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給你。

第4章:給你。

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醒來時從嘴角流下的口水淌到了枕頭上。田酒胡亂抹了抹被口水打濕的臉,睡眼惺忪地捏起枕套嗅了嗅,自我嫌棄的「咦——」了一聲。

被自己的口水熏到,一下就清醒了。

從暖融融的被窩裡坐起,耷拉著眼皮扒過床頭的鬧鐘看了看。時間還早,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在冬日清晨鬧鐘沒響就醒了。

想起夢裡不時隱現的那張臉,她抱著鬧鐘傻乎乎笑了幾聲。班上來了這麼位轉校生,上學都好像變得格外有動力了。

她沒跟往常一樣瞧著時間還早就再賴會兒床,利利索索地爬起來,換了枕套。

床鋪好,轉瞬又興沖沖地從衣櫃里找出許久沒穿過的校服,掛到燙衣架上熨平整。

田大勇一向起得早,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了。聽到外屋有動靜,從門邊探出頭往外瞧,驚訝道:「小酒,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了?」

「這不轉眼就要升高三了嘛。昨兒開班會的時候我們班主任可都說了,得從現在起就有緊迫感。」田酒信口胡謅道。開了浴室門,去洗漱。

「這孩子怎麼……」田大勇挺不可思議地嘀咕道,「撞邪了?」

以他對自家閨女的了解,他親閨女可是那種能多賴床一分鐘,多一秒都不可能早起的主。這才幾點啊?鬧鐘還沒響呢吧?一定有貓膩!

田湛從房間出來,恰聽到他們的這段對話,毫不留情地戳穿道:「緊迫感?一聽就是鬼扯。」

「誒!小湛,你等等。」田大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拽住了從廚房門口路過的田湛。稍一琢磨,壓著聲道:「你一會兒記得問問你姐,是不是在學校里發生什麼事了?」

「她能遇上什麼事?誰還能欺負得了她嗎?」田湛不以為然道。

「我的意思是,她該不會是……」田大勇欲言又止,暗挑了挑眉,給他遞了個「你應該能懂」的眼神。

田湛顯然是接收不到他想傳遞的信號,不想猜,直接問:「是什麼?」

「你這傻孩子,這都猜不到嗎?」田大勇挺謹慎的左右看了看,聲又低了幾分,猜測道:「會不會是……早戀?」

「哦。」田湛說。

「哦什麼哦?你姐才多大?」田大勇瞬間舉高了手中的鍋鏟,急道:「你們現在正是該學習的年紀!你姐轉眼可就高三了!高三啊,人生的十字路口!這麼緊要的關頭,怎麼能早戀呢?」

「……」怎麼突然那麼激動?田湛抬指淡定撥開險些拍到他臉上的鍋鏟,順便用衣袖蹭了蹭被唾沫星子飛濺到的左臉,不解道:「不是讓我去問嗎?不然我要怎麼答?」

那聲「哦」,原來是這麼個意思。

田大勇後知後覺的「啊」了一聲。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反應過度了,鍋鏟背到身後,一再叮囑:「那你去問問。誒,對了,別把你姐給嚇著了。記得含蓄點問,旁敲側擊地問。」

含蓄點?旁敲側擊地問?

田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表示聽懂了。在田大勇的注目禮下進了浴室,站到正洗漱的田酒身邊。盯著她琢磨了兩秒,取了牙刷擠牙膏,直接問:「爸讓我問你,你是不是早戀了?」

「……」叛徒!偷偷跟過來隔牆聽聲的田大勇一秒遁走。

早戀?田酒滿頭問號。頂著滿嘴的牙膏沫,一臉驚愕地抬頭看他。

田湛曲肘把她擠開了些,說:「挪挪,騰個位。」

田酒被推擠著往側面挪了幾步,慢半拍低下視線看他手中接水的牙杯。以為自己聽錯了,納悶道:「不是……你剛說什麼?」

「中年老男人的重度幻想症,覺得全天下除了我和他之外的異性都巴巴地盯著他女兒呢。」田湛關了水龍頭,如實道:「我就幫著捎個話。」

「哈?」田酒被逗笑了,轉頭往敞開的浴室門處看了一眼:「咱爸可真可愛。」

田湛嘴角翹了翹,不置可否。沒深究那個無聊的問題,漱了漱口,彎腰刷牙。

**

束起長發,換上規規矩矩的校服。

田酒把書桌上昨夜摘下的那枚黑色耳釘收進了抽屜里,對鏡捏了捏右耳耳垂。有些後悔高一時跟俞蓁打賭,認賭服輸打了這麼個耳洞。有損她想刻意塑造的「軟糯乖巧」形象。

鏡中的女孩大眼烏髮,笑時一雙清亮的杏眼彎成了好看的月牙狀。粉唇貝齒,白皙面頰上的酒窩尤為吸睛。

她看著鏡中自己的笑臉,想起前一日俞蓁與她談及的瑞暘的喜好。乖巧?瑞暘喜歡的女生類型,是不是都得笑不露齒?

她這麼尋思著,對鏡調整了一下笑時咧嘴的程度。轉瞬又遮遮掩掩地用手虛擋在唇前,極不自然地練習了一下乖乖女牌笑容。

「……」為什麼看著有些猙獰?

臉還是這麼張臉。除了著裝和髮型微調,一眼看過去,感覺與之前的模樣差別不是特別大。也不知旁人能不能瞧出她這番實則是花了心思的改變。

她盯著鏡子暗自琢磨了會兒,把梳至耳後的碎發往回撥了撥。細細打理了一下,用碎發遮住了耳洞。

小步走、小口吃,就連說話田酒都特意仿著許佳佳的語氣,輕聲細語的。

期間田大勇一度很吃驚,誤以為她真是沾了什麼不得了的髒東西。

只是小口進食的吃法實在累人,一口食還得細細咀嚼N下。田酒抓著平時三兩口就能啃完的豆沙包安安靜靜吃了十來分鐘,突然間有些想嘆氣。

這麼吃,真的好累。

她把自己吃累了,抓著包子放空發了會兒呆。

田湛端了熱粥上桌,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

田酒聽到聲回了神,抬起頭盯著他看。臨時起意,決定測測自己努力的方向對不對。翹起小指,挺做作地撩了一下額前散下的碎發,捏著嗓子問:「小湛,你看我今天,有沒有哪裡不一樣?」

埋頭喝粥的田湛抽空看了她一眼,沒能看出個所以然來:「比如?」

「比如……」田酒莞爾一笑,提醒道:「我看起來,會不會跟『淑女』兩個字,稍稍沾點邊?」

田湛舀粥的動作頓住,視線在她身上短暫停留了兩秒:「完全、不會。」

「……」有必要這麼認真肯定地否定她嗎?真是受挫。

「這倒霉孩子!誠實的討厭。」田酒沒跟他一般見識。

小口吃太費勁。反正這屋裡又沒外人,她這麼端著也沒人欣賞。她轉瞬恢復了常態,咬了一大口手中的包子,腮幫子一鼓一鼓地美滋滋嚼著。

還是大口吃東西比較香!

「爸,你做的包子太好吃了!」田酒就著熱粥咽下嘴裡的包子,沖廚房方向喊話:「給我用袋子再裝兩個,我要帶去學校吃。」

「還是我閨女會說話。」田大勇最愛聽彩虹屁。見她吃得香,樂呵呵扯下一個食品保鮮袋。給她另裝了兩個豆沙包,塞書包里。

**

「欸!」俞蓁拍了一下田酒的左肩,在她回頭之際伸手從她右側越過,動作極快地拿走了她書包里裝著的那兩個包子。

田酒撲過去要搶,被他抬手一擋攔住了。包子握在掌心裡試了試溫,俞蓁笑道:「呦,還熱乎呢。這一看就是大勇叔做的包子吧?給我帶的?」

「想得美!」田酒拍開他擋住自己的那隻爪子,搶回了包子。挺護食地把包子抱在懷裡,兇巴巴瞪了他一眼。

「不是就算了,那麼凶。」俞蓁把書包收進桌肚,弔兒郎當道:「怎麼今天來這麼早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是啊,今兒的太陽就是打西邊出來的。這樣的奇觀你沒見著嗎?」田酒嗆聲道。

「見著了。」俞蓁沖她挑了挑眉,「這不明晃晃在我跟前放光呢嘛。」

「日!」田酒聽出了話外音,伸手打了他一下:「罵誰呢你!」

嬉鬧間俞蓁窺見了絲異常,一把擒住了她胡亂揮舞的胳膊。視線定格在了她的右耳耳垂處,呵斥了聲:「等等,你別動!」

隔著課桌傾身湊近了些,抬指撩開了她遮耳的碎發。確認完,微蹙了眉。不悅道:「給你的耳釘呢?掉了?」

耳釘?

不提這茬還好,一提田酒就來氣。剛打耳釘那會兒她就在學校受了處分,事後還莫名其妙背了個「校霸女友」的鍋,不知實情的還真以為她是什麼不良少女。

要不是當初跟俞蓁賭氣憋了股勁兒,外加三不五時的被他出言激一激,她早想摘了這耳釘了。

田酒用力抽回被拽住的胳膊,捏了捏被他抓到泛紅的腕骨,直言:「沒掉,我自己摘了。」

「為什麼摘了?」俞蓁問。

「還能是為什麼?」田酒盯著俞蓁左耳戴著的同款耳釘瞧了一眼,故意氣他:「跟你湊成一對嫌晦氣。不行啊?」

俞蓁沒接話。眉目深鎖,意味不明地看著她。

他成日里與她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沒個正形,鮮少能在他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

田酒被他盯的脊背發寒,不由有點怵。琢磨著自己剛才故意氣他的玩笑話是不是說的有點重了?撇開視線清了清嗓子,道:「你這什麼眼神?我又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那什麼,不是你昨天教我的嗎?乖乖女?忘了?」

乖乖女?所以,她是為了那個新來的,才摘了他給的耳釘?俞蓁沉吟半晌,欲言又止道:「你該不會是……」

認真的?

不會吧?不會。絕對不可能!她跟那個傢伙才認識多久,應該就是一時興起,過幾天就膩了。

「是什麼?」田酒問。

俞蓁很快駁回了自己腦中的那個荒唐想法,說:「沒什麼。」

正說著話的間隙,俞蓁身邊的空座被人拉開了。

兩人的視線同步轉了過去。

瑞暘低著眉眼默不作聲地落了座。

書包塞進桌肚,桌上丟了支筆,又放了本英語書。

扶好一側耳機正要趴下,用來墊著睡的那本英語書上被人放上了兩個白胖胖的包子。

他欲推撥開面前的那兩個包子,記起些事,抬起的手滯了兩秒,搭回了桌面上。低下的眼睫緩慢抬起,看向前座那個好似很自來熟的女生。

這張臉,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究竟是在哪兒見過呢?

見他看了過去,那女生沖他甜甜一笑。

那笑看著不怎麼自然,與前一天看她笑時的樣子似乎不太一樣。

她指了指放置他英語書上的那兩個包子,說:「給你。」

奇怪。聲音聽著也好像有些別捏,像是故意捏著嗓子在與他說話。

瑞暘綳著嘴角無聲看了她片刻,終是沒能記起在哪裡見過她。

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算了。他放棄思考,抬手撥開擱在課本上那兩個尚有餘溫的包子。在騰出的地方趴下,留了個冷漠的後腦勺給她。

吃癟了吧。

就知道是這麼個走向!

俞蓁很快收回了視線,撐臉轉了轉手中的筆。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抿唇憋笑。

新同學的高嶺之花屬性果然名不虛傳。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冷冰冰的,就差把「謝絕打擾」這四個字直接刻在腦門上了。

被拒絕了。田酒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過她並沒覺得受挫,反倒想給新同學鼓鼓掌點個贊。

看看人家!明擺著不是中央空調型的,比那種來者不拒的海王強了不止百倍!她果然是有眼光!

自帶濾鏡八百米的田酒在心裡默默表示,新同學這種對誰都拒之千里的處事態度她很欣賞。

她的視線在新同學趴下的後腦勺上停駐了數秒,轉向被撥至桌邊的那倆包子。

早餐吃太飽,這倆包子她是吃不下了。包子味道不錯,可不能浪費。

田酒抓起被新同學推開的那兩個包子,大大方方給俞蓁遞過去:「老蓁,這包子便宜你了。」

「什麼意思?」俞蓁「啪」的一下扔了筆,怒道:「我看起來是收垃圾的嗎?別人不要的,幹嘛給我!」

幹嘛呀這是?一大早的火氣那麼大。再說了,這麼香的包子,怎麼就是垃圾了呢?

田酒被他這惡劣的語氣氣到了:「你是不是有……」

「病」字沒出口,她抿唇憋住了話。快速瞥了眼趴桌就睡的那位,暗暗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乖乖女哪能罵人呢?差點翻車。

「嗨呀,有包子吃啊!」從桌邊路過的蔡包過順手拿走了田酒面前的那倆包子,滿眼放光地扯開袋子嗅了嗅:「真香!正巧我還沒吃早飯,給我吃一個。」

「還是菜頭有眼光,不像某、些、人。」田酒偷偷瞪了俞蓁一眼。沖蔡包過甩了甩手,爽快道:「這倆包子都給你了,拿去吃。」

「夠意思。」蔡包過愉快道。張嘴咬了一大口包子,還沒來得及嚼,一眼撞向一旁目光不善的俞蓁。嚇一跳。

這什麼表情?像是要找他干架。

被入口的包子噎住,蔡包過拍了拍胸口把那口食順了下去。

見俞蓁仍盯著自己手中的包子,蔡包過跟著往包子上掃了兩眼:「幹嘛呀?氣氛怪怪的。這包子有毒啊?」

「嗯,有毒。」俞蓁說,「吃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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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辜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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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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