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鬱悶,不要逼着趕盡殺絕

第九章 鬱悶,不要逼着趕盡殺絕

羅岩和閻羅總先後得到對方的確切消息。黃三依靠他的關係探聽到閻羅總召集了蛙頂天兩三百人下山,閻羅總從謝家派來報信的人知道,山下的敵兵在五十人左右,其中一半是一個月前招募的砍柴沖村民。

「真是虛驚一場!」閻羅總放心下來了,區區四五十人,其中一半還是新兵,不足為患。

「大當家還需小心才是,黃三既然敢反叛閻羅寨,必然有所依仗。陳家三百人慘敗,足見其戰力非凡。依照謝家人的描述,其眾紀律森然、裝備規整,分明就是官軍的氣象!」二當家提醒道。

「官軍的氣象!」閻羅總聯想到陳家少爺不逃回家,卻逃入他的閻羅寨,忍不住猜想:莫非這是官軍之間的權利之爭?若是如此,黃三被收買也是情理之中了。

「先派人聯繫他們,探探他們的底。」閻羅總做出決定,官軍的爭權奪利,他萬萬不能參與,哪怕他已經跟陳家結成同盟了。

相較閻羅總的輕鬆,探知到閻羅寨此番下山的兵力后,羅岩倍感壓力。打敗陳家的三百人,雖然輕鬆,卻是僥倖的居多,經過第一次的無知者無畏,羅岩的勇氣逐漸讓步於理智了。

「正面對抗,贏的可能性不大。」羅岩心想,還是小心謹慎些,暫時不要進山了。

到達桃花坪第二天下午,閻羅總派來的人進入羅岩的營地,口稱要以江湖禮節盡一番地主之誼。羅岩對於江湖規矩和切口毫無常識,把接待的工作交給黃三,自己去觀看隊伍的操練了。

「閻羅總老了!」黃三送走聯絡人,嘆息著對羅岩說,「若是他這次只是帶着閻羅寨的人下山,我們應付起來有點難。可惜,他卻把蛙頂天十一寨的人都帶下來了。」

「這話怎麼說?我記得你告訴我,閻羅寨能打的只有二三十個人。」羅岩抓住這個機會表達不滿,若不是黃三說閻羅寨能打的只有三十多人,他怎麼會貿然制定進攻閻羅寨的計劃?搞的現在騎虎難下?

「閻羅總餘威尚在,其它十寨撥不開面子派了人,但他們怎麼肯幫閻羅寨打仗?這趟出兵,閻羅寨要付出多大的人情?我以前以為閻老大尚有餘勇,如今看來,閻羅總真是老糊塗了。」

黃三向羅岩解釋,山上的寨子,都遵守一套老規矩:他帶人攻打閻羅寨,這是閻羅寨的內部事務,其它寨子不會幹涉;除非外來者想要霸佔閻羅寨,這是外敵入侵,山上的人才會同仇敵愾。閻羅總是蛙頂天十一寨的盟主,三年前麻田營攻打閻羅寨,這是外敵入侵,閻羅總沒有向外求援,這是閻羅總的自負,正因為如此,儘管閻羅寨衰弱得厲害,仍然可以號令十一寨。

「你的意思是說,閻羅寨其實不是山上最強的山寨了?」羅岩有些吃驚,這跟他打聽到的情況不符,他相信賴長興和白世興不會欺騙他。

黃三的解釋中,羅岩還聽出了一個隱含的意思:打下閻羅寨后,只能黃三做大當家,否則其它十個山寨不會答應!他猜想這才是黃三甘願為他驅使的原因,估計黃三垂涎閻羅總的位置已久,看他那麼能打,正好行那驅虎吞狼之計。這傢伙果然奸詐,不是省油的燈,幸虧他練出了二十個新兵,在力量上壓倒了黃三,否則被這傢伙賣了還會幫他數錢!

「閻羅寨精兵強將,沒有哪個山寨是對手,但這爭強好勝,靠的主要是人多。蛙石寨上下三百多人,又有黃風寨和雞公寨引為奧援,三寨青壯一兩百,拼殺起來,閻羅寨就算能打贏,也是承受不起。」

「這樣就好!」羅岩放心了,他故意裝作振奮,「既然這樣,今晚去偷營,滅了閻羅總!」

「定然不負大當家所望!」黃三鄭重地說,跟隨羅岩越久,他心裏越是敬佩,閻羅總的英雄遲暮,徹底打消了他的小心思:被羅岩開闊了視野,閻羅總區區草寇,已經不能滿足他的野心了,他相信跟隨羅岩可以得到更多。

「你有這份心,很好。」羅岩聽出了黃三的真誠,這是心甘情願為他做事了,雖然仍然有被出賣的風險,但他只能選擇相信。本小利大,不賭不足以發家。

「黃三居然領着外人來奪閻羅寨!」閻羅寨營地,閻羅總聽了聯絡人的彙報,狠狠地給了他兩個巴掌,猶自不解氣,踢翻了幾口煮飯的鐵鍋。黃三借聯絡人的口向他宣戰了!對於他來說,這是要命的威脅!

蛙頂天其它寨子的寨主們小心翼翼地規勸著,心裏卻是樂翻了天,他們被籠罩在閻羅總的陰影下十年了,黃三帶着外人來搶閻羅寨,他們終於看到了把他趕下盟主寶座的希望。閻羅總就算能打敗黃三,必然也會元氣大傷;閻羅總戰敗則更好,沒了閻羅總的威信,閻羅寨休想恢復原來的威風。

「大當家,黃三這個小子決不能輕饒,抓住了他,定要將他三刀六洞、挖眼割舌、打斷腿腳丟下山!」二當家大恨,他兢兢業業地維持着閻羅寨,為的還不是閻羅總退休后,他能繼任寨主嗎?黃三帶人回來奪權,將他置於何地?

「大寨主有所差遣,某等義不容辭!」蛙石寨寨主劉尚昆率先表態,隱隱以其它十寨的領袖自居。

閻羅總大恨,劉尚昆的所謂聽受差遣,分明是向他要挾!若是他接受劉尚昆的支援,他這盟主的寶座就得拱手相讓!沒了盟主的名義,曾經得罪過的大戶、荼毒過的村寨,立馬會組織人手討伐他,他將不得不依賴劉尚昆的保護!

「既然黃三沖着我們閻羅寨而來,自當由閻羅寨一力承擔,若是他敢冒犯桃花坪,到時候再請各位幫忙。」閻羅總很快做出決定,先對峙幾天,看看黃三的後台。

劉尚昆拱拱手,得意洋洋地走了,為了表明立場,他率先將蛙石寨的人退後一個山頭紮營,其它寨子紛紛仿效,最後願意留在閻羅寨共進退的,只剩下四個小寨。閻羅總看到營地一下子空出大半,心中惱恨之餘,不得不承認自個做了傻事:他不該匆匆把其它寨子召集起來;既然召集了眾寨人馬,之前就不該猶豫,應該一鼓作氣地把敵軍幹掉,挽回威信!

「岳父,接下來該怎麼辦?」橋山寨寨主喬當歸是閻羅總的女婿,沒有選擇的餘地,劉尚昆等寨主的後撤,讓他感到不安。

「帶好你的人。黃三的人來歷不明,料他們不能在這裏久待,必然會謀求速戰速決。三五天打不下我這山前小寨,他們多半就會退兵了。」閻羅總鎮定地說。

「岳父大人何不求助於謝家?謝家召集三兩百人,我們裏應外合,黃三那點人必然不是對手。」

「愚蠢!你嫌還不夠丟人?一直是謝家仰仗閻羅寨,閻羅寨什麼時候需要謝家的幫忙了?!」

喬當歸在閻羅總的怒吼下噤若寒蟬,慌忙自責,退了出去。

閻羅總怎麼沒有想過仰仗謝家的力量?這樣雖然有損他的威名,但劉尚昆既然袖手旁觀,他也無需顧忌太多。只是,他還不能確定黃三的後台,擔心謝家捲入這般是非,若是謝家因此被按上通匪罪名,他就百死莫贖了。

夏夜月朗星稀、山風清幽,欣欣然有種讓人安靜的力量。羅岩領着自己的二十六人小隊向著閻羅總的山前寨進發,想到這樣美好的夜晚不能摟着妻妾賞月,卻要跟人做亡命的拼殺,頓時有種焚琴煮鶴的遺憾。士兵們不知道他們的首領突然發神經,留戀這美麗的月色,卻是一個個緊繃着神經,交雜着興奮和恐懼。

出發前,羅岩向士兵們許諾了每人五十兩銀子,為此,羅岩特地給他們算了一筆賬:一年辛苦到頭地種地,所得即便不用交租交稅,每年不過十幾擔穀米,折銀不過十兩,他們今晚拼上一把,頂的上在家拼死拼活地干五年!讀書人說功名當應馬上取,可見,這榮華富貴,還是靠手中的刀劍靠譜。

由於鄉間生活清苦,等閑人家一年見不得幾次肉食,夜盲症極為普遍,土匪們也不例外,包括閻羅總在內,他們都沒想過羅岩會劫寨。加上黃三對於蛙頂天熟悉不過,羅岩小隊摸索到山前寨又是黎明最黑暗的時候,匪徒最為鬆懈的時段,閻羅寨毫無察覺。

一人半高的寨牆,羅岩小隊通過搭建人梯輕鬆地攀了上去,羅岩多長了個心眼,讓最信賴的賴長興和白世興先行。這兩人以前狂嫖濫賭各佔一半,在山寨里不受待見,殺起昔日同夥毫無憐憫,不一會就連殺數人,把寨門打開了。

羅岩看着士兵們魚貫而入匪盜們棲居的窩棚,靜夜裏只聽見噗噗的槍刺入肉聲,不由地有些良心不安,這哪是打仗,簡直就是屠殺,真不知道閻羅寨這麼低的素質,怎麼成為知名土匪窩的。卻不曾想過,土匪們雖然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過活,但畢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光棍之勇,哪有什麼紀律可言?便是官軍的大營遭遇黃三這樣的內鬼帶人偷營,恐怕也要傷亡慘重,何況土匪?

殺到後來,不知道是士兵們殺的手軟了,還是某匪睡的不踏實被吵醒,戰鬥終於爆發了,土匪們的勇敢果然勝過了陳家的家丁,倖存者以徒手搏鬥全副武裝的羅岩小隊,雖毫無還手之力,仍然沒見有人臨陣脫逃。

羅岩和黃三守在寨門邊,等了半天不見漏網之魚,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大聲呼叫:「黃三!黃三!」

黃三低聲解釋:「這是閻羅總的聲音!大概是想跟我談談。」

「你想跟他當面談嗎?」

黃三猶豫了一會,搖頭:「大概是想為他的妻妾兒女求饒,不見也罷。」

羅岩不太明白黃三的意思,不過無所謂,今晚之後,閻羅寨歸他所有,他在這個世界上有自己的根基了。以後是採取溫和策略種田攀科技樹,還是激進地直接爆兵,他有的是選擇。

山前寨短促的反擊結束,東邊出現了魚肚白,在羅岩的命令下,士兵們把一具具屍體從窩棚里搬出來,大約有近百具屍體,在小寨的中央空地上壘成了小山丘。士兵們那種有條不紊的樣子,像是久經沙場,怎麼也不像一個月前的畏畏縮縮的農夫。

「這都是人血練出來的精英,恐怕他們每個人的手上,都粘著至少兩條人命了!這殺過人以後,膽氣果然不一樣了。」羅岩忽然覺得有些心底發寒,「我身邊現在可都是殺人犯了。」

「大……大當家,閻羅總投降了,一起投降的還有陳家的五六人,以及其他八個人。」白世興和賴長興拖着一溜俘虜過來,興奮地向羅岩請功。

羅岩回頭看了黃三一眼,白、賴兩人腦子實在不太靈光,黃三知道避嫌,連閻羅總最後一面都不見,這兩個傢伙居然把閻羅總俘虜了?!這不是誠心讓老大為難嗎?這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這不管我們的事,大扛把子!」陳得才從俘虜中掙脫出來,向羅岩求饒。

「陳家的人?」羅岩隨意地說,「以前沒有冤讎,現在也有了,白世興,把陳家的人挑出來都砍了吧。」

「不能啊,大扛把子!陳家和你只有誤會,沒有冤讎,只要你能放我們少爺和我回去,這誤會可以消除!」

「不如先留他們幾日,閻羅寨不缺他們幾個的飯食。」黃三在一邊幫腔,在他看來,陳家少爺萬萬不能殺,陳家畢竟是官軍,往死里得罪不是個事。

羅岩無可無不可地把陳家的人丟給黃三安排,他的興緻落到了閻羅總的頭上,「第一次見面,沒想到你老先生就做了我的俘虜。」

羅岩還待奚落閻羅總幾句,過足勝利者的癮,閻羅總突然跪下來,向羅岩求饒:「不論你是天上哪路的神仙,還是地上哪路的過江龍,既然你贏了,閻羅寨儘管拿去,小老兒全家的老小,但求你放過一條生路,小老兒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呃,你這還有地方豪傑的風範嗎?」羅岩鬱悶地把閻羅總拉起來,一個年過五旬、頭髮發白、身材魁梧的大爺們跪倒在地求饒,羅岩很不淡定了。

「小老兒尚有兩個女兒養在家裏,長的有幾分顏色,英雄若不嫌棄,不如收入房中,為奴為婢也是她們的福分。我的大兒子桀驁不馴,剛才死掉了,我的二兒子性格軟弱,實在不是一塊像樣的料,懇求英雄給他一條生路吧。」閻羅總繼續求饒。

「你媽,不帶這麼玩吧?」羅岩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從未想過要趕盡殺絕,但閻羅總這麼求饒,這不是逼着他殺他全家?否則,這裏的人說不定還當他婦人之仁,以為軟弱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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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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