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 11 章

山洞安靜,外面的雨聲彷彿都變小了,空氣里只有地上的火堆燃燒發出的細微聲響。

獄修羅以魔氣鎮壓了兒子體內的艷毒,令北堂寒夜暫時陷入昏迷,然而他到底是心智最為堅定的劍修,獄修羅一走,他立刻就從昏沉中恢復了幾分清醒。

楚倚陽才要把擋在他臉上的凌亂長發拂開,剛一伸手,就被本來應該完全失去神智的人一把抓住了手。

北堂寒夜露在外面的肌膚已經布滿情.欲的殷紅,如同扒去了外面那層清冷迷霧,露出常人難見的顏色,他被黑色的布條遮擋了雙眼,開口時聲音里竟然還保有冷靜:「誰。」

身中艷毒不得疏解,渾身會猶如烈火焚燒,神智也會被逐漸蠶食,北堂寒夜這時候還能留有幾分清醒,楚倚陽是佩服的。

「過路人罷了。」楚倚陽沉吟了一瞬,秉承著跟主角接觸越少越好的原則,挑了這個半真半假的答案,「外頭雨勢太大,我進來暫避一下。」

少年的聲音偏冷,言語的態度坦蕩,彷彿是真的路過避雨,見到山洞中躺著一個重傷的人,於是上前查看。

北堂寒夜的雙眼被蒙住,餘下的四感變得更加敏銳,既聽得到山洞外曲折傳來的雨聲,又感覺得到自己握著的手腕屬於少年的纖細,握在手中就猶如在高熱煉獄中握住了一枚寒玉。

這少年體溫偏低,而且北堂寒夜在他身上也感覺不到絲毫的修為,好像他只是一個凡人。

在他腦海中的清明被一陣緊過一陣的高熱衝散,思維不受控制地散開的時候,握在他手中的手腕輕輕地掙動了一下。

「道友能不能把我放開了?」

手腕主人的聲音猶如一泓清泉在他耳邊流淌過,本應該滅掉那些彷彿連神魂都要燒起來的無形之火,可是抓住他的北堂寒夜卻感到那火焰燃得越發兇猛。

他中了艷毒的時間已經不短了,全憑著獄修羅魔氣的壓制跟自身意志,才沒有徹底淪陷。

楚倚陽看他憑意志力鬆開了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看著那慣常握劍的修長手指微不可查地顫抖,這才開口:「道友身上的傷需要處理一下,有傷葯嗎?」

他在秘境中三日,昏睡兩日,出去活動了一日,也撿了些能夠治傷的靈草回來,只不過剛才這麼突然被獄修羅抓過來,那些撿來的止血草都還在原來的山洞裡。

北堂寒夜身為崑崙劍宗的下任繼承人,身上的傷葯自然比他用在秘境里撿來的低級靈草粗製的有效得多。

北堂寒夜胸口的傷慣穿了胸口,一看就是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人從後方刺了一劍。

刺他這一劍的人沒有打算留他的性命,在將劍刺入他的胸膛之後,毫不留手地催動了靈力,讓驟然爆發的劍意損傷了他的五臟六腑。

楚倚陽此刻對何人傷他,又是怎麼招來了魔皇獄修羅已經有了一些推測。

他接過北堂寒夜取出的傷葯,拔開瓶塞聞了聞,然後對他說了一聲「得罪了」,朝著他的腰帶伸出了手。

在被獄修羅帶走之前,他一直跟崑崙劍宗的七司座在一起對付天級妖獸。

能夠在激戰中趁他不備,出手傷他的就只有那七人之一,那又是誰給他下了合歡宗的艷毒?

大概是身負重傷又中了艷毒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剛剛探查到了楚倚陽沒有修為,所以北堂寒夜的警惕降低了。在楚倚陽解開他的腰帶,扯開他被血浸透的玄色重衣的時候,地上的人也沒有像剛剛那樣一把抓住他的手。

玄色重衣層疊解開,北堂寒夜的傷口終於袒露出來,傷勢比楚倚陽所預想的更嚴重。

在世人眼中,從容貌到氣質無一不完美的劍子應當是白玉雕成的美人,身上是沒有絲毫瑕疵的,但楚倚陽解開他的衣服之後,看到北堂寒夜袒露出來的身軀除了洞穿心口的這一處重傷之外,還有許多陳年的舊傷。

這些舊傷已經癒合,卻留下無法抹去的痕迹,藏在重重的玄衣下,在北堂寒夜的身軀上縱橫交錯,跟他這張完美無暇的臉一對比,更添了幾分衝擊。

可見,殺戮道不是一條好走的道,崑崙劍子也不是一個好坐的位置。

楚倚陽抬手,將瓶中止血生肌的藥粉倒在了他心口上。

藥粉接觸到肌膚即如白雪遇春陽,迅速消融,楚倚陽看著他的傷口,出自崑崙劍宗的靈藥本來應該在接觸到傷口的瞬間就起效,讓傷口轉瞬癒合,可在北堂寒夜身上起效的速度卻非常慢。

這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在楚倚陽的注視下,許久才停止了流血,邊緣開始緩慢癒合。

看來這是治標不治本,不拔除在他的五臟六腑間肆虐的劍意,解掉他身上作祟的艷毒,用再多的葯傷口也無法癒合,獄修羅把抓人來給他解毒放在第一位是正確的。

楚倚陽想著,往北堂寒夜的手上瞥去。

剛才在他抓他的時候楚倚陽就注意到了,他握劍的這隻手也受了傷。

意識沉浮之間,北堂寒夜忽然聽見布帛被撕裂的聲音。

輕薄柔軟的布料覆上自己的胸口,然後是少年氣息的接近。

少年傾身貼近了自己,雙手從自己背後繞過,聲音再次在上方響起:「你的傷口癒合不好,得包紮一下。」

北堂寒夜的儲物袋中只有傷葯,沒有繃帶,他意識到剛才聽見布帛撕裂的聲音,應當是面前的人從他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乾淨的布條下來給自己包紮。

兩人靠得太近了,北堂寒夜可以聞到從少年身上傳來的冷香,像是他熟悉的冰雪,又像是開在雪中引人探尋的梅花。

太近了。

北堂寒夜從未有過波瀾的心竟有了一瞬的恍惚。

從他成為劍子以來,還未有過如此虛弱的時刻,也沒有人能近他至此。

劍子的唇因為艷毒而顯出異常的緋紅,開口時發出了不復平日清冷的聲音:「你進來的時候……可在山洞裡看到了其他人?」

果然在這個時候也沒有忘記要探尋是誰把他從秘境中央帶了出來,安置在了這個山洞裡。

楚倚陽給他包紮好了胸口的傷,起身與他拉開距離,聽到這個問題再次陷入了沉吟。

以北堂寒夜的敏銳,完全的謊言會被他察覺,可他是魔皇之子的這件事是在後面才揭示出來的,現在若是提前讓他知道,就會打亂主線劇情。

支線劇情出現的故障已經夠多了,主線劇情不能再有問題。

楚倚陽做了決定,依舊給了他真假參半的答案:「我進來避雨時,山洞裡只有你在,沒有其他人,想來是道友你門中的長輩把你救了出來,他則暫時離開了。」

秘境之中,年輕一輩出亂子是常有的事情,每一次歷練都會有門中師長分神關注,遇上意外能夠及時把人救回來的就會出手,他這樣說倒也沒有什麼問題。

見北堂寒夜沒有懷疑,楚倚陽用從中衣上扯下來的乾淨布料為他包紮好了右手,放回了他身側,然後起了身:「好了,我去洗洗手。」

先前他聽見山洞中有水聲,轉頭看去果然在十幾步之外找到了一個池子,水質尚且清澈。

在他離開的時候,北堂寒夜聽見了一陣幽微的鈴聲,那鈴聲如雨,彷彿是跟著少年的腳步而動,每一步踩出都像是落在人的心上。

楚倚陽來到池邊,低頭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神廟侍奉弟子的衣飾都是用普通的布料做成的,沒有自動清潔的功能,也不能抵禦傷害。

他的儲物法寶被銷毀,現在身上就剩這麼一身衣服,本不應從自己的中衣上撕,可是北堂寒夜這一身金蓮法衣是法寶,現在的他沒有修為,撕不破。

雨夜被抓出來,唯一一身衣服沾到泥點就夠讓人不能忍受。

幸好獄修羅是抓著他瞬移過來的,楚倚陽沒有發現什麼泥漬,意識到接下來幾天不用穿臟衣服,這才舒展了眉心。

他在池邊洗掉了手上沾到的血跟藥粉,甩幹了水之後又走了回來,見北堂寒夜依然躺在地上。

他的玄色重衣被自己扯開,袒露出肌肉線條完美的上身,寬肩窄腰,襯著被充作繃帶的白色布料,再加上縱橫交錯的傷痕,顯出一股難言的色.氣。

楚倚陽重新蹲在他面前,替他把衣襟重新歸攏好。

他的腳步一停,那陣迴響在北堂寒夜耳邊的鈴聲也就停了下來,他聽見這個給自己包紮傷口的少年開口道:「傷我給你包紮好了,但你身上的艷毒我解不了。」

只有等獄修羅回來,讓他帶他回合歡宗取解藥,才有辦法。

「你是怎麼中的艷毒?」

先前北堂寒夜就懷疑過這股在體內肆虐,連劍心跟意志都壓不下的高熱有問題,現在聽楚倚陽提到是有人給自己下了毒,俊眉修目間籠罩上了一層如冰如霜的寒意。

獄修羅加諸在他身上這一重封鎖,在外人眼中是這一道蒙眼的黑布,對北堂寒夜而言卻是漫天涌動的黑霧,遮擋了他的視線,封鎖了他的神識,只餘四感。

「這艷毒不常見。」他聽蹲在面前給自己系好腰帶的少年繼續說,「這是大乘期也抵擋不住的頂級艷毒『美人恩』,就算是合歡宗自己可能都沒有,是誰給你下的?」

原本楚倚陽這樣問,並沒有期待北堂寒夜會回答,畢竟被人這樣暗算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他剛給北堂寒夜整理好,躺在地上的人就出乎他意料地開了口:「應當是我被救到這裡來之前跟我在一起的人。」

青葉山城為血河所禍,鎮在地下陰脈的一件水屬性天級法寶不見蹤影。

這次青葉秘境開啟,七大司座跟他一起同行,就是要聯手殺了秘境中央這頭天級夔龍,取它的內丹來煉製一件新的水屬性天級法寶,重新鎮回地下陰脈。

然而他們與夔龍激戰了一整日,在將要擊殺天級妖獸的最後一刻,七司座中卻有三個突然倒戈,調轉劍鋒來攻擊他們。

北堂寒夜就算再強也好,也依然只是合體期的境界,提防不住渡劫中期的劍修從背後刺來的一劍。

天級妖獸見人類內訌,更是發動了臨死前的瘋狂反撲,與其中一人夾擊北堂寒夜。

眼看劍子重傷,就要隕落在妖獸跟叛徒的夾擊之下,四司座拼著受一劍也出手將他送出了戰局,送至秘境之中離他們最近的崑崙劍宗弟子處。

暴雨狂瀾之中見到劍光,前來迎劍子的是崑崙劍宗其中一脈的弟子,論輩分應該叫四司座太爺爺。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四司座的劍光才帶著北堂寒夜飛來了這個方向,尋了這個在秘境中與他同脈的後人。

北堂寒夜在失去意識之前,對這個接住自己的女子驚鴻一瞥,認出了她來自哪一脈。

再加上重傷難支,就沒有對她設下提防,卻不知她會對自己下毒。

原本被同門下艷毒,應該是難以向外人啟齒的醜聞,但北堂寒夜卻不抗拒回答這個他尚不知來歷也不知長相的少年人。

楚倚陽聽完了他重傷又中毒的來龍去脈,補上了在青葉秘境里缺失的一環,望著躺在地上的北堂寒夜,忍不住想:「如果系統沒有死機,自己就能知道這段隱線劇情是不是原著里沒有寫出來的一部分邏輯了。」

但是這時候想這些沒有意義,現在要緊的是另一件事。

他告訴了北堂寒夜剛剛把脈的結果:「道友中毒的時間不短,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可能再有十息你師門長輩留下的封印也會失去效用,屆時你就會徹底失去理智——」

山洞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個身中艷毒理智盡失,另一個身上又毫無修為,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不言而喻。他的話音未落,北堂寒夜就打斷了他:「走。」竟是要他離開,選擇獨自面對艷毒發作。

不愧是崑崙劍子,不愧是殺伐果斷,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的主角。

楚倚陽感慨了一下,然後說道:「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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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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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給五個反派當白月光[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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