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伏海回到了太子書房,天色已晚,他想勸殿下先去娘娘那邊歇了。

畢竟,雖然殿下罰了娘娘的禁閉,卻沒說他不能過去探望。

「殿下,那幾盆白盞菊已經請了專門的人前來照看,瞧著到這時不見頹勢,應當沒有大礙……」

王修戈怎能猜不透伏海心意,提筆,隨口問道:「河間出了疫病,皇上有令,孤不日便要前去。」

伏海愣愣道:「疫病?」

這可太危險了,皇上怎的將如此危險的任務交代給了太子殿下?

王修戈批複了幾封信件,揚眉,「不過是畫地為牢,將感染疫病的地區圈畫起來,方便除疫而已,短則數月便歸,聖上交給孤的任務比這厲害的不知凡幾。」

伏海連忙應道:「是,是,皇上倚重殿下。」

口中如此說,心中卻想到,殿下只比那楚王年長一歲,可太子早在楚王那年紀,就已經是戰功赫赫,威加宇內了,楚王迄今還像個生活在桃源的孩子天真懵懂,皇上和皇后將他保護得一絲風雨都沒經歷過。真不知陛下偏寵皇后益王又是何意。

聖心難測。

回復完信件,王修戈也終於感覺到疲累,他單肘撐案,輕輕打了個哈欠。

伏海一看這正是有戲。

王修戈果然轉頭想起了他的太子妃,問道:「太子妃睡了么?」

伏海連忙道:「適才老奴去問信,娘娘還沒睡。」

王修戈皺眉:「你去問她的信?」

太子向來厭惡下人自作聰明。

伏海連忙找補:「是,娘娘今日被殿下罰了,心情鬱郁,老奴是有幾分擔心。殿下是仁厚之人,老奴萬不能讓娘娘對殿下有了誤解。」

話音未落王修戈便輕輕嗤了一下,「我早已殺人無數,也就只有在您老的眼中,我還算個仁厚的人。」

伏海便不說話了。

王修戈起身,從書案後走了出來,道:「孤不喜歡枕邊人擅自揣度孤的心思,她太笨,更使人厭煩。但,她畢竟是孤明媒正娶回來的太子妃,這幾月孤不在東宮,伏海,你是宮裏德高望重的老人,遇人遇事多多提點一下她和她身邊蠢嬤嬤。」

王修戈不因為白盞菊的事遷怒姬嫣,但她身邊的那個嬤嬤葉氏卻令他深惡,只可惜她一定要站出來保護她的下人,那麼,他便罰了她以示懲戒。

就算是太子妃也應該知曉,東宮終究是太子的,他的私有珍貴之物容不得他人經手染指。

伏海佝僂腰背連連點頭:「這是自然,殿下放心。」

「還有,」王修戈道,「皇后那邊盯着東宮,她雖然是姬相的女兒,人卻笨了許多,恐處理不來,禁足期間,便謝絕一切外客,就說是孤的意思,她不敢違背。你趁著這個機會,將宮裏的規矩事無巨細一樣一樣地都教給她,她雖然笨,但畢竟出身百年世家,不至於連禮儀規矩都學不會。」

伏海聽到這話心裏頭才有了個底兒,原來殿下早就知道了他奉旨外調的事情,刻意地懲罰太子妃也是一石二鳥。

現在太子妃剛剛進宮,那皇後娘娘少不得心裏盤算著磋磨她,殿下雖然對娘娘不說有多少好感,心中一定也是護犢子的。

「殿下放心,老奴一定全記得。」

說完這話,伏海又悄悄地問道:「殿下,今晚可還要過去瑤光殿么?」

王修戈看了一眼空空蕩蕩的書屋,這裏一絲人氣都沒有,雖然以往十多年在此居住,早習慣了,卻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昨夜旖旎風情,她嬌憨睡在他臂彎中的情景,那感覺也不算是很壞。既然她那麼心高氣傲,一個周公之禮就讓她搬出風俗體統來壓人,他不羞辱她。

王修戈隨意地點頭,伏海大喜過望,立刻就要下去安排,但王修戈叫住了他:「不用聲張,悄悄過去就行。」

伏海的眼珠子跟隨心念幾轉,明白了過來,畢竟白日裏殿下大張旗鼓罰了太子妃,現今再要過去,難免有些自打嘴巴的嫌疑,他偷瞄了眼硬撐臉色的太子,心底暗自發笑,嘴上溫和地道:「噯,老奴去拎盞燈籠,為殿下引路。」

這個時辰了,過了宵禁,東宮也沒甚麼人。

王修戈沿着黑魆魆無人的抄手迴廊行至姬嫣的寢房,裏頭只留了一根蠟燭,靜默地燒着蒼白的光,王修戈在外停了停,囑咐伏海離去。

人走後,他抬起手,輕輕推開了房門。

這聲音驚動了守夜的翠鬟,她正要張口呼救,但幸被伏海一把抓住薅走了,翠鬟定睛看清前來採花的賊人乃是太子,這才沒有喊叫。

王修戈進了房間,將門掩上。

還沒過去,只聽見輕輕淺淺的呼吸聲,像貓兒的咕噥。

他的手撥開簾帷,只看見玉體橫陳,錦被半褪腰下,寢衣鬆鬆垮垮掛在香肩上,探出來的雙手枕着腦袋,皓腕如霜,玉臂如筍,烏髮散落枕邊一瀉而下。

他的太子妃,在世俗的眼光當中,應當算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只可惜就是憨了點。

他在想什麼?

王修戈微微皺眉。

天色已晚,人已困,他不再多思,將簾帷放了下來,躺在了太子妃的身旁,拉上錦被順帶替她也蓋上了。

在她身邊這樣睡着,不得驚醒她,王修戈忽然感到有些難捱,口中呼著氣,心中儘是一些狎昵畫面,不等他有所平復,身旁的女子又自來熟地朝他尋了過來,兩條臂膀輕盈摟住了他,將腦袋也靠在他肩膀上,像摟着一心愛之物,愛不能釋手,不一會兒,王修戈便感到肩頭一濕,多了圈口水印兒。

他的太子妃白日裏瞧著端莊溫淑,但夜裏的睡相……誰是她夫君誰知道。

王修戈輕輕側過頭,試圖將她的爪子從他身上挪開,誰知才握住那手腕,便被她輕輕一哼,像察覺到懷裏的心頭好小乖乖要逃跑一樣,將他更緊地環住了腰身。

於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王修戈,嘴角一陣抽搐,這下是一動不敢再動了。

白日裏姬嫣從睡夢中醒來,身旁已經是沒有人的,她更不知道太子來過。

翠鬟和瓔珞大早來為太子妃梳洗,翠鬟多嘴提了一句,說昨夜裏瞧見一鬼鬼祟祟的蟊賊進了瑤光殿寢房,也不曉得是誰,伏內侍便將她拖走了。

瓔珞和她一唱一和的,就差對那夜入香閨的「採花賊」指名道姓了,姬嫣自然早早就聽了出來,面頰微微發紅。

「我居然一點感覺也沒有。」

除了夜裏不知用什麼高難度的姿勢睡了,一覺醒來渾身酸痛之外。

翠鬟笑盈盈道:「我說這殿下,偷摸過來跟做賊一樣,這是又何必,大大方方地來怕什麼。」

瓔珞咳了一聲,偽裝男人的聲調道:「你懂什麼,孤——不要面子嗎?」

兩個丫頭你來往我地表演,好不熱鬧。

外頭突然來了聲音,翠鬟一扭頭,正撞見太子那張冰塊臉,突然渾身發抖,將姬嫣的一綹頭髮拽得緊了緊,她頭皮一痛,隨着翠鬟瓔珞的目光轉過來,正好與王修戈帶着一絲冰冷淺笑的眼眸撞上。

瓔珞嚇得雙腿發軟,立刻跪了下來:「殿下!」

翠鬟也唰地跪了下來。

姬嫣才盤好的髮髻散亂了半邊,正從前額垂落,搭在她的腦門上,彷彿頂了一把笤帚在腦袋上,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王修戈臉上恢復冷漠,看不出什麼表情,道:「孤今日,動身前往河間,太子妃若無事,上城郊送孤一程。」

姬嫣一愣,不知怎的他就要走,這麼突然。

然後他又要讓自己送他。

是了,他們才是新婚大喜,為了在皇上和父親面前表現他們琴瑟和鳴,現在她應該去送他。不但能昭示他們夫妻間的和睦,更能讓他人看見太子的急公的太子妃的賢良。

在這個榮譽更重於性命的世道里,只要有機會,每個人都會苦心經營自己的名聲。

她想到自己還在被他關禁閉的期間,便朝他福了福,道:「那臣妾不露面,就送殿下到城郊。」

東宮備好車馬,姬嫣乘車與王修戈出行。

沿途經過長安街市時,王修戈眼見城門樓在望,收回目光,看到自己身旁的太子妃微垂眼瞼一動不動,兩手交疊著規規整整地擱在膝前,像是被人欺負了般,不禁攢眉。

姬嫣也不知道說什麼,她雖然跟着他出來了,卻並不是因為新婚夫婦依依難捨,而是出自他的命令,他讓她這麼做。

現在她跟在他身邊,卻不知道說什麼,好像不論說任何話都是錯的。

已經被罰了一個月禁閉,在他面前更應當三緘己口。

車停在郊外,王修戈下車來,對車中之人道:「不下來透口氣么。」

姬嫣方才心神悠悠一晃,揭開車簾門,只見他停在車轅下,對她伸出了一隻手,在他的身後上百玄甲騎兵肅穆以待。她心裏想道,他應該是命令自己陪他演戲,那麼演就演了。她慢吞吞將手伸了出去,沒放到王修戈掌中,他驀然圈住了手掌將她回握,並乘勢輕輕一拽,姬嫣從馬車上險些摔下,被他單臂抱住了細腰放了下來。

兩旁的人都在笑。

「殿、殿下。」

王修戈鬆開她的腰肢,正色道:「你雖笨,但總不至於看不出形勢,日後在東宮,即便解除了禁閉,也盡量無事不出門,謹言慎行,莫在他人面前給我丟臉。」

姬嫣一愣,隨即緩緩道:「知、知道了。」

王修戈點點頭,撇下她,朝自己玄甲軍牽來的馬走去,留下一句:「歇會兒就回吧。」

說完他躍上了馬背,與諸位黑騎士兵一道勾韁打馬離去,風塵漫卷,他們頃刻間便從密林古道中消失了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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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離前:孤的太子妃是個笨蛋。

和離后:阿嫣最聰明,最可愛……不要不要我好不好……(委屈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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