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朽木篇·歸宿

「我記得，後來好不容易有段時間終於沒有發生戰爭…但是有那麼一群人就是趁著這個時候開始挨家挨戶的劫掠，可以想得出，最後…連我家也免不了這個劫難。」

木枝靜靜的笑着，就這樣笑着，眼角的汁液卻從未間斷過，滴在衣服上，留下一個個印記。

「你們知道嗎…整個府上的人都死光了…連我一隻飼養的狗也死了…他們抱着我家的財寶出來，又在我家放了一把大火，整個府都燒沒了…」

「後來，我被人掩護著從後院逃了出去，但是掩護我的那個人也死了，那些看着我跑出去的人…一度追着我，一直追着，一直追到了這偏林里。」

「當時的這兒可沒有這麼乾淨呢，滿山遍野的屍體…於是我被一個屍體絆倒了，磕了腳踝，然後再也跑不了了…」

「再也跑不了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我就會死了…那就死吧，反正活着這個世界上也只剩我一個人。但是那群畜牲，竟然把我殺了之後還鬧着玩似的邊罵着我再次砍了我十幾刀…」

「哈哈哈哈…」

木枝邊哭邊笑着…

「但是他們不知道，其實我就站在一旁，看着我身上傷痕纍纍，滿目瘡痍…我發誓，如果有一切機會，我一定會讓他們比我更慘…」

「所以後來我做到了！」

「哈哈哈哈…」

「…」

白里溪一隻手環著胸，另一隻手捏著下顎，他感覺內心無比的複雜。

在戰爭的年代裏，根本沒有誰是幸運的，更令人憤憤不滿的是已經處在那種環境還有人為一己之私而傷民撈財。

「我很感謝…那位夫人，但是…我既沒有看清過她的樣子，也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我唯一感到開心的，她一定是那位軍官先生的心尖人吧…」

「哈哈哈哈…」

木枝笑得愈發僵硬，到最後接接近笑不出了。

「那你也應該知道你最終的歸宿了。」白幽毫無波瀾的說道。

木枝發了發獃。

「知道，早就知道了，從我見到樹墩的新芽起，我就已經知道了…我接受這樣的命運…」

「這興許就是你的代價吧。」白幽說完，慢慢的走出了平房。

白里溪看了一眼木枝，然後也追了出去。

「她的代價是什麼？」白里溪不明白的問道。

「…」

白幽抬頭，被雲層掩埋的月亮已經浮現出來…

木枝仍舊坐在木椅上一動不動，殊不知，她的身體早已經腐化，如今…已經成為了朽木。

「其實…我忘了告訴小姐，你的背影有幾分像那位夫人…」

「可惜…我再也沒有機會告訴你了。」

木枝笑容逐漸凝固，她的眼神里，也再也沒有那股子屬於生命的新鮮感了。

後來，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年。

一場暴雨把車庫吹倒了，鎮上的委員會來了人，說要把這棟破爛的平房給拆了，再這麼留下去遲早會倒了傷到人。

於是他們走進了平房察看，裏面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但是，奇怪的是，在一個凳子上竟然坐着一個穿着衣服雕的人模人樣的木偶，它的面目和很多部位已經被腐蝕掉了。

一個人想將它拿起，卻不曾想剛碰到它的瞬間，這些朽木立刻散架摔落到地上。

次年，平房被推沒了，林子裏的那棵大樹墩又長成了一棵參天大樹。

自那時木枝死後，起初人們都疑惑她去了哪兒，到後來人們都漸漸將她淡忘。

她是木偶人，她有一個腐朽的身體，卻沒有一顆腐朽的心。

她曾經說過一句話：朽木不可雕，卻可做柴火，風雪寒冬無人問，最後依舊暖了人。

（朽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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