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歸降朝廷

第八章:歸降朝廷

久在宦海沉浮,陳金綬那一雙識人的眼睛哪會看不出李波的心思,微微一笑,朝左右擺了擺手。隨侍兩旁的親兵戈什哈心領神會,二話不說的將跪在帳中的捻子往帳外推。

「兄弟,李兄弟,哥哥們先走一步,黃泉路上等着你!」牛絡紅被兩個清兵反綁着雙手往帳外推,居然也不反抗,大笑幾聲道,「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對,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捻子們一起應聲笑罵起來,那樣子倒不像是去送死,神情坦然,如果赴宴一般。

一般情節發展到這裏,英雄好漢都去刀口舔血去了,剩下來的多半便是有幾分急智的,很顯然,李波不屬於一根筋到底的人,也從來沒有過什麼十八年後再做好漢的打算,如果說牛絡紅一幫人是為了反清的信仰去死的,那李波也跟着去就有點滑稽了,事實上到現在為止,李波都沒有真正的代入感,對於他來說,滿清還是太平軍,誰家做了天下都跟他無關,大浪淘沙,多少年後還不得是天下一統,紅旗滿江山?

活下去——這是他此唯一的信仰。

等一眾人都退出帳外了,陳金緩這才示意親兵給李波鬆綁,摸了摸山羊鬍子沉聲道:「本官看壯士衣着打扮頗有幾份體面,自與那些賊黨不是一路,屏退左右,也想給壯士指一條報效朝廷的明路,不知道壯士可願聽聽?」

李波揉了揉雙手,遲疑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到不是他不想說,實在是他搞不清楚到底該說什麼,但自己一時半會死不掉,他卻是很清楚,於是欠了欠身道:「謝大人寬待,在下必定坦白從寬。」

「本官奉皇上之命,領數萬虎狼之師南下剿滅發逆,大軍所到之處,反賊望風而遁,前些日子發逆膽大包天,居然攻打安慶府,氣焰何等囂張?可現在呢?本官領天兵一到,發逆四處逃竄,狼狽之極,這等烏合之眾如何是朝庭的對手?」陳金綬點了點頭,端起茶碗輕輕嘖了一口繼續道,「本官看壯士談吐之間頗有幾份書卷氣,不似那般草莽流寇,想來壯士也是聖人門徒,這忠君的道理必不用本官多說,本官料你是受了發逆的妖言鼓動,算得上是誤入歧途,倘若真心歸降朝廷,把知道的都說出來,那本官一定上奏皇上,為你們討個一官半職的,也算是蔭了門楣,祖上有光的事情。」

原本牛絡紅在的時候,不做叛徒的國民教育還讓李波有點心理壓力,此刻帳中無人,再加上保命心切,自然是不會再強撐下去,陳金綬話音剛落,他便立刻接道:「大人教導的是,其實我也就是路上遇見他們幾個,先前在山上被他們抓住,要說為國家效力,這當然是沒話說的,可是我也不懂什麼長毛短毛的,我就是一老百姓……」

李波話沒說完,就看見坐在太師椅后的陳金綬拿着個什麼東西把玩起來,仔細一瞧心就涼了,暗道一聲倒霉,那分明是自己的假辮子,看來自己這個長毛反賊的黑鍋是逃不掉了,只好改口道,「其實我也是被反賊逼的,好好的誰想去做賊啊,大人你說是不是,大人如能給一個機會為國家效力,我是十二分的願意。」

陳金綬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假辮子丟到一邊,雖然這個反賊說的話半通不通,但大概意思是明白了,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反賊粗通文墨,也算是個識時務的,便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家鄉在何處?」

「我叫李波……」李波微微抬起身子,看了看周圍手按刀柄,怒目而視的清兵,又看了看坐在案幾後面沉着臉的陳金綬,說實話他並不知道眼前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清朝裏面是什麼官,陳金綬那紅起花珊瑚頂子,九蟒五爪蟒袍和上面錦雞補子在李波眼中與未入流的鏤花金頂子,王蟒四爪蟒袍和黃鸝補子根本沒有區別,但這並不影響他坦白的交待一切,用不着總督大人詢問,李波便把牛絡紅等人的來歷,他們的使命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了陳金綬,至於他自己則搖生一變成了無辜的良民,因為路上被以牛絡紅為首的犯罪分子挾持,所以不得不假意周旋,甚至李波還把自己沒有辮子也推到了牛絡紅的身上,說什麼朱絡紅剪了他的辮子做「投名狀」,逼他與朝庭對着干,而他自己是相信政府,相信政府官員能夠明察秋毫,還他清白等等。

陳金綬一直端著茶碗坐在案幾后不動聲色的聽着,除了偶爾出言問兩句外,便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李波添油加醋的把一切說完,這才搖了搖頭道:「如此只怕你性命難保了。」

李波呆了一呆,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如此坦白了還不能從寬,事實上陳金綬從一開始就沒有指望從他們身上打聽到重要的消息,因為從那封密信上來看,只不過是皖北的一部分捻子想聯絡南方的長毛子,一來兩者並沒有真的聯手,二來么,至少從目前來看,皖北的捻子仍然成不了什麼氣候,這些本鄉本土的捻子基本上是以居住地為活動中心,不像長毛這般大範圍的流竄,相對來說還是很好剿滅的,這也正是朝廷始終把剿滅捻子放在次要位置的原因,當務之急平定長毛叛亂才是重中之重。發逆自起事以來,殺官破城,從廣西一直打到安徽,官軍屢戰屢敗,真正成了朝庭的心腹大患,如果今天這件事情能盡量與長毛聯繫到一起,那朝廷無疑會更加重視,自己的功勞也無疑更大,李波不明白這個道理,說來說去都是捻子要聯繫長毛,自然讓陳金綬非常不滿。

「求大人指條生路!」李波哪裏知道這些,他已經看出來陳金綬雖然說「你性命難保」,但實際上並沒有殺他的意思,相反似乎還有意思放自己一條生路,只是他不說明白,自己實在難往這條路上走,想了想還是讓這位大人暗示暗示,自己順着胡扯就是,反正扯一句是扯,扯十句也是扯,只能要保住性命,其它的都顧不上了。

陳金綬點了點頭,沉吟了半晌猛的一拍桌子怒道:「大膽反賊,明明是長毛頭領,怎的此刻卻一口否認?你受長毛指派與捻賊勾搭連環,圖謀殺官作亂,自皖北入寇河南,進而威脅京畿重地,怎的想賴個乾淨嗎?」

李波愣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陳金綬這幾句話無疑給自己扣了一個天大的罪名,如果說這就是他指給自己的指的「生路」,那這條「生路」未免過於兇險了吧?因此猶豫着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陳金綬見他無言以對,當即大聲喝道:「好一張堅牙厲嘴!來人,把他給我拖下千刀萬剮了!」

「大人說的對!」李波不等周圍的清兵動手,趕緊張口應道,這會陳金綬就算說他是洪秀全的老爸,他也得認了,「大人說的對,我就是長毛的頭領,我就是長毛派來和捻賊勾結的……不過……不過我現在誠心歸順朝庭,一心一意的要保朝庭江山萬萬年……」

陳金綬笑了笑,點頭道:「即是如此,那你在長毛中任何職?本官看來必定小不了,否則長毛怎會派你單人匹馬的來與捻賊聯絡?你又有何證據?」

「這個……這個……」李波壓根就不知道太平軍有些什麼官職,在他的印象里好像有天王,東南西北王,還有個翼王,但自己總不能冒充他們吧?那其他還有些什麼官職?再說自己又哪有什麼證據?一時間又卡在當場,無言以對。

「好一個狡猾的奸徒,你還想隱滿嗎?」陳金綬冷啍一聲道,「當真要本官動刑嗎?」

「大人,我在長毛那裏當營長!」情急之下李波脫口而出,也顧不得太平軍有沒有營長這個官職,打定主意先把眼前混過去再說,「對,就是營長!至於證據……有!大人,此番我奉命與捻賊聯絡,帶着一箱香瓜,這些香瓜是送給捻賊頭領的見面禮,這個……這個尋常人家裏是沒有的。」

立刻便有清兵將幾塊包裝整齊的「七神」香皂呈了上來。陳金綬點了點頭,其時太平軍起兵不久,清廷對於太平軍內部的軍級官制也不甚了解,李波說是營長,陳金綬倒是不清楚真假,反而是對幾塊「香瓜」很有興趣,接過仔細看了看,搖晃着腦袋道:「營長?就是營官吧?即有人證,又有物證,看來是不假了,來人吶,畫押!」

旁邊一個焦黃麵皮,穿着黑布長衫,戴着頂瓜皮小帽的老頭馬上拿着一張寫滿字的紙走到李波面前,同時還遞給他一個裝滿了紅泥的小瓷碟。李波大略的掃了幾眼,紙上工工整整的寫的一排小楷,雖然是正體字,但大多數自己都能認識,只有幾個字看起來極為繁鎖,但意思也能猜出來,無非是說自己所負使命云云,但最後卻有幾句至關重要,說明自己誠心歸順朝庭,願意為皇上效力等等,琢磨了一下確實沒有什麼可說的,便用大拇指在瓷碟中用力的按了按,再哆嗦着手輕輕的在紙上撳了一下,暗想此刻的心情大概與當年的楊白勞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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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馬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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