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夜襲
一回到家裏,牛侃就被鎖進了屋裏。
牛侃努力推攘著木門,將門鎖震得哐哐作響。
「石爺爺!放我出去!你把我鎖在裏面作甚?」
「鎖你作甚?我要不鎖你,你又要去衙門送死了!」門外傳入了老者的冷哼。
「要不是給周捕頭送了銀子,你覺得你還能活着回來?」
「什麼?你給周扒皮送了銀子?」牛侃聞言,情緒愈發激動。
「不然怎麼辦?就這樣看着你被周捕頭抓進衙門?」
「那衙門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
「算了算了,你且在這裏面好好待着,冷靜冷靜,待晚些時候,什麼時候想通了,我便放你出來。」
門外石姓老者的聲音愈行愈遠,很快便聽不到那腳步聲了。
牛侃空嚎了兩嗓子,見無人應答,只好頹然坐在地上,一臉沮喪。
就在這時,一道幽幽低嘆在房間里輕輕盪起。
「讓我瞧瞧……這不是牛家那小子么?」
……
牛侃身子一震,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展目四望。
四面皆是牆壁,根本無人。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倏然抬起頭,只見那本用束好的茅草鋪就的房頂,不知何時竟然被扒拉開一道小縫,一隻眼睛正透過小縫往下瞧著。
何時這房頂上竟然藏着一個人?
「你是誰?」牛侃警惕道。
「路人。」房頂那人回道。
「你在房頂作甚?」
「事有蹊蹺,仗義助人。」房頂那人笑吟吟道:「觀這形式,小哥可需幫助?」
「幫我出去!」牛侃大喜過望,連忙喊道。
房頂那人輕輕搖頭,道:「幫你出去可以,但在下需要知曉這滅門案各中細節原委,還請小哥告知。」
「原委……」
牛侃略有躊躇,沉吟片刻,這才沉着面色輕吐出了兩個字。
「可以!」
……
重新燃起油燈,本就不大的屋子裏霎時間變得格外明亮。
牛侃在床上躺了下來,仰目瞧著房頂的房上客,眼中如矇著一層霧氣般,一一贅述開來。
「滅門案由來已久,最開始只是始於一個月前。」
「第一個死得是巡夜的老鰥夫,打了一夜的更,第二天被發現剝了皮,死在自家的酒缸里。」
「那時還未曾意識到是滅門案,可當第二起、第三起命案出現,所有人這才發現這是一宗不折不扣的滅門案。」
「而且,這些案子都出奇得一致。」
「那些死者皆是死在酒缸里,渾身皮膚盡剝,死相殘忍。」
「整整一個月,共犯下多少滅門案?」房上客探詢道。
牛侃回道:「算上陸家那起,應有六起了。」
「如此多的命案,為何外鄉人卻無一得知?」
「眼下「狐不語」新釀將啟,這是汭縣一年一度的盛事,亦是那些官吏大人們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怎會將這等齟齬事公之於眾?」
「萬一駭得那些大商人不敢來了,那些大人們又去哪裏賺銀子?」
「在他們心底,別人的性命,哪有白花花的銀子重要?」
「可既然如此,為何他們不索性將此事了結了?」
「你以為他們不想了結?」牛侃忽而冷笑道:「那些衙役豺狼性子,縣尊大人下了死命令,據聞此前卻有行動,但不知怎得,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之後,所謂的滅門案,也就囫圇辦了。」
究竟是什麼玩意,竟是逼得衙門都放任自流?
房上客有些困惑,左思右想,腦中油然生出了一絲別樣的思緒。
是妖鬼么?
他在這裏想着,底下的牛侃卻是有些着急了。
「喂!詳盡過程我都說完了,現在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放你出去作甚?送死么?」
牛侃立馬回過味來,臉色一變。
「你騙我?」
那房上客低嘆了一口氣,道:「你的性格太衝動了,多聽你石爺爺的,好好在這裡冷靜冷靜吧。」
說完,房頂的茅草被重新鋪上,卻聽一陣極細微的窸窣聲在房頂迅速遠離。
牛侃氣得腦門青筋暴起,朝着房頂破口大罵。
……
年少意氣是好事,可若是氣盛衝動且不加節制,便是作死了。
既然是人家爺爺的一片好意,林正自然不可辜擾。
不過也多虧這個牛侃,正是因為氣盛衝動,才能將汭縣官家嚴令禁止談論的滅門案吐露出來。
持續了一個月的滅門案,就連衙門都對之莫名忌憚……種種怪異之處,無不指向「妖鬼」之流。
林正仔細回味了一下,便覺得老狐仙口中的「凶災」極有可能起於此處。
可是……如何才能抓住這隻作祟的妖鬼?
……
夜色已深。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烏雲遮掩了皎月,天地間一片昏暗。
萬籟寂靜之中,隱約可以聽見打更人的梆子聲。
「嘎吱!」
一道極細微的開門聲突然響起。
客棧的後門緩緩打開,一個客棧小廝隱約露頭,引入了好幾道黑影。
「飯菜里下了葯,人早早便睡下了。」那小廝壓低聲音道。
「好!待此事成了,賞錢自會託人送到你家。」
小廝頓時滿臉笑容。
「諸位好漢,請隨我來!」
小廝引著幾人走入客棧,輕慢無聲地上了二樓,掩身在門邊。
一道黑影朝着小廝打了個手勢,後者當即會意。
小廝輕扣了兩下門,低聲問道:「公子,睡了么?」
裏面沒有任何回應。
一個黑影湊上前,取出竹籤在門縫鼓搗了一會兒,只聽咔嚓一聲,門栓應聲打開。
一眾黑影不約而同從懷裏抽出明晃晃的刀刃。
輕輕推開房門,摸著黑直奔床邊,毫不遲疑地亂刀砍下。
並沒有刀刃入肉的觸感,入手堅硬無比,甚至震得虎口生疼。
「不好!」
一人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勁,猛地低喝出聲。
而旋即,門突然關上。
一道聲音從身後慢悠悠傳來。
「你們是誰?」
「為何要殺我?」
眾人齊齊回身。
只見林正堵在門口,面無表情,輕按著腰間的竹杖。
眾人互相對視,手中的刀刃攥得愈發地緊,空氣悄然變得凝重起來。
突然,為首的男人猛地喝出了聲。
「上!」
一眾身影齊身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