖父那,背負起整個國家。

而我,大概會聯姻某個家族,或者遠嫁他國……

不好也不壞……

有人在困苦的泥潭裏掙扎,有人在權謀的深水中溺殺。

衣食無憂的我們,或許不該抱怨無法掌控的人生,不該指染不在手中的自由,不該遐想不切實際的夢。

但失落的文明,牆垣中的遺跡,塵封的歷史,如同深淵一樣凝視着我!讓我為之着迷……

終有一天,我們不再是小孩子。但如果真有一天,我們有個不一樣的人生。

當我也越過十七歲生日,當我從『米紗』變成『米默莎』……

我們喝一杯淡莓酒,然後動身去冒險吧!米提爾!

哥哥!愛你!

——米默莎-亞瑟』

已讀過一次的書信捲軸攤開在書桌上。一張全家福的合影擺在了書桌角落。

琉璃的酒瓶,靜靜斜躺在盛着枯葉作為鋪墊的木盒子裏。緊鎖在了書櫥高閣的角落。

寫生本上拆下的的畫紙,一張張裝入了相框,掛在了牆上。

空蕩蕩的心又要置於何處呢?

封閉的門扉,敞開的窗。

放置預言者大劍的劍架空空蕩蕩,它的主人亦不再房中。

城堡的另一處。

堆放的花圈已快擺滿了溫室陽台。

荻藍將小小的石塊安放在許願池的水潭矮牆上。用家鄉的傳統做了簡短的哀悼。

不做更多的逗留,離開了城堡。

步過季風古樹下的樹蔭園林,穿過堡壘的外城門。

那位自稱『園丁』的老伯,把暫存的佩劍『紫陽之蕊』交還了回來。

「荻藍小姐。很遺憾,今天米提爾少爺不在城堡家中。葬禮之後,米提爾少爺便行蹤難定。或許你可以到斬影劍士團問一問。」

「謝謝,老伯!我剛從那過來,今天我的比賽就是在那。可惜米提爾退賽了,不然他應該能很輕鬆從預賽突圍。我很想再和他比一場呢……抱歉……」

本該很輕鬆的話題,荻藍說不下去了。那場慘劇就是發生在自己同米提爾慧眼湖比賽的時候。有些內疚,不覺低下了頭。

「或許輪不到我來說。但這不是你的錯,荻藍小姐!你能來探望,想必米默莎小姐會開心的吧……昨天那位魔法師不遠千里從東平原那過來探望呢……」

園丁隨口而嘆。

荻藍點了點頭。

葬禮結束后,前來探望便成了每天必行之事。

甚至在這座城堡里留宿了兩次。

一次是葬禮前夜,為可憐的女孩守靈。

另一次是太晚住下了,被安排了一間客房。但那晚睡前,寫完日記的時候。無意間看到那個銀髮笨蛋,爬上巨樹的末梢,在高空徘徊漫步。

擔心他失足墜下,便跟在他身後,一起爬上了巨樹之巔。有點像之前爬上教堂頂的那次,景色不錯,但氣氛太過沉重。

沒有多少對白。

之後陪他整理了小米默莎留下的畫冊,一張張將其裝進了相框。

本想等到他睡着后再悄然離開。但沒想到兩眼先撐不住的竟然是自己。

迷糊中被抱上了床。

直到第二天早上從他的床上醒來。

沒有發生什麼。

醒來的時候那銀髮傢伙還趴在書桌上。壓着那張來自小米默莎,像告白一樣的賀卡。

那個失落的銀髮笨蛋真讓人放心不下。

本來還擔心他借酒消愁,喝個爛醉如泥不省人事。但葬禮之後,他卻滴酒不沾,再加上行蹤不定,反而更讓人擔心了。

「米提爾,你到底在哪呀……」

像是局外人一樣嘆著話,荻藍沿着運河步道,漫步離開。

……

「有米提爾的消息嗎?他在哪?」

莉婭發問,不同以往,一身正裝。

「抱歉,公主殿下……」

文秘無奈地攤開手。

一個侍從走進了準備的隔間:

「公主殿下,發佈會已經到點了。《西平原之秋》的主編,以及各個報社的記者都已經到齊!需要再等一等嗎?」

莉婭搖了搖頭:

「不用了,米提爾不會來了。他在生氣,但他還是把糧倉的問題大都解決了。還有其他消息嗎?」

「克拉蘇大人拒絕到場!他以克拉蘇家家主,及內閣議員的特權,拒絕了傳喚!」

侍從回答。

莉婭不悅地鄒起了眉頭。

「克拉蘇大人是財政大臣!整個西平原的糧倉都在其管轄之下!全國糧倉虧空,他有脫不了的責任因為糧食欠收,現在外面已經民聲鼎沸!克拉蘇居然……」

莉婭言語着,整個人都激憤了起來。

「莉婭公主,請息怒!克拉蘇大人是七大家族克拉蘇家的家主!國王陛下可以更換財政大臣。但要追究他的責任,必須要由王國大法官立案,大法官一直是比涅家的人。並且就算立案,之後還需要內閣超過半數的投票才行。」

「我知道!這個國家的政治已經出問題了……」

莉婭無力地感嘆。

突然!

砰!!

酒瓶摔碎在窗枱的那,隔着鐵藝的花窗與玻璃,火焰燃燒起來!

燃燒的酒瓶是從外邊擲來的!

「遠離這裏!」

外邊,衛兵吼出了聲。

又一塊磚石砸在了窗戶上,玻璃龜裂出痕。

「保衛季風堡!!!」

護盾拼接成牆,更多的磚石如冰雹般落下……

「逮捕這些暴民!」

……

慌亂、暴動、衝突……

就發生在窗戶之外。

「莉婭公主!城市衛隊會保護好新季風堡!您無需擔心……」

侍從如此安慰。

「得有人制止這場衝突!不能演變成流血慘劇!」

莉婭已準備起身外出,侍從拉住了她。

「我的職責是保護好您!」

「如果不徹查內幕,誰也保護不了誰!但現在卻連立案都做不到……」

莉婭感嘆著。掙脫了侍從的手,卻沒再外出。

「公主殿下,應該開始發佈會了!」

文秘提醒。

莉婭點了點頭,走出了隔間。

外邊的大廳之內,已座無虛席。

「尊敬的各位,洛朗國王陛下依舊告病,但我們有幸請到了他的孫女——莉婭公主!」

會場的侍官緊張地說道,求救般像莉婭投來了目光。

台下眾目睽睽的視線也隨行而至。

壓着緊張的心。

莉婭深吸一口氣,娓娓開口:

「午安,正值秋日……」

說着只在書本中讀過的開場白。莉婭一步步走向發言台中央。

「客套話就省省吧!公-主-殿-下!」

帶着敵意的聲音,打斷了莉婭。

走向發言台的腳步也變得不再有力。

「請問……」

「莉婭公主,你無需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無名小卒,但今日你的回答,我將撰寫成文,發佈報紙頭條。」

無禮的神情出自剛剛挑釁之人的口中。莉婭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應對這樣狀況。

「那位是《西平原之秋》的主編,混淆是非的專家,有人稱他『煽動家』……」

侍從上前,在莉婭的耳邊低語提醒,然後匆匆退下。

「我可以開始提問了嗎?我們不想聽你的竊竊私語!」

煽動家如此發言。

他一旁的助手粗暴地翻開了筆記,重重在紙張上劃下了分隔線。態勢如同在做筆錄一般。

「可以開始……我是說新聞發佈會開始!」

莉婭吐出話語,手已在扯着衣角顫抖。

整個大廳已議論紛紛。

隔間,侍從不安地發出了低語:

「糟糕,莉婭公主鎮不住場面!這樣下去,發佈會會變成聽證會!而且『煽動家』會用文字遊戲,把事實粉墨成她想要的模樣!」

「米提爾大人在哪?這裏需要他……」

大廳中,事端被挑起。

煽動家質問般開口:

「整個西平原糧食虧空!飢荒將至!你們王室作何解釋?」

帶着顫抖,莉婭用走形的聲音回答:

「會有人為此負責……糧食大概歸屬財政,而財政大臣是……」

「你是在推卸責任嗎?」

煽動家打斷了莉婭。

「不……我是說……」

莉婭已經被氣氛壓得語無倫次。

煽動家的言語也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財政大臣半年前才正式上任!而王室潘德拉肯家,在洛朗國王還是公爵的時候,就已經在西平原經營了十年!請問,出現的問題,推給財政大臣,合適嗎?」

煽動家話音落下。

整個大廳議論紛紛。

莉婭依舊呆立發言席,卻已不再顫慄。

『戰爭期間,十年整個西平原的糧食供應沒出問題,而交給克拉蘇大人接管後幾個月,便虧空殆盡……』

反駁的語句已在醞釀,只是女孩羸弱的氣勢沒能將其說出口。莉婭深吸一口氣,準備反擊。

一直察言觀色,緊盯莉婭的煽動家,卻先行開口:

「那麼換個話題,不考慮該向誰追責。為此事抗議的市民已經聚集在季風堡門外!為此,你們王室又做了什麼?」

「我們已經從國外購置了足夠的糧食:小麥、燕麥還有谷栗。所有國民都可以熬過這個寒冬。」

莉婭如實回答,或者說盡量說出自己知曉的事。此事由米提爾主導,他只向身為國王的爺爺報告過。

煽動家不屑地嗤之以鼻:

「從國外購買糧食?先不說坐地起價的國家會損害多少薩洛克的利益!我聽聞主使此事的人,把王國的鐵路、軌道船、水晶塔全都交給了東平原的商會!」

大廳中瞬間一片嘩然。

「各位,不是你們聽聞的那樣……」

「莉婭公主,你敢以王室的名譽否定此事嗎?」

煽動家反問。

「不……不!我得提醒各位,東平原同樣是薩洛克的領土!那裏的商會同樣屬於我們國家。」

莉婭學着米提爾的口吻強調。

砰!

煽動家拍案而起:

「那片法外之地的人!除了叛國者,就只有因叛國而流亡到那的叛徒!」

狂瀾已現,無力力挽。

大廳中的低語已變作鼎沸之聲。比起大廳外遊行暴動的混亂好不到哪去。

煽動了這一切的煽動家,卻露出了和善的笑:

「這些內幕駭人聽聞,但這不是你的錯!莉婭-潘德拉肯公主!」

煽動家頓了頓:

「主謀另有其人,我為了自身的安全,不能提及他的姓名。」

煽動家陰險一笑:

「但洛朗國王只是在養病,是誰迫不及待跳出來接管了王宮的大小事務!是誰把季風堡搬到這裏,藉由城市衛隊與斬影劍士團監視着我們的一舉一動?是誰的名字裏沒有王室的姓氏,卻自稱某某-亞瑟-潘德拉肯?」

「是米提爾-亞瑟!」

煽動家的助手,唱雙簧一樣吼出了聲。

責罵與非難,霎時如同暴雨而至。

煽動家卻不忘再追加一句:

「最後一問,這一切的禍首,米提爾-亞瑟在哪?」

大廳瞬間如同沸騰了一般。

發佈會的會場再無法控制局面。

製造了一片亂局,煽動家從座位上站起:

「在這黑暗的政治瀰漫之地,真讓我作嘔!我要到外面去!與那些遊行的暴民為伍!」

拋下話語,煽動家轉身離去。

他的助手卻留在了大廳中。

抗議、遊行的市民就在季風堡的門外,距離暴動只有一步之距。

而面前,報社的編輯、記者在等待事件的發生,為之催化、提筆。如同一群禿鷲,在等待獵物死去,好在腐爛的肉塊上撕食吮吸……

「莉婭公主,我是《西平原之秋》的見習記者,我有幾個問題。」

一片混亂中,自稱『見習』的助手走上前來如此開口。

感覺到不懷好意,莉婭卻抬起了手——請便!

「那麼第一個問題。西亞瑟家的么女,是不是被你的弟弟特拉-潘德拉肯縱車撞死了?」

極度刺耳的聲音,刺痛了莉婭的心。

說出此話的記者,臉上卻還掛着笑。

「抱歉!無可奉告!這時我的家事!今日的採訪僅限於政治!」

莉婭忍住了眼淚與怒意。

記者在筆記上記下數筆。

「那麼換個政治問題!發生在王宮裏的衝突,洛朗國王是否考慮換一個繼承王位的人?」

「沒這回事!王宮沒發生衝突,小孩子的打鬧,誤傳成了你們口中的傳訛之言。王座由誰來繼承,決定權永遠在國王手中!」

莉婭面無表情的回答著非常官方的答案。自己卻無意識偏過了頭,垂下的長發與臉頰間露出了一線縫隙,受傷,還纏着繃帶的耳垂露了出來。

意識到此,急忙遮掩,卻還是被注視到了。

其中就包括那個見習。

「莉婭公主,聽說你受傷了,再也無法佩戴的首飾,這是否是真的?」

無禮的問題!刺痛了女孩的心。

砰!

隔間的門被狠狠踢開了!

兄長瓦安衝進了大廳,直奔記者的位置!

躍起、飛踹、墨水瓶砸下!

濃稠的液體濺灑,紅與黑混做了一潭!

大廳瞬間亂做一團。

記者們紛紛拿起印象水晶將場景記錄,拿起筆在紙張上奮筆疾書……

……

季風堡外,遊行的隊列被擋在了階梯之下。

離開了大廳的煽動家,沒有就此離去,而是駐足在了季風堡階梯的中段。

「飢荒將至,王室作何解釋?大人!」

「大人!是否有了解決方案?」

一個個訊問涌了上來。

只差沒把磚頭、酒瓶、燃燒物投擲。

煽動家抬起了手:

「本來這些不該由我來回應。因為我和你們一樣,只是首都季風之樞的普通市民!而非有貴族頭銜的『大人』!

但讓我簡短說明吧:大人們給出了解釋,就是一堆廢話!沒有解釋!解決方案據說是來自一位名為米提爾-亞瑟的大人,簡單說就是讓我們自求多福!」

話語落下,不滿的火苗傳遞了開來,憤怒已在偷偷蔓延。

「我從大廳中出來,因為我希望站在這裏,同你們站在一起!而不是像個傳音筒一樣說一大堆漂亮話。勸說站在這裏的人民就此解散,各自回家!」

台下的示威者休止了紛亂的言語,停止了燃燒物的投擲,開始駐足聆聽,聆聽煽動家的演講。

「現在,大廳中在爭吵!某個有王室血統的人!正在對一個提問的無辜記者肆無忌憚地拳腳相加。

我是你們中的一員,普通市民!不像貴族,衣食無憂!沒有裝潢奢侈的城堡!不像他們一樣在內閣說話就像在飯館呵斥!不像他們發號政令就像抽出廁所的廁紙

沒有人在乎我們的生活!沒有人過問過我們的疾苦!

我們的福利體系,比起連接造物主的教堂好不到哪去!

那些政客與『全能』造物主的沒有多少區別!

我們在此抗議遊行,就像在教堂禱告一樣!神像從不回應,但神父總讓我們祈福!讓我們懺悔!讓我們投下錢幣!

而政客總是在說:人民們,請自便!請自求多福!願造物主保佑你們……

我們的生活是如此擁堵而窘迫!同家人擠在狹小的房間中!每一枚錢幣、每一盎司穀物、每一尺麻布都要精打細算!

此刻我們卻依舊面臨露肘捉襟,難以果腹!

我們在繳納沉重的稅務!我們要為戰爭隨時準備入伍!隨時可能啊在戰場灑血!在荒野曝屍曝骨!

我絕不會對哪個在背後醞釀陰謀的亞瑟家銀髮陰謀客投以擁護!

你們中的很大部分人,並不了解那個亞瑟家銀髮陰謀家!但在場的每個人,一定深受其害!

當你們被趕出世代居住的住所!當你們風餐露宿!當你們把全部積蓄、把收入的四分之三當做贖金,交到他的口袋,只為保住小小的家。

而他,居住在季風古樹下的奢華城堡里!霸佔著斬影劍士團與內閣議會的席位!還覬覦著這個國家國王的的王位!

…嘖嘖…

擁有貴族血統,真是讓那個畜生為所欲為!」

煽動家砸著嘴吧頓了頓。

聽得入神,已快遺忘該做之事。

「絞死他!」

一個聲音驚起,卻被旁人捂住口,驚慌拉下。

怨聲已起,卻怒而無言。

「我不能提及那位銀髮某人的姓名!因為我一旦說出口,第二天我就會橫屍街頭!那位銀髮某人制定了《首都地產管制令》,收取了大量金幣,美其名曰:發行國債,重建家園!

真是一場披着謊言的煽動!」

煽動家用演講控制着季風堡外現場的氣氛:

「一切都在被煽動!而且他就快成功了!

但我們不會相信他!我們不會屈從他!所以我們聚集於此反對他!!」

人流堵塞的街道沸騰了。演說還沒有結束。

「希望改變卻得不到回應!

但出於良知!出於正義!

我們要繼續鬥爭下去!

我們要說服家人!說服鄰居!說服彼此對立,卻同樣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受難人們!

我們絕不能讓那個混賬的《房產管制》政令大行其事!我們決不能讓那個只有一半王室血統的銀髮雜種登上王座!!!」

一段不知何時演變成演講的發言,將民眾煽動。

街道沸騰了。

……

隔着被人海擁堵,被驚嘯淹沒的街道。

新季風堡的對面,歐諾大使館。

可以望見那邊的『暴動』,可以聽見演說的煽動。

遠眺的最佳地點,圖書館的玻璃牆。騎士、侍從、甚至連大使館的女僕都駐足於此。

雷塵與瞳,佔據了二樓拐角護欄的位置。

「想不到那個米提爾是這樣的人!瞳,你得說服荻藍,打消遠嫁這個國家的想法!」

雷塵如此感嘆。

瞳瞥了雷塵一眼:

「你果然什麼也不懂?」

「不懂什麼?」

雷塵疑問。

「米提爾-亞瑟制定的那套政令方案,被有同樣狀況的扉帝國,全盤照搬了!」

「但……」

雷塵想要插嘴。

瞳卻連忙打消了他的想法。

「矛盾重重,罵聲不斷!所以行之有效!笨蛋!雷塵!你被哪個傢伙的演說給蠱惑了?」

「親愛的,我不太清楚……」

雷塵更困惑了。

「那個正在演說的傢伙,煽動家這個國家最大報社的主編!那個雜誌社,背後老闆是大陸商會的克拉蘇……你身為騎士,居然被他三言兩語就給洗腦了……前提是你的腦袋裏有腦子!」

瞳指著季風堡的方向,目不轉睛地回答。

「瞳,你是如何知道這些?」

「前大使的筆記,簡直就是間諜日記!」

瞳揚了揚手中的日記本,死魚眼一樣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了雷塵。

「吶,笨蛋!你相信嗎?」

「相信什麼?」

雷塵一臉困惑。

瞳自信地握拳揚言:

「如果我是米提爾,只要在那一通演說,就能讓狀況完全逆轉!」

小個子的女孩爬上了桌子。

……

大批的衛兵不請自來,將遊行的人群包圍。

幾隊持盾的重裝士兵步入、穿過人群。將遊行的隊列分割了開來。

沒有衝突,全副武裝的士兵只是站在了那。

無人再敢造次。

整個廣場已經被控制。

銀髮的『米提爾』,背着預言者大劍步下季風堡的階梯,大劍的劍尖在階梯上鐺鐺作響。

如同劇院開場,無言、不語、靜謐得可怕。

『米提爾』止步在階梯的最後一段,開始演說:

「我知道,你們之中的絕大多數人不會原諒我!

因為我不是在場人中最有資格的一個。因為我出生在亞瑟家族城堡里。因為我還頂着這頭混血雜種的銀髮!

但在場的同胞們,或者你們的家人、朋友。曾幾何時,我們並肩作戰。衝進傀儡大軍陷陣拔寨的時候,我在你們身邊!列陣抵禦傀儡狂潮的時候,我在你們身旁!現在危機將至!我依舊站在這,在你們的身旁!

我是這群混賬中的一個。

我們沒有打贏每一場戰役。沒有親手為傀儡王送終。甚至沒能救下身旁的戰友……

但我們根除了西平原的傀儡!但我們奪回了家園!但我們衝破萬難,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這該死的新季風堡廣場。」

『米提爾』頓了頓激昂的發言。退後幾步,站到了階梯台階更高的位置,讓更多人看到自己的銀髮!

將預言者大劍卸下,帶着憤怒鑿進了石板上。

「今天真不是個該死的好日子!我們聚集在這裏,已被某個姓氏是『克拉蘇』的大人物稱作暴動!

在場的很多人不知道那個混賬是誰!我也不認識這種跳樑小丑!

我們在前線灑血的時候!我們在戰場上拼殺的時候!我們的弟兄在我們身旁死去的時候!!

那位『克拉蘇』大人還在國外度假!帶着他的情婦!帶着他的鼓瑟的錢袋!在塞浦島度假!!

我不想誹謗他人。但忘了說,那個混賬克拉蘇現居財政大臣!

以往十年,就算身處最前線,我們也無需為晚飯擔憂。但新的財政大臣走馬上任的數個月,就讓我們陷入了通通餓死的境地!

在我們面臨這饑寒交迫境地的時候。

我們的克拉蘇大人,佔據着首都半數的房屋商廈!經營著大陸商會銀行從而腰纏萬貫!

我要求他為糧倉虧空的事做出解釋!但他拒絕到場!並且已經在為清理這裏的暴動調集軍隊!」

『米提爾』微笑着停下了話語,看着面面相覷的民眾,靜聽廣場上的帶着慌亂的私語竊竊。

「我讓我的軍隊到此,不是為了鎮壓你們的聲音!只是要保護應該被保護的人民!

我本無權苛責他人。我僅僅想讓在場的各位、我們的同胞。我們一起渡過這個寒冬!

曾幾何時,在場的每個人,包括我。都曾有過這樣的信念:傾囊相助比我更窮困潦倒的人。打劫不義之財的富人!

但現在,為什麼我們聚集於此,聚集在這個冷風過境的廣場?

為什麼你們無所作為?

明明困苦之人就在你的身旁。

為什麼你們無所作為?」

廣場上一片冷漠的面孔,竊竊私語也已被秋日的涼意結露,凝熄。

『米提爾』微微一笑提高了音量:

「明明克拉蘇大人的銀行,就在兩條街道外的街角!為什麼克拉蘇大人,腰纏萬貫,罪魁禍首,他無所作為?!!」

話音落下。

一瞬間,廣場上重燃了人民的聲音。

『米提爾』將激昂的演講繼續了下去:

「同胞們!古老陳舊的律法制約了我們的手腳!現實的道德讓我們的內心備受煎熬!

出於惡意!出於邪惡!出於生存下去的本能!

我要說:別和自己的本能鬥爭!別與自己的內心爭吵!!只屈從於自己的意志!只屈從於自己的本能!只屈從於自己的勇敢!

現在我們必須要做從未敢做的事!!!」

演講最後段落出口前。

台下已是沸騰的前兆。

『米提爾』吼出了聲:

「時機到了!

同胞們!弟兄們!!喚醒最後的良知!

我不能讓苦難人掏出包中所剩無幾的僅存!

但我們需要爭鬥!我們需要戰爭!我們需要強迫『克拉蘇』大人『自願』盡到他該有的責任!

過去,我允許自己像個無名小卒一樣衝進戰場!

現在,我同樣允許自己以罪魁禍首的身份登場!

我,米提爾-亞瑟-潘德拉肯!

跟隨我!緊跟我!

向著『慷慨』的『克拉蘇』大人!

我們要搶劫他的銀行!

我們要霸佔他的廳堂!!

我們要燒了他的城堡與商場!!!

之後再看看『克拉蘇』大人是否還能猖狂!!!!」

……

啪啪……

掌聲已在圖書館中響起。

小個子女孩站在桌子上,停下了撕聲歇底的演講。

大口地氣喘。

遠眺對面的街道的暴動前夕。歐諾大使館里的騎士、士兵已被這邊,小小圖書館里女孩的表演勾了魂。

「瞳小姐,真是精彩的演講。如果未來還有戰爭,我很樂意你到我的陣中,做一次這樣的陣前演說。但如果是和平年代……因為犯事而入獄的騎士一定會翻倍的!」

嘉德騎士團的執政官,愛德華三世,靠在角落的書架那,也輕拍這手掌。

「但……瞳小姐。霸佔廳房,燒人城堡是不是有些過了。」

「不,愛德華大人!如果那位米提爾知曉我知曉的真相,他一定會做得更過的!」

瞳微笑着回答。

這時身旁。

「我們何時動身,去搶劫克拉蘇大人的銀行?」

雷塵竟然發出了這樣的夢囈。

那個笨蛋已經手握戰錘,躍躍欲試!

入戲太深,大概是得沒救了!

這時,街道對面被煽動的氣氛。不知發生了什麼,瞬間掉到了冰點。

喧鬧之聲戛然而止。

「是米提爾到場了嗎?」

瞳關切地發問。

還站在玻璃牆邊的侍衛,望了望外邊,搖了搖頭:

「不是!生面孔!但我認得那個族輝,劍與天平!是薩洛克的比涅家族!法官一族!」

……

大批的憲兵闖入了煽動陰謀的季風堡廣場。

在士兵的開路下,一個年邁的男人穿過人群,走上了階梯。

「大人!您不該說點什麼嗎?」

一個聲音出自廣場的人群。

那位年邁之人回過頭來。一臉嚴肅地開口:

「我是比涅家家主!王國最高大法官!我來此不會回答任何問題!但我可以保證糧倉虧空事件已經作為走私立案!內幕已經查明!憲兵會迅速將涉案者逮捕!並治罪!為了正義!絕不姑息!」

拋下話語,大法官帶着憲兵向季風堡內走去。

只留下聚集的市民在廣場遐想。

……

另一邊,大使館。

事不關己,騎士與員工在戲說中意猶未盡,漸漸散場。

瞳板着臉,揮筆在屬於圖書館的某本書籍的空白扉頁上草稿塗畫。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咳咳……咳咳!」

雷塵一邊擋住旁人的目光,一邊用咳嗽聲催促、提醒。

這時,一個大使館的員工抱着一沓報紙,走到了報紙架那。

瞳在草稿上劃下最後一筆。

然後起身沖向了送報人。

猝不及防,送報人驚嚇中報紙散落了一地。

瞳蹲下身,粗暴地翻動着那些紙張。從中找到了今日的《西平原之秋》。無需翻動,要找的內容《今天走私案》就在報紙的頭條。

『糧倉虧空』、『太潘家族』、『審判后即時治罪』這些字眼赫然在列。

看到這些詞,無心在關心文中的辭藻。

瞳丟丟開報紙,匆忙奪路而去。

……

首都北區,運河畔,海倫酒吧。

陰雲密佈的秋日,屋外涼颼颼!

酒吧之中,還未到入夜小酌的時候。吧枱的座位那,卻已經坐着一個女孩。

「拉米姐姐!給我一杯啤酒!」

愛貝拉認真地說着仍性話。

「小愛貝拉!你還沒有成年!還不能飲酒!」

擦拭著杯子,拉米如此強調。

吧枱上擺放着一個精緻的蛋糕,愛貝拉卻沒有碰它。端著空置的酒杯,指明了泡沫酒精。卻沒有得到想要的回答。

「拉米姐姐!我聽說。你小時候曾把米提爾哥哥的啤酒花飲料,換成了真的啤酒!為什麼不能同樣給我一杯?」

「你哥哥絕不會允許我這樣做!」

拉米吧果汁推到了愛貝拉的面前。

「我哥哥已經回東平原了!他管不了我!他什麼也不懂!他什麼也不敢做!他只會默不作聲!」

愛貝拉一口灌下果汁的大半,快要嗆出來!

這時,外邊傳來了迫近的馬蹄聲。

明明運河步道禁止騎行!

酒吧的門被撞開了!

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魚貫而入!

「抓住那個金髮女孩!」

不速之客中的一個吼出了聲!

「你們在做什麼?」

不知勇氣來自何處。拉米大聲質問。

匆忙把愛貝拉拽進了吧枱,將其遮掩在了身後!

砰!

一個士兵不由分說,掀翻了一張圓桌!

「奉大法官的命令!逮捕太潘家的所有家族成員!」

士兵叫囂著,衝上前來。

這些無禮之徒,不是城市衛兵,不是斬影劍士團劍士,而是臭名昭著的舊王國憲兵!

聽聞他們已經墮落到與流氓、酒徒為伍,但沒想到他們竟然這樣無禮!

一整箱的啤酒被摔碎在了地上。

『憲兵』翻進了吧枱。

拉米沒能擋住這些暴徒。

拉米被扯到了一邊。

放聲尖叫,卻無人聽到。

「離我女兒遠點!!!」

父親從酒吧的二樓沖了下來,憤怒地沖向了暴徒們。

不是戰士的父親,卻被『憲兵』用長槍的槍桿搗翻在地,一瞬失去了意識。

「爸爸!」

拉米叫出了聲。

一片混亂中,洋娃娃一樣的小女孩,愛貝拉像玩偶一樣,被這群暴徒們拖拽了出去。

「這是逮捕令!」

『憲兵』隊長將羊皮紙放在了滿是碎片的吧枱之上。然後叫囂著說道:

「太潘家通過其銀行,主使了糧食走私!導致整個西平原的飢荒!罪人及其家屬都要在審判后處決!」

拉米扶起了父親。瞪着暴徒們。卻沒法做更多。

「我們走!找到愛蘭德太潘!他應該還在這座城市裏!」

暴徒率領着『憲兵』,留下一片狼藉,揚長而去。

……

瞳與雷塵遲一步趕到了已人去樓空,形同廢墟的海倫酒吧。

拉米在無措地哭泣。

「那個女孩已經被抓走了!已經太遲了!」

看到了吧枱上的羊皮紙,瞳跺着腳感嘆。

「怎麼一回事?」

雷塵感嘆,也一臉困惑。

瞳快步上前,扶起了跪地痛苦的拉米。帶着點猶豫瞳如此說道:

「我不知道是否該不該這樣做。但……你能找到米提爾嗎?」

「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

拉米點頭回應着,然後拿過寫着逮捕令的羊皮紙,小跑着離開了酒吧。

雷塵檢查了拉米父親的傷勢,沒有大礙。想說些什麼,卻欲言又止。

瞳搖了搖頭,輕聲嘆息:

「我明明已經送出書本,暗示警告過他!現在已經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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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示與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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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陰雲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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