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死人

06死人

二人站在塔頂，看着天邊的夕陽，毛承斗突然想到《西湖志》一書，曾經是這樣讚美雷峰夕照的美麗景象，「孤塔巋然獨存，磚皆赤色，藤蘿牽引，蒼翠可愛，日光西照，亭台金碧，與山光倒映，如金鏡初開，火珠將附。雖赤城枉霞不是過也。」

毛承斗剛念罷，身後就響起了一聲讚歎道：「好，好，好。這位公子形容的貼切，盡將此情此景刻畫的入木三分，老朽實在佩服！」

毛承斗木然轉身，突然發現一位臉色和善的中年人，站在自己身後兩步開外。他不看還不打緊，這一看竟然將他嚇了一跳，因為此人竟然沒有鬍子。

在明朝，鬍子可是個好東西。男人只要成年了都要蓄鬚，而且終生不會剃掉。這不僅是為了漂亮，而且也有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是對父母孝道的一種表現。

現在毛承斗突然看到一個沒留鬍鬚的中年男人，心中立即就開始盤算著此人的身份。不過幸好毛承斗掩飾的快，眼中的異樣僅僅一閃而過，便躬身行禮道：「先生過譽了，晚生愧不敢當！」

中年男人嘴角微微上揚，見毛承鬥起身後才笑道：「老朽剛才一路走來，聽到你們二人哼的小調有些意思。本來準備討教一二，可是沒想到公子隨口一番讚歎，竟將西湖十景之一的雷峰塔說的這般逼真，所以老朽一時興起竟妄自打斷了你們欣賞美景的雅緻，實在有些抱歉。」

毛承斗見對方道歉，他哪敢應着，只好硬著頭皮道：「先生多慮了，我二人只是隨便看看，怎會有打擾。」

「既是如此，敢問公子剛才哼唱的小曲，可否告知老夫？」

毛承斗略微沉吟，倒不是他不願意將這首歌告訴對方。只是前世的流行歌曲，他擔心對方不一定能夠接受的了。

中年男子見毛承斗猶豫不決，便解釋道：「老夫並無它意，只是懂些音律罷了。剛才聽見公子哼唱的小曲頗有特色，就想學上一學，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毛承斗見對方直接面朝自己行禮，他哪敢受這份禮，於是趕緊側身避開，迅速將其扶起道：「先生，不是晚生不願透露，實在是這段小曲有些荒謬，純屬於晚生閑暇之作，所以不敢傳唱於世！」

中年男子欣喜道：「公子豈可妄自菲薄，即是閑暇之作說說又何妨？」顯然毛承斗這番說辭，不僅沒有勸住對方的好奇心，反而助長了他的極大興趣。

毛承斗見無法推脫，只好應了他，準備輕唱一遍。誰料中年男子突然阻止道：「公子稍等，待老夫備好筆墨再開始如何？」

毛承斗心想，既然都答應了對方，那將歌詞寫出來也沒什麼打不了，隨即點了點頭同意。

很快，中年男子就令人取來筆墨紙硯，而毛承斗則在心中將歌詞打了一遍腹稿，隨即一氣呵成將其寫完。詞已寫好，毛承斗又將詞曲輕唱了遍，才得以脫身。

臨行前，中年男子還在感嘆之中。他時而點頭，時而搖頭，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眉開眼笑，竟似撞了邪一般，唬的一幫手下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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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脫身之後，就急忙離開了雷峰塔。只是他們未走多遠，就突然聽見有個女人大聲哭喊道：「我的錢，我的錢不見了。是他，一定是他偷了我的銀子，大家快抓小偷啊！」

毛承斗聞聲看去，只見一道人影從自己身邊蹭過。這人顧不得身形不穩，立即拔腿就逃。毛承斗朝四周掃了一眼，看到沒有一人上前阻攔。他心中略有遲疑，就丟下了王妍語自己一人追了上去。

小偷似乎是個老手，速度竟然很快。不過毛承斗也不是花架子，十幾年的晨練也沒有白練。大概追了半里多路，毛承斗才終於抓住了小偷的後頸衣領。

這小偷大駭，完全沒想到有人跑的比自己還快，不過當他回頭髮現毛承斗只是個書生的時候，心中已有了計較。

「小爺我今天真晦氣，偷東西不僅失了手，而且還被一個書生追了半里地，真是氣死我啦！媽的，就憑你也敢孤身追上來，看小爺不捅死你。」小偷二話沒說，立即就從懷裏抄出了匕首，轉身就朝着毛承斗胸口刺去。毛承斗一驚，沒想到對方出手就是致命一擊，於是急忙閃身避開。

如此一來，小偷也不太願意糾纏，於是撒開腿又繼續狂奔。毛承鬥腳下一個踉蹌，竟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那一刀。此刻他心中又驚又怒，正好看見地上有一塊拳頭大小的碎石。他腦中靈光閃過，隨後一個箭步撿起它，拼儘力氣朝小偷扔了過去。

興許是運氣實在太好，只見那石塊化作了一道精光，竟然不偏不倚的命中了小偷的后心。

「撲通！」一聲，只見那小偷毫無兆頭的撲倒在地，嘴巴一張就吐了一灘鮮血。

毛承斗大喜，沒想到自己隨意這麼一砸居然會命中。此刻，不遠處的章驫也趕來了，於是他同毛承斗一起將小偷給逮住。

小偷死死的盯着毛承斗，心中卻極為鬱悶，他萬萬沒料到今天會這麼倒霉。這時他也不知道是怒火攻心，還是被石塊砸的太狠，竟然忍不住又咳出了幾大口鮮血。

很快，王妍語、蝶兒和失主也都趕來了，毛承斗讓章驫把小偷身上的銀子掏出來還了她。失主見錢財得而復失，硬是要磕頭謝恩。原來失主是趙府上的丫鬟，那些錢財是夫人讓她來買胭脂水粉用的，倘若因此丟失了，只怕回去之後少不了一頓毒打，甚至逐出趙府也極有可能。

毛承斗勉強受了一拜，就讓蝶兒趕快將她扶起。

這個時間段來往西湖的遊人本就很多，現在又經過此事一鬧，人也就顯得更加擁擠了。眾人紛紛稱讚毛承斗是見義勇為的英雄，而王妍語和蝶兒卻詢問著毛承斗有沒有受傷，並嘮叨著讓他下次別這麼衝動，萬一出了事情可怎麼辦。

毛承斗心有餘悸的點了點頭，這時有人提議將小偷扭送到錢塘縣衙法辦。毛承斗聽着也覺得理應如此，然而就在此時，這小偷竟不知是何故，居然腦袋一偏，死了！！！

「死人啦！」也不知是誰咋呼了一聲，眾人頓時亂作一團。而咱們的大英雄毛承斗，卻驚駭無比看着這一幕發獃。

幾息過後，毛承斗終於冷靜了些。或許是因為對方還睜着眼睛，所以他還抱有一絲希望。不過當他用手指去探那人的鼻息后，才卻發現沒有了一絲出氣。

「死了？他怎麼會死呢？他怎麼能這樣就死了呢？」毛承斗腦袋也有點暈了，整個人竟有些渾渾噩噩。這是他前世今生的第一次殺人，雖然是誤殺，但是畢竟對方已經死了，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離去了。他的手在顫抖，他的心在抽搐，……，他的腦袋卻不相信這是真的。

不知過了多久，毛承斗才發現自己竟然毫不知覺的來到了錢塘縣縣衙。他此時正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了大堂上，而他身後不遠處則是那具永不瞑目的死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