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姜莞被狗叫嚇得一顫,氣鼓鼓地盯了相里懷瑾半晌,最後咬牙切齒道了一句:「死狗。」
相里懷瑾眼中似有笑意。
少女無暇顧及他面上神色,已經餓得飢腸轆轆。
她捏著裙角大著膽子走到他身邊,倒不是多想與他有所接觸,只是他見過進出之路擋了個嚴實,她要出去必須經過他。
「讓開!」姜莞色厲內荏。
相里懷瑾一動不動。
「滾開啊,好狗不擋道。」她隱隱有不耐,要不是怕被狗咬,早就發火了。
相里懷瑾依舊巋然不動,任憑雨打風吹去。
姜莞長腿一邁,直接從他身上跨了過去。她雙手撩開藤蔓,便正好對上外面霧靄茫茫的清晨。
山中早晨空氣中都是淡淡涼意,姜莞忍不住攏了攏外衫,好讓自己暖和一些。她目的明確,尋些能吃的野果,運氣好的話捉幾隻兔子或雞,再撿些柴禾。
靠著這些挨到薛管事來救她就好。
蔥蔥鬱郁的草沒過她小腿,每走一步都帶著深深淺淺的阻力。
昨日的雨將她一身鉛華洗盡,現今她一張臉上粉黛未施,依舊配得上一句「玉面芙蓉」。
姜莞出身尊貴,在這野外尋起東西來卻很熟練,皆托她重生數次的福。這麼多世她貌似為攻略男主而辛勤努力著,實際上她對男主們並不如何上心,每一世都偷偷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
零零九隻覺得她倒霉,總與男主失之交臂,卻不知道她悄悄鑽系統的漏洞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她曾遊歷過祁國與大晉的每一片土地,見過錦繡山川,也看過頹垣廢井。她領略過鐘鳴鼎食繁榮昌盛,也見識過餐風嚙雪飯糗茹草。
她吃了不少苦,受了許多罪,相應的也擁有遠超過一個郡主該有的眼界與學識,俱是從生活中來。
少女哼著不成調的歌在雲霧繚繞的山中緩行,就像是山中天生天養的一頭白鹿。所謂白鹿青崖,不外如是。
終於在太陽冒尖的時候,姜莞看到一棵結滿青色小果的樹。
樹下的空地上落著零星幾個青果,看樣子是昨日被雨打下來的。青色染了泥土的顏色,有鳥雀正在低頭啄食,見姜莞來立刻被驚得撲棱著翅膀飛遠了。
看來果子沒毒。
這裡沒有別人,姜莞很果斷地將裙子一撩系在腰間,矯健地踩著樹向上爬。可以看出她的確是個上樹的老手,環抱老樹,腳踩枝節,一下子就上去了。
她很輕,坐在叢叢的樹榦上完全沒有要掉下去的意思,伸手就能摘到果子。
到了眼前的境況也沒必要講究,她用衣擺將果子馬馬虎虎擦了一遍便是一口下去。酸澀和清甜並存,不是多好吃,但在當下已經是很不錯的食物。
少女將裙擺重新抻開當作兜布,一顆顆青果被她丟入裙上,很快她就摘了滿滿一裙子果子。她將手放在外衫上擦擦,又靈活地把裙子打了個結,將一兜子青果系在腰間準備下去。
下樹對她來說也不是多困難的事,只不過她垂眸下望,就看到樹下多了條狗。
相里懷瑾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過來,這時候正狗坐在樹下,抬起頭眼神清澈無比地望著她。
零零九都被這樣的眼神看得心化了,只想將樹上的果子都給他。
姜莞很有耐心地同他對視,似笑非笑的。她並不懼高,坐在樹上和坐在平地上沒多大分別。一旦下去誰知道相里懷瑾會不會搶她的果子,她十分擅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過了一會兒她也不見相里懷瑾上樹,於是猜測他要麼是不會爬樹,要麼礙於在她面前裝狗沒法上樹。
她頓時來了興緻,伸手從樹梢擰了果子拋上拋下:「你是不是餓啦?想吃么?」她笑容甜美,看得零零九直呼不妙。
姜莞笑得越甜,就越要使壞。
相里懷瑾頓時「汪汪」兩聲,任誰都能明白他是要吃的。
姜莞聽他狗叫就來氣,裝,接著裝。
她笑意更濃,毫不客氣地將果子送到唇邊咬一大口,還不忘得意洋洋:「你吃不到。」
零零九就沒見過性子這麼惡劣的人。
姜莞將果子東啃一口西啃一口,直到不能下嘴才將剩下的果子丟了下去。
啪嗒——
正好砸在相里懷瑾的腦門上。
零零九隻覺得每天都有新驚喜,它永遠想不到下一刻的姜莞能如何作死,又能怎樣進一步把男主給得罪了。
就沖這個架勢,別說是幫扶謝明月,就是不為了謝明月,男主要針對她實在再正常不過了。
相里懷瑾被砸這一下也沒有任何生氣的跡象,依舊抬頭仰望著她。
姜莞如法炮製,重新摘了果子下來,果斷又是一口。
零零九連連嘆氣,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沒救了,毀滅吧。
實際上她方才已經吃了幾個果子,肚子完全飽了。但為了饞相里懷瑾,她又強吃了幾顆果子,撐得胃難受起來。不過想到相里懷瑾吃不到,她開心無比。
損人不利己就是這樣的。
人或許不能太得意忘形。
被姜莞饞的相里懷瑾忽然對著她放聲大叫,弓起身子一副對敵之態。
姜莞幾乎被他突如其來的叫聲又嚇了一跳,轉瞬又掛起笑來:「你吃不到果子,你急了。」剛剛相里懷瑾靜靜坐在樹下的樣子讓她很不滿意,彷彿她的行為極其幼稚,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這下可好,他對著她汪汪大叫,她終於有把他惹生氣的滿足感了。
「姜莞,你背後有蛇!」零零九瘋狂示警。
姜莞整個人僵住,連笑都僵在臉上,背上頃刻間爬滿了汗。她不敢大幅度扭頭,怕驚動蛇直接咬她,只好用眼角餘光僵硬地向後瞥去。
一隻青灰色的細蛇在枝椏間若隱若現,已經立了起來隨時準備發動攻勢。
她悄悄地深吸一口氣,還未來得及吐氣,就看見那蛇猛得向她咬來。
她下意識躲閃,直接從樹上摔了下去。
相里懷瑾見她掉下來也不叫了,優雅地向後退了幾步,眼睜睜地看著姜莞摔在他面前。
她腰間的結被摔松,裙子展開,青碧的果子撲通通地散落一地。
泥土鬆軟,遭這一摔姜莞雖然頭昏腦脹,疼倒也不是很疼,但委屈壞了!不過剛剛蛇帶來的后怕讓她心有餘悸,並沒有當場發脾氣。
姜莞不怕鬼神不怕惡人。她重生那麼多次,若有鬼神,那也是她了。說到惡人,那些惡貫滿盈的人她向來看不上眼,靠蠻力害人的都是蠢貨,有點腦子的也不及她冰雪聰明,要被她當笨驢戲耍。
在這世上她只怕蛇蟲鼠蟻,又噁心又嚇人。
若是沒有那蛇,姜莞這時候一定還要恐嚇相里懷瑾,不許他吃地上的果子,縱然相里懷瑾還沒碰她摘的果子,但她現在嚇得只想趕緊跑回山洞。
青灰色的蛇也與姜莞杠上了,像一尾游魚飛快地從樹上游弋下來。
姜莞看到蛇嚇得滿臉眼淚,也顧不得與相里懷瑾有隙爬起來就往他身後躲:「救命救命,有蛇!」
零零九瞠目結舌,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相里懷瑾是四肢並用的,姜莞則是直立,他哪裡擋得住她?
姜莞彎著身子推他:「你快點站起來,這樣我不好躲藏!」十分理直氣壯,儼然已將自己方才是如何戲耍他的忘記了。
相里懷瑾似乎並不記仇,在看到蛇落下后他的目光立刻變得凌厲,弓起身子踱起步來與蛇對峙。
姜莞見他動了,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看上去是一副很依賴他的模樣,實際上是將他當肉盾用。
萬一一會兒蛇飛過來了,她好歹能用相里懷瑾頂上一頂再逃命。
蛇吐信子,發出嘶嘶聲,在空曠的山間格外清晰。
姜莞聽見這聲音人都軟了半截,胳膊上被激得起了雞皮疙瘩。
相里懷瑾喉間同樣發出低吼聲,像是在恫嚇。二者形成了微妙的平衡,誰也不動,等待著對方的破綻。
只不過相里懷瑾這邊多一個姜莞,很拖油瓶。她感受到那蛇把相里懷瑾當作更危險的敵人,自己的危急程度下降許多,頓時又活蹦亂跳起來。
她現在仰仗相里懷瑾護著,敵方又是她最害怕的蛇,因此她很識時務地沒有頤指氣使,而是發嗲:「這蛇剛剛嚇了我一跳,該死!你還愣著做什麼啊,還不趕緊把它殺死!它很漂亮么?你要和它對著看。」發嗲時也是帶著命令的意圖。
相里懷瑾把她的話當耳旁風,依舊死死盯著那蛇。
說時遲那時快,蛇突然發難,整條飛起,沖向這邊。
姜莞嚇得驚呼一聲,還來不及掩唇,就見相里懷瑾反應更快,像是一道流光在空中與蛇撞上。
他的手揮下,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與速度。
下一刻,姜莞就見到那條討厭的蛇被他用右手按在地上,已經死透。
他按的位置正是蛇的七寸,一擊致命。
姜莞眨著大眼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很快便意識到蛇已經死了,臉上剛露出個甜蜜的笑容。
相里懷瑾真的像狗一樣低下頭去,咬住被他已經殺死的蛇。
只一下,舌頭與蛇身分作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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