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八章

第六百二十八章

白雲宛若受縛一般被拘禁於天空,可以自由朝左右行動，最終還是被線拽回原處。即使感知已經變得薄弱，唯有疼痛最明顯,在教皇本體借用化身言語的同時,藏匿於光中的眼睛依舊在人群中窺探，尋找是誰在剛才竊取了自己的『翅膀』。

不完全是因為尊嚴，聖光是教皇最為重視的一具化身,無論是模擬真實的手指或髮絲，化身全身的每一處都蘊含教皇吞噬后、被融合成自己所用的力量。

只是因逃避規則,教皇對本體和化身皆有封印，讓身軀處於一種臨近成神的邊緣。

教皇能隨時解開自己化身以及本體的封印,受傷……被掠奪身體是因為他對自己的自信與驕傲。

教皇不覺得僅憑巴洛克、以及此刻在場的這些人能傷害自己，在他逃避規則之下,依舊有着大陸最強者實力的化身，保持融合狀態中的教皇，直到受傷才驚覺不可思議。

被掠奪的十二隻翅膀，其中蘊含的生命力、讓自身成神的力量已超越之前的化身，更別說還有12顆與『翅膀』共生的光明之種。

即使與『翅膀』之間的聯繫已被剝離,但是疼痛能讓教皇確定失去的力量還未被吞噬。即使還有一絲機會他也不想如此乾脆的捨棄,讓自身辛苦收集之物成為隱藏於暗中、未出現者的力量。

聖光與墮天皆不會做這種事,巨龍也不以吞噬讓自身成長。如若是巫妖或著強大的亡靈,他們無法逃脫『聖光之地』中光明的感知,最大的可能性是惡魔。

並非是神明……但有誰能如此輕鬆做到，更別說還是惡魔。

「奧蘭的原領主因衰老放棄領地，在進行領主選擇之時，他因那位的推薦成為奧蘭新領主。」

卡摩斯、帕德里克……洛莉絲和穆塞爾，包括跟隨萊恩一起到來的侍女和護衛，所有人目光冷淡注視聖光化身的同時，手握武器做好同時戰鬥的準備。

巴洛克、莫伊塞斯,艾朵勒爾……惡魔士兵。

萊恩與那位神明後裔相識，他能忍耐。一個普通的劍聖竟然也——

只是當萊恩被教皇如此污衊時，即使知道現在的『萊恩』只是一具化身，並非是因為萊恩本體也在場的原因。眾人因教皇推卸的指責對他越發厭惡，情緒依舊要保持冷靜不讓教皇察覺怒意，不讓教皇推卸的試探確定，他們之中的引導者確實是萊恩。

「為什麼一位神明後裔，會與一位明明不是貴族、卻自認為自己是貴族的落魄法師相識，甚至還推薦他成為領主。」

聖光之化身緩慢放下高舉的雙臂，避開萊恩的眼睛看向他的面容，「當時合適的領主繼承者並非他一位，而我同意他成為奧蘭的新領主。為了讓新領主更能被接受，我還賜予他貴族的身份。」

「現在想來，也許我當時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聖光之化身輕聲嘆息，「若我當時考慮更多，可能就不會發生今日這一切。光明會更和平降臨在大陸，我們都會擁抱光明，為新繼任的神明獻上信仰。」

如若今日戰爭提前的引導者確實是萊恩，當時他要是無視神明後裔的提議，就不會發生今晚這種情況，他會更順利成為神明。甚至連米歇爾和修斯這兩位神秘商人，也是在萊恩繼任奧蘭之後，才開始傳出有關於他們在大陸行走的消息。

教皇還記得邁阿斯曾被自己捕獲，知道他少許但不完全的能力，可邁阿斯身上最重要的一件東西已被掠奪。

教皇同樣能感受到他人的情緒，在一片冷淡的目光之中，他依舊自我感動的讚美自己。握住法典的左手與天使之羽的右手向上張開，像是擁抱光明。

無論人類或異族，所有人在此刻皆冷漠注視教皇自我感動的化身。

教皇的化身神聖的譴責，本體借用光明中的眼睛看向伊西多爾。即使剛才有一瞬間，他隱約似乎感受到邪惡，但教皇認為『伊西多爾』也並非掠奪『翅膀』者，他越發認定伊西多爾就是那晚的光明法師。

隱身的萊恩將手伸進衣袖，撫摸因教皇詆毀而生氣的天綿鳥和許願星。

查理斯乘風站在空中，低頭先看向再次被荊棘保護其中的花苞，冷淡低語的同時目光回到化身的臉上，『不含惡意』、像是因純粹好奇的自語般朝化身詢問：「因規則的限制，諸神皆不降臨於大陸。謊言之神若完全遵守神不降臨大陸的規則，那你們是如何達成交易？」

「雖說現在掩藏實力讓自己只是位魔導師，當時出現的他可不是大魔導師，只是一位普通到連自己都不知曉，處於初級和中級交界、隨時會跌落境界的魔法師。」

教皇無法確定萊恩是不是戰爭的引導者，但他清楚知道歐恩沒有這個能力。

事情突然有些超乎自己所想，敵人並非只有此刻到來的帕德里克他們，還有更危險的敵人藏在暗中，教皇難得的開始顧慮。

「無論是誰。」卡摩斯故意無禮的冷淡輕哼，「兩者皆是骯髒和邪惡之物。」

面對意圖用偽造的虛假來掩蓋真相者，冷淡和無視言語是此刻較好的選擇。

「我相信勇者信任神明，於是那柄勇者之劍充滿希望。光明的我同樣能感受到信仰,可他不過是一位人類。」

聖光之化身左手將法典握住，天落的光明將他包圍。即使如此，教皇自我營造的神聖依舊沒有任何人信任。

教皇模糊了邁阿斯的這一段記憶。

連兩位大惡魔領主都無法做到，教皇不認為僅僅只是惡魔領主的邁阿斯，他能在剛才做到逃避規則的同時，還掠奪自己的身體、並逃脫他感知的完成吞噬。

聖光化身用天使之羽的翅尖翻動法典，回憶當時他已不能完全記住的記憶，注視萊恩的同時聲音愈發虛偽，「我身為光明神殿的教皇，堅守和平的信念，本應為大陸做出更多正確的選擇。可當時因信任，我並未過多去了解他的過往，且太過輕易同意那為神明後裔的推薦。」

他沒有錯。

教皇還在內心自我欺騙，堅持自我認定的正確思想。

隨聖光之化身注視『萊恩』的舉動，那些藏於光中的眼睛同時轉向，凝視『萊恩』肩頭停歇的邁阿斯。

聖光化身的眼眸微亮，用魔力繼續引誘眾人的思想，「那位『使者』可是一位神明後裔，而你們現在所見的這位領主，一定有人知道他當時的狀態。」

不只是忌憚『萊恩』……

即使身為大惡魔領主的巴洛克、艾朵勒爾同為半神，教皇不覺得他們有這種能力。

「神不降臨大陸，你也無法前往神國。」

越想越讓人煩躁。

即使教皇控制化身，已經努力讓自己更神聖和有信念感，見眾人依舊用冷淡的目光注視自己，當他剋制情緒還想要再繼續引導時，同樣騎乘於『狼龍』後背的『安德魯』微抬頭，低沉的聲音冷淡發出質問：「你是用教皇的身份在此地怯弱亂叫，還是以謊言之神的傀儡在胡亂詆毀？」

教皇確實有一點後悔。

他會成為新的光明，是最仁慈的神明。

化身視線緩慢的移向萊恩繼續最後指責，「比起我所做的一切，他才是大陸最危險的邪惡源。若你們今日不是因為他而對我如此無禮，等待清晨第一縷陽光降臨，神聖的光明將照耀整片大陸，你們皆能成為擁抱、親近神明的信徒。」

「相比之下我更好奇一件事。」

受本體意識所控制，聖光之化身視線猛地朝安德魯看去，聲音凜冽的發出低吼，「愚昧的傢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神秘商人米歇爾似乎曾與奧蘭有過聯繫，而歐恩與米歇爾還在繼續維持商業的交易。在米歇爾面前已經歷多次失敗，教皇依舊覺得這群人中最有可能的引導者，是與神明後裔相識的萊恩。

教皇能確定不是他們。

歐恩抬起頭，發如火焰在身後飄搖，眼眸透過光之屏障直視教皇的化身，聲音中滿是諷刺，「虛偽的教皇，你剛才的一切言語簡直可笑至極。你以往在大陸造成的邪惡，如若你真有能前往神之領域的方法，恐怕你早已被自己控制光明騎士、被惡意摧毀神像的神明撕裂粉碎。」

「所以那位千年前挑起神戰的謊言之神，他一定是以某種邪惡的秘法降臨，才與你達成的交易。」

帕德里克懷抱法杖，已被魔法染成金色的眼眸凝視教皇，「他是能直接與你交流，還是通過秘法將指令傳達你的腦中，亦或是他將什麼東西留在大陸？」

帕德里克：「你所謂的信仰，難道並非信仰光明的你其實是謊言之神的信徒，所以你才滿嘴虛偽且令人厭惡的言辭，你是以請求神諭降臨的方式才獲得幫助嗎？」

「你獲得謊言之神的幫助，為此你又付出了什麼？」

阿蘿琳眼神憐憫的輕嘆，「你偷竊他人的身份、天賦和能力，讓自己成為光明神殿的教皇，所有神職者皆歸你統領。在神明不降臨於大陸的情況下，竊取光明的你近乎大陸最為尊貴的存在，但你卻踐踏如此珍貴的一切。」

聖光之化身的雙眼看向安德魯，再依次看向言語譴責自己的卡摩斯、查理斯，帕德里克……歐恩和阿蘿琳。

教皇艱難壓制的憤怒再次燃燒心靈，怒意如火焰在燒灼思想。

這些明明都是不會被他人知道的秘密。

一定是米歇爾那傢伙知道些什麼，且與這群人進行了交易。

真是該死。

明明神秘商人不應干預大陸的未來，他最重要的秘密竟然被如此多人知曉……他還沒有察覺，甚至放任奧蘭的一切，這難道也是他無法改變的命運嗎？

還有萊恩身旁劍聖提到的那一句話——

『以教皇的身份，還是以謊言之神傀儡的身份。』

言語比武器更銳利，扎痛心靈，尤其教皇性格本就多疑。

「你為自己丑陋的慾望在暗中挑起戰爭，引導自己創造的騎士去破壞人類與異族的契約，將因你引導戰爭而死亡的人類和異族屍體收集。還編造雙子是惡魔的謊言，只為自己能收集大量的純凈幼體。」

弗蘭基諾揚起法杖，杖尖直指聖光之化身的胸膛，「我所說的一切不如你罪惡的萬分之一，你甚至還與血魔女、巫妖等大量邪惡之物暗中勾結，摧毀所有祈願和平者們珍視的大陸。」

「近乎千年的時間……單隻用言語完全不能形容你的罪惡。」洛莉絲用精神力懸浮風之法杖，閉合雙手放輕言語的聲音，「我們所知道關於你的罪惡並不完全，即使如此已足夠讓人恐懼，你才是破壞大陸和平的罪者，我們不會相信從你口中所說的每一句謊言。」

「身披光明卻滿心邪惡的教皇，你根本就配不上這種神聖的稱謂。」

穆塞爾左手托起一顆透明色泡沫，右手握住水流之法杖，蔚藍如水的眼眸凝視聖光之化身發出質問，「諸神不降臨大陸，唯有謊言之神違背規則。偷竊光明的你和他，皆要接受規則的制裁與神罰。」

「如此骯髒的邪惡。」

「我們此前竟然會信任這種傢伙。」

「願神明原諒我們的錯誤，幸運我們及時醒悟。」

不只是帕德里克他們，此刻所有人類都在譴責教皇的罪惡，包括通過時間之花注視的所有生命。

天使吟唱引領戰爭的歌謠，惡魔手中的火焰燃燒，艾朵勒爾引導惡魔士兵們行走在衰敗的日光下。

獸人……海族，異族同樣也在用大陸通用語譴責教皇。

灰色的陰影重新在西格德身後凝聚，黑色的渡鴉看見聖光之化身體內的死亡在翻湧。

無論『聖光之地』或遠方的聲音，此刻皆匯聚成清晰奔涌的言靈河流，每一句在萊恩的引導下都能讓教皇聽見。

那些聲音對現在的教皇傷害很大。

不只是令教皇的心靈憤怒，那些環繞他身旁的『天使』，它們的吟唱同樣因譴責而失聲。

因教皇心靈的變化，甚至空中的『太陽』都變得沒有最初灼熱，那些糾纏的荊棘同樣顯得有些萎靡，花苞的外衣也失去了些許光澤。

綻放一半的花苞之中，被推開的獸首靠近，再次撕咬教皇的腹部。

聖光之化身眉頭輕皺，情緒混亂的教皇任由獸首撕咬。毒液麻痹他的神經，讓教皇更『清醒』，可以近乎完全無視他人的指責。

質疑與情緒的影響令本就緩慢的融合更慢，在教皇自我主動完成融合之前，『獸首』與『食人花』皆不願意看見教皇因憤怒、導致心靈出現更大的變化影響到融合。

『戰爭本不應該在今夜爆發，他們才是惡人。』

『只是些無用的指責而已，根本不算什麼。』

『等待光明降臨，一切皆是新生……我會取締舊神之位成為新神，成為世間最尊貴的主宰者。』

獸首的獠牙貫穿血和肉，『毒』在身體中蔓延，聲音和忽然自我湧現的思緒沒有任何區別。

即使被『封印』的謊言正在隱秘引導，可是因為規則，謊言之神也不敢太放肆。

謊言之神同樣有些後悔，他也許不該太早讓教皇的心靈腐爛至此，連腦子都像融化。如若是之前的教皇，今晚他所做的一切反應和決定將截然不同，他們也不會變成這種處境。

即使如此，謊言之神依舊在無聲慶幸。也幸好現在的教皇並未有足夠的理智，心靈腐爛至這種程度，差不多能任由他隨意控制，且不容易令教皇察覺。

至於安德魯他們的言語，被封印的謊言之神對此並不在乎。即使他想做些什麼，也不能直接改變教皇的思想，除非靈魂……身體的控制權交換。

「我會成為新的主宰。」

教皇跟隨腦中思想，無聲低語。被憤怒佔據的眼眸重新變回神聖的淺金，金色長發在身後無風飛揚，像是有飛鳥銜去他的煩惱。

因教皇情緒的變化，天空中的『太陽』光耀恢復炙熱，『天使』們背後略顯乾枯的光之翼恢復活力。它們手捧相似花瓣形狀的豎琴，微張的嘴中發出同頻的歌聲，用偷竊的天使之歌讚美光明。

平原上萎靡的金色荊棘重新舒展，略微有些失色的花苞外層恢復明亮的色彩。璀璨的天光重新壓制蔓延的黑暗，艾朵勒爾並未引導惡魔士兵們停下。

西格德扇動雙翼在合適的地方停下，他的雙眼如黑夜般深沉，瞳孔中閃爍的微光如火。

即使光明在此刻重新璀璨，在西格德能看見死亡的雙眼中，他看見教皇化身被光明包裹之下，內里的黑暗蔓延更快。安德魯雖然不能看見死亡，但他同樣也有所察覺，他能聞到如迷霧一樣的黑色將『花苞』腐蝕，從內至外散發腐朽的氣味。

比起之前，聖光、墮天使和惡魔，他們同樣也察覺到被『太陽』之光所照耀的『花苞』，在此刻發生的詭異變化。那種氣味相似灼燒的黑膠，混合早已糜爛的腐水。被謊言遮掩后隱藏的潰爛，遠比正常的死亡還要骯髒。

安德魯手握道具，將內心感知詳細告訴萊恩。

西格德用右翼翅尖微推頭頂的禮帽，在萊恩腦中低聲輕語，「死亡正在教皇的身體中蔓延……融合的速度似乎正在加快。」

將『翅膀』和光明之種，以最快速度消化的邁阿斯抬起頭，「我隱約能看見這具化身，在他體內有一顆平靜的『種子』，相似心臟的形狀。我不能完全確定，但那裏邊一定藏有什麼東西，我要守護之物在聖光之化身的腹部，兩者都沒有被謊言侵蝕。」

「照你們這樣說的話……」

萊恩將所有的信息結合整理，握於袖中的手指輕撫天綿鳥和許願星，小幅上揚眉梢回道：「那其中可能隱藏有教皇的靈魂碎片，看來他還沒有愚昧到完全信任謊言之神。」

西格德：「能將謊言之神隱瞞，該說不愧是他的造物嗎。」

「不一定有完全隱瞞。」安德魯，「謊言之神可能有所察覺，只是和教皇一樣傲慢，沒有在意這些對他而言不重要的小事。」

「您說的對。」西格德，「這些傢伙確實傲慢到失智。」

邁阿斯：「要去喚醒教皇隱藏的意識嗎？」

「再等等。」萊恩，「和安德魯說的一樣，我也覺得謊言之神一定有所察覺。教皇的本體即將潰爛，等待謊言之神融合將要完成，我們再去喚醒教皇隱藏的意識。」

萊恩：「即使那時的教皇已無法逆轉，但他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多少一定還能做些什麼。」

從伊西多的體內掠奪天賦和光明……謊言之神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回歸混沌，但謊言之神並未將真相告知。教皇擁有獨立的意識和思想，可以說是伊西多的第二人格或黑暗面。

教皇其目的一直是讓自身成神，成為世間主宰。當他確定一切都是謊言之神的陰謀，最後所有的一切全會奉獻給謊言之神……

操控他人的存在最後才察覺自己是傀儡，教皇多少會做一些反抗的行為。

即使任由吞噬，那也是為了更容易且隱秘的完成融合。到那時……由自己親手創造的『傀儡』來阻止自己，謊言之神也許同樣會『憤怒』。

在『聖光之地』開始變化時，眾人停止譴責的言語，因為此刻教皇已經不會因他們而繼續憤怒。

坐在穆塞爾肩頭的『水元素精靈』微側頭，看向那一顆被荊棘包圍中的『花苞』，注視藏匿其中的多重身影，雙眸深處略微浮現少許藍色的輝耀。

『聖光之地』因被引導的意識而璀璨，聖光之化身將法典閉合，神聖的雙眼凝視萊恩，極為自然且冷靜的質問：「只有光明才值得我信仰，你們有實質的證明指責我信仰謊言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