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哪來那麼大力氣
再看她一副自以為藏得很好的樣子,南雲衡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正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喉間卻是抑制不住的咳嗽。
一連串的咳嗽讓他不得不轉身,彎下腰去。
落意忙伸手去扶他,這一扶不要緊,這才發現他身上竟然滾燙的厲害!
「你生病了!」
她轉身要去喊人,卻被他攔下。
他直起身來,緩聲道,「別驚動母親,我沒事。」
落意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端端的,怎麼發病了呢?」
南雲衡不打算瞞她,直言道「無妨,只是著了風寒。」
哪料落意根本不信。
落意記起了白日在尚春樓內,南雲衡踹那人的一腳。
他是久病的人,哪裡有那麼大的力氣能將人踹飛幾米遠?
落意眸色黯淡下去,想來他是著急救自己,逞能傷著了。
若是今日的事被侯夫人知道,怪罪下來……落意不敢想。
南雲衡卻不知這會兒的功夫,他的小媳婦已經想了如此多。
他看過去,只見她蹙著眉,杏眸下一層水霧,桃腮粉嫩,蔥白的手緊緊絞在一起,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
實在可愛。
他坐到牙床上,伸手拍了拍鬆軟的床褥,挑眉看她。
「我今晚要睡床上。」
昨夜他就是睡在臨窗的軟塌上,著涼了。
在尚春樓他就覺得不舒服了,卻沒有表現出來,回府後他又在書房的冷風口站了半響,這才導致如今落意看到的場面。
「不行,我得去告知母親。」
南雲衡拉住她,皺著眉,一字一句問她,「夫人不該先去請郎中的嗎?」
落意怔住了,說到這個她就有些心虛。
半響才語氣不自然道,「郎中也是要請的。」
只是請來也沒有多大用處吧?
南雲衡沉眸,不管有沒有用處,郎中肯定是要請的。
不僅要請,還要動靜越大越好。
最好讓侯府皆知。
掌燈時分,候府上下燭火通明。
三房喬氏住的錦桃苑內。
一個小丫鬟面色匆匆穿過迴廊,朝正屋去了。
這會兒天色愈發陰沉,不時飄落幾片雪花,在暖黃燭火的映照下,打著旋兒的在空中飛舞。
暖閣內,李婆子挑著燭花吩咐下人「外面落了雪,再添些銀絲炭來,免得入夜夫人覺得冷。」
丫鬟應聲退下。
李婆子行至屋內隔斷後,瞧見喬氏正坐在書桌后,擦拭著一把琴,她動作極輕,像對待珍寶一般。
「侯爺可回府了?」喬氏問。
李婆子回道,「不曾,聽說要明日晚時才能回府,今兒個奴婢聽大房院里的人說,候夫人已經派人離京去迎了。」
喬氏停下動作,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她倒是高興,咱們可就難過了。」
「是啊,侯爺待咱們三房也太苛刻了些,尤其是對咱們汶哥兒。」
李婆子想起上月,就因為汶哥兒逃課去玩,侯爺就動家法的場景,無奈嘆氣,「如今汶哥兒瞧見侯爺筆都拿不穩。」
喬氏聽后卻是笑,「他的獨子病怏怏的沒幾日活頭,二房又是上不得檯面的,他身為侯爺,總不能讓侯府沒有繼承爵位的人。
以後啊,還得靠我的汶哥兒。」
喬氏覺得侯爺待汶哥兒嚴格是好事,若真放任不管她才覺得怕。
想起什麼,李婆子壓低聲音道,「聽說大房那邊正著急給世子圓房呢,想必是著急傳宗接代?」
喬氏嗤笑一聲,「衡哥兒正是壯年,火氣正旺,如今有這樣一位美嬌妻在身側。
喬氏看向婆子,語調都輕快了不少,「這都不曾圓房,你以為會是什麼原因?」
婆子笑開了,「大房怕是要完了。」
板上釘釘的事,喬氏倒沒有多大的欣喜。
只有大房傳出不好的消息,到那時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來。
只聽外間又有婆子通傳,便有方才在迴廊的小丫鬟入了屋。
「夫人,打探到了。」
丫鬟將今日在尚春樓發生的事,事無巨細都說給喬氏聽。
喬氏聽到南雲衡動手將那人打傷,面色頓時一沉,語調都不穩了「可看清了?是世子動的手?」
丫鬟不敢撒謊,回道,「咱們派去的人瞧的真真的。」
喬氏皺著眉,心中頓覺不安。
一個久病的人,竟然動手打了人,還將人打傷。
簡直荒謬。
周婆子看出喬氏心中的顧慮,「夫人是懷疑……」
喬氏嘆了一口氣,「當年的事雖是親眼所見,可如今,我總是不踏實。」
周婆子仍是笑著,「夫人怕是多慮了,前幾日太醫來了都說無法,只怕是瞧見自己的嬌妻被人調戲,一時激動將人打傷也是有的。」
喬氏卻是難放下心裡的懷疑。
正說話間,又有丫鬟進屋來。
「夫人,宴梨院那邊傳了郎中。」
聽罷這番話,喬氏才恢復了面色。
李婆子將茶端了過去,細聲道,「看來奴婢猜的不錯,世子定是白日動了氣,病又犯了。」
本就病重,如此一來,可不是雪上加霜?
喬氏笑著舒展了眉頭,微抿一口茶后,又道「想辦法告訴二房的,將大房著急傳宗接代的消息透露出去。」
「夫人是想……?」
喬氏輕撫茶沿,眸中皆是笑意「王如月是個蠢人,這些個事,她做再合適不過。」
「夫人高明。」
宴梨院,燭深夜靜。
雪下的大了,地面已有一層薄薄的積雪。
郎中背著藥箱,拿著侯府給的賞銀出府去了。
「世子如何又發病了?可是又嚴重了?」老太太派來貼身嬤嬤前來探望南雲衡。
孫氏語調有些無力,撫著眉心道「方才郎中說衡兒的病複發極有可能是近日風大,風寒入骨催動血流加快,這才導致病情加重……
裡間床榻上,南雲衡靜靜躺著,聽孫氏將郎中的話一字不落說給嬤嬤聽。
胡謅。
這話里也就風寒二字是真的。
南雲衡皺眉,今天在尚春樓是他衝動了,那一腳該讓懷風踹的。
導致現在如此折騰。
只是不這樣折騰,那些要害他的人難免疑神疑鬼。
南雲衡在心中長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小媳婦。
從前是老太太跟孫氏在他跟前抹淚,後來他病的次數多,二人也習以為常了,不再大驚小怪。
可如今又添了新人。
「夫人,我還活著呢。」
南雲衡看著坐在牙床邊的小兀子上,正哭的抽抽嗒嗒的自家夫人,無奈又是一聲嘆息。
落意正哭的起勁,聽他說話,便哽咽道,「可是你病的這麼厲害……」
她還沒懷孩子呢,繼承遺產半點希望也沒有。
她即將要當一個被掃地出門,身無分文的下堂妻了。
想想都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