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辭別與舊

轎內安靜了下來，朝闌的目光從遠處的雪山上飛過，神情中的那一縷憂思，也彷彿被前方白的千塵不然的雪所封鎖。

再有幾天能到那雪山中的國度，那裏會是一個怎樣的地方，而將要成為她夫婿的男子，又會是什麼模樣。

在未來的某一天裏，他發現了自己的秘密會如何？想到此處，穆朝闌下意識的收回了對那雪山深處的嚮往之色。

下一秒，雪山依舊是冰冷的，縱是與世隔絕的地方，卻也讓她莫名的不敢去再多想。

「還有多少日子，可達雪國之都？」隔着轎簾，穆朝闌淡淡的開口，可聽在乜威的耳中，卻如琴瑟之音一般，優美動聽。

「回稟公主！還有三日便可達雪國，」思量片刻之後，乜威又道，「只是，我等初到雪國，雖前有討伐之舉，但對雪國的為人行事，卻頗不了解，也不知他們會如何接親。」

馬蹄踏在白雪上的聲音在乜威的話間響起，牽引著偶爾吹起的冷風，讓轎內的穆朝闌微微皺眉。

「那乜將軍又如何得知雪國接親之人會何時出來！」權且放下心中的憂愁，穆朝闌只得走一步看一步，眼下還是先走到雪國才好。

「此事請公主放心，此地尚且未抵達雪國國界，若再行百里，定可見這雪山深處的霞旗，到那時末將便自會向他們說出緣由。」

穆朝闌哦了一聲，不在多問，而稍時之後，乜威也想準備休息一下，便派人從後面的馬車中取出鍋碗，又讓幾人在附近的山丘間尋些可用的野柴。

不待片刻，眾兵士便已準備好了膳食，先為轎中二人做好上等佳肴之後，乜將軍才鳴金開飯。

此時正是下午時分，風雪在眾人的鍋盆飯碗間飛落，將那白色的熱氣快速的凍結，化為淡淡的泡影。

眾人急急吃完，將那短暫的暖意封存腹中，便要將地上鍋碗收起，繼續上路，可卻猛然聽到不遠處的一個雪峰之上傳來了一聲高亢的號角聲。

「什麼人！」乜威此時正在馬上巡視，聽到那號角聲后，立刻大喝一聲，隨即便掉轉馬頭，先向自己身邊那左顧右盼的士兵看了幾眼，又抬頭向遠處的雪山上看去。

山丘之上，一道若隱若現的白影在冷風中搖曳，就在乜威將目光定格在那人影上時，又見一陣大風吹起，剛才的白影就隨風而起。

「何人敢在本將面前裝神弄鬼，還不速速現身出來！」乜威覺得剛才的一切絕非偶然，想他戎馬一生，早已聽出剛才的號角，乃是大遼國發兵的號角之聲。

風中無人回答，乜威的心卻已經高高提起，目光從山丘的頂端一掃而下，只見一縷白錦從空中飄飛而下。

尋着那白錦落處，乜威猛然皺起眉頭，一連串的可能迎頭而下，手中也急握向他腰上懸的玄鐵劍。

伴隨着那聲帶着危險信號的號角聲，乜威想到這個地方，如果這裏響起發兵的號角，那這次雪國之行，恐怕自己和這些人，就都會有去無回了。

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心中的不安，讓他又一次把目光轉向了那位轎中公主的身上。

可這一看之下，乜威就愣在了原地，或許當看到她第一眼的人，都會本能的愣住。

美，本不是一個字可以形容她的，因為她的美，無法形容，彷彿是天上的那片雲朵，你看不透，看不盡，也無法捕捉，更永遠不能接近。

它是孤獨的，它是美麗的，從而她也是無法逃離的。只有當這片雲被某個人看到，世人才會豁然驚醒，從愚昧的塵世間醒來，發現這份隱於天際，不可方物的美。

有一道光，穿越了層層白雪，逾越了眾生的阻隔，將一念之間的美麗，凝結出了一個人，一個有勝雪山，宛若萬千道非凡的光霞彙集而成一般。

空洞的世界走向了繁華，每個人的瞳孔中，都映射出了對美答知的最高境界。

雪山中盛開出了一朵白色的蓮花，是以天地間最出塵的姿態展現而出的，就像此時的那個她。

黑如墨的長發披肩而下，在雪山中渲染出了另一種顏色，佔據了世人眼中，對美的所有修辭。

縈繞在周身的冷風，被塵世所遺忘，早已被深深的塵封在那動人的幻境之中。

白色的紗裙，絲綢製成的錦袍，將千山萬水，都收與指掌之間，讓縷縷墨絲匯成瀑布般，遮擋在三千紅塵之上。

膚如凝脂，勝過周圍的白雪。而所有的等待只為那一刻，等待她回頭的一瞬間。

長長的墨發被夾帶着白雪的冷風吹起，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但當目光映射向那與雪山重疊的人兒時，才猛然驚起。

定眼再看，眾人目光一愣，就見一臉護主心切的莫薇檔在了眾人面前。

「乜將軍，時才因何事竟吹起號角，難道將軍不知此地正近雪國嗎？」莫薇開口打斷眾人的目光，又回頭向馬上的乜威問道。

長有半尺的雪白色綢緞又一次擋住了那張尚未露出的臉，並隨着莫薇的話又回到了轎中。

乜威在馬上沒有回答，當他再次反應過來時，就見所有人都楞楞的站在原地，立刻便喝了幾聲。

回過神來，乜威的目光急追剛才飛起的白影，可再不見那東西了。

「乜將軍，不知可否回答一下剛才之事？」從轎內露出頭來，莫薇冷冷的問了一句。

「時才……時才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號角之聲，並非末將所謂，不知公主無恙否？」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乜威立刻弓身回稟了一句。

「無恙，勞煩將軍了。」未等莫薇接話，轎中忽然傳來穆朝闌的回答。

隔着轎簾，她手指緊緊的握著那塊白錦，而在白色的布面中，卻露出了幾點紅色的血跡。

割袍斷義，他便是如此的決絕嗎，王侯將相，帝王之家，這就是結局，是他，也是自己最能接受的結局了。

沒有苦，卻不知何處來的水滴，想把那白色的布面洗去，倒是越沾水，那紅色越濃，竟彷彿是躍入了心田。

從未想過，她也會有失去的這一天，在皇宮中，天下之物，何不是欲取便得？

可怎曾想，怎曾想……今天自己要提心弔膽的去面對那命運的安排，也不想他竟要捨棄曾經。

罷了，罷了！該放下了，該放手了。

最後一句自欺欺人的話，還是想忘記，但手心裏的那道血跡，卻已經刻骨銘心，認她如何逃避，都無法擺脫。

水滴不受控制的流淌而下，與指間的紅色血花重合，最後又化為點點記憶被遺忘。

心痛，有誰會不心痛，面對曾經自己那般認真深愛着的人給自己的血書，認誰能輕鬆的放手，輕鬆的止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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