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官兵與強盜
「哎呀！」李波心中猛的一驚，他雖然不清楚太平天國到底打了幾年，但最後失敗的史實他是非常清楚的，現在自己和太平軍扯上關係，那自己不也成了長毛子，萬一被清兵抓住不也是死路一條？李波轉眼看了看身邊的牛絡紅，心想得趕緊和這些命不長的叛亂分子劃清界線才好。
「李兄弟，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牛絡紅皺了皺眉。
「牛大哥……大哥在嗎？」李波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卻就聽遠處一人漸漸奔近，一邊跑還一邊大聲的招呼。
「在這裏，是葛家兄弟么？」牛絡紅應聲道，「我在這裏。」
那人尋聲奔來，輕輕拉了拉牛絡紅的衣袖，牛絡紅立刻會意，和來人遠走幾步，似乎是要避開李波，李波也不放在心上，他知道這姓李的是昨晚牛絡紅派去安慶打前站的，現在回來肯定是有了什麼消息。
「李兄弟，看樣子我們不能去安慶了，」過了一會兒牛絡紅便走回李波身邊，掩不住的激動，盡量壓低了聲音道，「葛家兄弟已經打聽清楚了，幾天前太平軍弟兄已經攻破了安慶府，宰了巡撫蔣文慶，現大隊已經沿江東進去打江寧（南京），嘿，聽說太平軍水陸並進，大江上船帆遮天蔽日，當真是了不得！」
李波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太平軍勢力再大有什麼用？最後還不是被殺得乾乾淨淨？於是勉強點了點頭道：「果然了不起，只怕南京……江寧也未必擋得住呢。」
牛絡紅看李波面色淡然，心道畢竟是太平軍的人，勝仗見得多了，可不像自己這般土包子，當下深吸一口氣繼續道：「李兄弟，現在朝廷的軍隊已經收復了安慶府，我們再去安慶就是自投羅網了，既然現在大軍東進，我們也向東走吧？」
李波心中奇怪，不是說安慶被太平軍攻下了么？怎麼一轉眼又被清兵搶回去了？至於向東還是往西，他根本就是無所謂，事實上李波一直在琢磨著如何才能離開這個混亂的時代，根據以往看科幻小說的經驗，穿越時空需要一些誘發因素，比如說電閃雷鳴、風雲突變等等，而這些天氣的變化也只不過是表面現象，正所謂要透過現象看本質，大部分的時空穿越都與什麼磁場變化、大爆炸有關係，聯想到自己也是在一場雷雨後就發生了接下來這些莫名其妙的變化，李波隱隱覺得老天和自己開了這個玩笑肯定和那場雷雨有關係，反過來說，想要離開這個時代回到未來，他可能要在一個同樣規模的雷雨天氣里非常幸運的被同樣強度的閃電劈中，才有可能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時代，但是這樣的巧事一百年也不一定能遇上一回吧？萬一運氣不好，沒有回到未來，自己倒被劈成了烤豬，想到自己可能再也沒有辦法見到自己的親人，想到自己再也不能和朋友們一起喝酒泡馬子，想到自己說不定會死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忍不住悲從心中來，李波突然間放聲大哭起來，直把身邊的牛絡紅看得目瞪口呆。
「李兄弟，安慶失守你也不要這樣難過了，」牛絡紅還當李波是因為安慶被清兵奪去而傷心，當下便勸道，「聽說安慶也是太平軍兄弟自己放棄的，看樣子是要集中主力攻打江寧，安慶嘛，拿下江寧后自然會重新回來的。」
李波擦了擦眼角，也愣得和他解釋什麼，擺了擺手，自顧自的縮到一棵大樹底下生悶氣，牛絡紅見他難過，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帶着他的弟兄散坐在李波的周圍。
這一夜應該算是李波穿越時空后的第一個晚上，因為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把自己放入這個時代來思考，很明顯，李波自己沒有辦法左右歷史的巧合與必然，人類不過就是歷史長河中的小小砂礫，既然老天給他開了這麼一個離奇的玩笑，那他決不會坐以待斃，生存下去是擺在李波面前最重要，也是唯一的目標，不管將來是否還有機會回到未來，活下去才能使一切成為可能，而生存在這個亂世又哪是這麼容易的？
李波長嘆一口氣，仰望星空，那深藍色的夜幕上閃爍著點點繁星，夏夜裏時常飛過天空的流星也和往常一樣偶爾在天際劃過一道閃光的軌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吧？也許跳入這滾滾的時空長河就是自己的命運，半睡半醒間的李波好像聞到淡淡的泥土、青草的香味，這味道中隱隱透著家鄉的氣息，家鄉……
半睡半醒間李波夢想自己正和高中那漂亮的同桌一起在校園內散步，說來也算運氣，要不是這漂亮的同桌剛剛失戀，自己剛好替補了她那顆受傷的心，這種與班花招搖過校的機會哪裏輪得到他？李波只把全身的力氣都擠到了嘴巴上，兩片嘴唇上下翻動，點點唾味星子四散飛濺，只盼著能逗得班花一笑，怎知道剛剛失戀的班花心情極差，無論李波怎麼白活那張嘴始終都是冷冰冰的面孔。李波一時不過，忍不住暗罵一聲：「這小娘們怎麼像個木雕的！」
誰知道班花聞言，立刻拉長了面孔反唇相譏道：「你說誰呢！就你那拖着根豬尾巴的樣子，不是人妖就是變態！」說完飛起一腳直踢過來。
李波只覺得腰間一陣巨痛，彷彿真的被人狠狠踢了一腳般，立時便醒了，口中忍不住罵道：「好厲害的娘們！」
話音未落，只聽周圍一陣鬨笑，李波眯眯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是時候身邊圍了很多頭戴斗笠帽子，身穿灰土布號衣，手裏拎着大刀長矛，無數個印在胸前的「兵」字像極了電影里那蛇頭鼠目的清兵，只不過眼前這些清兵又黑又瘦，衣衫也大多綴著補丁，穿草鞋的都極少，大部分都和老百姓一樣光着腳，手中的武器更是五花八門，遠不如電影里那些清兵衣着光鮮，當真是連「民兵」都不如的叫花子軍隊。
「啪！」李波正想着，只見身前一個清兵嘿嘿笑着抬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咋著，還想着女人呢？」
李波給他打得眼前金星飛舞，正想跳起來還以顏色，耳中突聽牛絡紅大聲道：「各位軍爺行行好，俺們兄弟幾個是皖北來的，家鄉遇了荒年，出來討口飯吃，軍爺行行好，咱們絕對不是長毛子！」
李波立刻醒悟過來，要是自己腦袋上那假辮子被清兵發現，十個腦袋也掉了，趕緊抱着腦袋隨聲附和道：「不錯，不錯，軍爺，咱們兄弟幾個都是家鄉遭災了，這也就是討口飯吃來着的。」
那領頭的清兵哈哈一笑，指著李波大聲罵道：「媽得個俅，他們幾個倒像個討飯的，你小子白白凈凈，細皮嫩肉的，哪裏像叫花子？」說着在李波肩頭推了一把，「娘的，老子們都光腳跑路，你小子那穿着什麼呢？軍爺們去跟長毛子拚命，你們怎麼着也得獻上些金銀助餉吧？」
李波愣了一下，這才明白面前這位清兵看上了自己腳上的皮鞋，心中即好笑，又無奈，只能坐在地上順從把皮鞋脫了下來，點頭哈腰的伏在領頭清兵的腳下：「軍爺，你試試看合腳不？」
那清兵顯然很滿意李波的態度，將手中的大刀交給身邊的清兵后，一屁股坐倒在地，接過一雙皮鞋試了半天也沒辦法把腳塞進鞋子裏去，原來他赤腳慣了，腳板早就變得比常穿鞋子的人要大，硬塞了半天才勉強把腳塞進去，起來走了兩步便大聲喊痛，當下怒不可遏的把皮鞋扔掉，抬起腳朝着李波沒頭沒臉的亂踢過來，口中還不停的大罵：「要痛死老子么！」
李波既不敢還手，又無路可逃，只能抱着腦袋在地上躲閃，心想這回是必死無疑了，娘的，怎麼別人穿越時空到過去不是做了皇上就是富甲一方，老子回來一次便吃老了罪了！
「軍爺，軍爺，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饒了他這一回吧，」牛絡紅推開攔在他身前的清兵，幾步上來想要拉住這領頭清兵，哪知他一動，周圍的清兵立刻把他圍住，一起拳打腳踢的狠揍，如同命令一般，周圍的清兵也紛紛把牛絡紅的十幾個弟兄按在地上踢打起來，一時間慘叫聲不斷。牛絡紅生怕被清軍識破，硬是咬着牙在地上翻滾，至於李波更慘，直被打得面頰紅腫，口鼻出血，連躲避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下意識的護住要害，其他的也不去想了。
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直把十幾個人打得動彈不得，清兵才算收手，領頭的清兵朝手下使了個眼色，立刻便有人走到眾人身連，彎下腰在各人懷裏摸索起來，每每發現碎銀、銅錢便引來聲聲輕呼。
「媽的，這還是官兵嗎？」李波有氣無力的眯縫著一雙紅腫烏青的眼睛看着清兵從自己懷裏搜出了錢包，暗罵，「搜吧，搜吧，老子的人民幣狗雜種也沒地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