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須告別

何須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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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山托著冬日的暖陽,就像一顆雞蛋擱在草帽上。沒有瑰麗的漫天雲霞,這黃昏依舊顯得脆弱蒼涼。

周家華站在宿舍的屋頂上吹笛。「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撫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樓下有人和唱。

張曉梅上來收被子。她左手伏在鐵絲上,右手抓起棉被的一角,駐足傾聽。

一曲終了,周家華放下竹笛,轉首覓殘陽。卻見張曉梅立在他與夕陽之間,婀娜身姿,完美剪影,飄曳的長發,絲絲縷縷,半遮落日。餘暉擦過她的臉頰穿行,跟隨著她的微笑一起抵達周家華的心裡。

「今天為什麼不吃晚飯呀?」張曉梅問。

周家華正要答話,聞得樓梯口笑聲朗朗,腳步聲如雷,只見車間何主管、生管部雷主管一前一後,嘴裡叼著煙,大踏步邁出。

「曉梅!晚上出去玩去不去啊?」何主管斜靠在天台的護欄上,自我感覺風流倜儻。

張曉梅摟起被子,抱在胸前,仰著頭邊走邊說:「誰跟你們出去玩啊?!」

雷主管抬腿伸臂,身體呈「K」型擠在門框里,吐一口煙:「喲嚯!張小姐這麼不給面子呀?」

「滾一邊去!」張曉梅嗔道。

雷主管原是銀樣蠟槍頭,聽得她一聲喝,馬上垂手恭立,身體變回「I」型,撇著嘴:「這麼凶。」

張曉梅不搭理他,抱著被子下去了。雷主管揚揚下巴:「小周,吹一個《餓狼傳說》!」

「不會。」周家華一笑拒之。其實並非不會,是不願。其一,這首歌不適合笛子獨奏;其二,他不喜歡這首歌。

「心太軟。」何主管點播。

周家華有點為難了。「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那年頭無人不會唱這幾句,偏又是他比較討厭的極品流行歌曲之一。如果一再拒絕則顯然是不給人面子,沒奈何,忍著難受吹了一段副歌便罷了。唯恐他們又點出一些挑戰笛子表現力和周家華審美趣味的曲目來,借口出去吃飯,下去了。

形勢仍不明朗,忍耐還將繼續。他打消了邀請張曉梅一道散步的念頭,獨自出了工廠大門,向生活區走去。

他在一家新開的小型超市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反覆三次,最終確定沒找錯地方。「請問,這裡原來是不是有一家書店?」

「是的,書店不開了。

周家華覺得有點點失落。他默默站在這家還沒掛上招牌的小超市門口,憑悼這工業區里唯一一家可以買到紅樓夢的書店——雖然只有通行本。他用腦海里殘存的記憶復原出那個年輕女店主依稀的容貌,為自己失去一個可能存在的紅顏知己而略感傷懷。

他明白,活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個漂泊在異鄉的人,早就應該習慣這種沒有告別的離去。許許多多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從下一秒開始就將在彼此的生命里永別,他們也許會是朋友,也許會是敵人,最終都將是毫不相干的人。每個人都將告別一切,告別自己。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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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山托著冬日的暖陽,就像一顆雞蛋擱在草帽上。沒有瑰麗的漫天雲霞,這黃昏依舊顯得脆弱蒼涼。

周家華站在宿舍的屋頂上吹笛。「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撫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樓下有人和唱。

張曉梅上來收被子。她左手伏在鐵絲上,右手抓起棉被的一角,駐足傾聽。

一曲終了,周家華放下竹笛,轉首覓殘陽。卻見張曉梅立在他與夕陽之間,婀娜身姿,完美剪影,飄曳的長發,絲絲縷縷,半遮落日。餘暉擦過她的臉頰穿行,跟隨著她的微笑一起抵達周家華的心裡。

「今天為什麼不吃晚飯呀?」張曉梅問。

周家華正要答話,聞得樓梯口笑聲朗朗,腳步聲如雷,只見車間何主管、生管部雷主管一前一後,嘴裡叼著煙,大踏步邁出。

「曉梅!晚上出去玩去不去啊?」何主管斜靠在天台的護欄上,自我感覺風流倜儻。

張曉梅摟起被子,抱在胸前,仰著頭邊走邊說:「誰跟你們出去玩啊?!」

雷主管抬腿伸臂,身體呈「K」型擠在門框里,吐一口煙:「喲嚯!張小姐這麼不給面子呀?」

「滾一邊去!」張曉梅嗔道。

雷主管原是銀樣蠟槍頭,聽得她一聲喝,馬上垂手恭立,身體變回「I」型,撇著嘴:「這麼凶。」

張曉梅不搭理他,抱著被子下去了。雷主管揚揚下巴:「小周,吹一個《餓狼傳說》!」

「不會。」周家華一笑拒之。其實並非不會,是不願。其一,這首歌不適合笛子獨奏;其二,他不喜歡這首歌。

「心太軟。」何主管點播。

周家華有點為難了。「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那年頭無人不會唱這幾句,偏又是他比較討厭的極品流行歌曲之一。如果一再拒絕則顯然是不給人面子,沒奈何,忍著難受吹了一段副歌便罷了。唯恐他們又點出一些挑戰笛子表現力和周家華審美趣味的曲目來,借口出去吃飯,下去了。

形勢仍不明朗,忍耐還將繼續。他打消了邀請張曉梅一道散步的念頭,獨自出了工廠大門,向生活區走去。

他在一家新開的小型超市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反覆三次,最終確定沒找錯地方。「請問,這裡原來是不是有一家書店?」

「是的,書店不開了。

周家華覺得有點點失落。他默默站在這家還沒掛上招牌的小超市門口,憑悼這工業區里唯一一家可以買到紅樓夢的書店——雖然只有通行本。他用腦海里殘存的記憶復原出那個年輕女店主依稀的容貌,為自己失去一個可能存在的紅顏知己而略感傷懷。

他明白,活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個漂泊在異鄉的人,早就應該習慣這種沒有告別的離去。許許多多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從下一秒開始就將在彼此的生命里永別,他們也許會是朋友,也許會是敵人,最終都將是毫不相干的人。每個人都將告別一切,告別自己。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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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小山托著冬日的暖陽,就像一顆雞蛋擱在草帽上。沒有瑰麗的漫天雲霞,這黃昏依舊顯得脆弱蒼涼。

周家華站在宿舍的屋頂上吹笛。「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撫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樓下有人和唱。

張曉梅上來收被子。她左手伏在鐵絲上,右手抓起棉被的一角,駐足傾聽。

一曲終了,周家華放下竹笛,轉首覓殘陽。卻見張曉梅立在他與夕陽之間,婀娜身姿,完美剪影,飄曳的長發,絲絲縷縷,半遮落日。餘暉擦過她的臉頰穿行,跟隨著她的微笑一起抵達周家華的心裡。

「今天為什麼不吃晚飯呀?」張曉梅問。

周家華正要答話,聞得樓梯口笑聲朗朗,腳步聲如雷,只見車間何主管、生管部雷主管一前一後,嘴裡叼著煙,大踏步邁出。

「曉梅!晚上出去玩去不去啊?」何主管斜靠在天台的護欄上,自我感覺風流倜儻。

張曉梅摟起被子,抱在胸前,仰著頭邊走邊說:「誰跟你們出去玩啊?!」

雷主管抬腿伸臂,身體呈「K」型擠在門框里,吐一口煙:「喲嚯!張小姐這麼不給面子呀?」

「滾一邊去!」張曉梅嗔道。

雷主管原是銀樣蠟槍頭,聽得她一聲喝,馬上垂手恭立,身體變回「I」型,撇著嘴:「這麼凶。」

張曉梅不搭理他,抱著被子下去了。雷主管揚揚下巴:「小周,吹一個《餓狼傳說》!」

「不會。」周家華一笑拒之。其實並非不會,是不願。其一,這首歌不適合笛子獨奏;其二,他不喜歡這首歌。

「心太軟。」何主管點播。

周家華有點為難了。「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那年頭無人不會唱這幾句,偏又是他比較討厭的極品流行歌曲之一。如果一再拒絕則顯然是不給人面子,沒奈何,忍著難受吹了一段副歌便罷了。唯恐他們又點出一些挑戰笛子表現力和周家華審美趣味的曲目來,借口出去吃飯,下去了。

形勢仍不明朗,忍耐還將繼續。他打消了邀請張曉梅一道散步的念頭,獨自出了工廠大門,向生活區走去。

他在一家新開的小型超市門口走過來,又走過去,反覆三次,最終確定沒找錯地方。「請問,這裡原來是不是有一家書店?」

「是的,書店不開了。

周家華覺得有點點失落。他默默站在這家還沒掛上招牌的小超市門口,憑悼這工業區里唯一一家可以買到紅樓夢的書店——雖然只有通行本。他用腦海里殘存的記憶復原出那個年輕女店主依稀的容貌,為自己失去一個可能存在的紅顏知己而略感傷懷。

他明白,活在這個年代,作為一個漂泊在異鄉的人,早就應該習慣這種沒有告別的離去。許許多多有過一面之緣的人,從下一秒開始就將在彼此的生命里永別,他們也許會是朋友,也許會是敵人,最終都將是毫不相干的人。每個人都將告別一切,告別自己。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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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情史【自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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