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搏一次

(一四一)搏一次

這命令一下,青音立刻會意,眨眼間他已消失在了馬車中。看了看立馬變得空當的地方,寶兒還是不禁咋了咋舌。

認識他們那麼久了,這出神入化來無影去無蹤的本領還是讓她好生佩服。

篤篤篤

馬蹄蹋在青石地面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耳朵,車速明顯提快了不少。寶兒知道這事情仟堇的意思,看目前的狀況,那些個受災之地他們是去不成了。這樣快的馬速,女子也睡不成覺了,這會兒她乾脆坐起身來,撩開車簾往外張望。昨日被那些人圍觀,她自然是沒機會好好欣賞這裡的民風民情,此時看來,東溟也確實富庶,就連這樣一個邊遠的小鎮,街邊販賣的各種貨色也不必京都差多少。

「那受災之地就真的不管了嗎?我總覺得這些事情裡面另有隱情,可是就是不知道哪裡不對勁兒。」寶兒一邊向外張望,一邊和仟堇閑聊著,美麗的眼眸如璀璨的星河在馬車錦簾的一隅閃動著動人的光芒。今日她已經恢復了女子的裝束,此時墨發垂到肩膀上,被風一吹,當真是美得叫人移不開眼。

「我會讓青越再派人去看看的,只有他們,才能讓我放心。」仟堇慵懶地靠在馬車內舒適的軟墊上,口氣淡淡的,淺藍色的眸子釋放著溫和的光澤,牢牢鎖定在女子的背影上。就這樣吧,平靜的看著她一生,不要讓她再卷進任何風波里。

可是事與願違,他所不期望的,也許正在陰暗處緩緩醞釀著…

女子沒有感覺到男子微妙變化的情緒,她只是好奇地打量著外面,不一會兒,她就看見了昨日那家醫館。

「停車!」寶兒輕喝一聲,馬車停下,女子不待車夫將腳蹬放下,已經輕巧地跳落在了地面,她急著去看小石頭,那個可愛的小孩子,不知他怎麼樣了?

醫館因為那位老者的醫術精湛,診費也不高,所以來他這兒看病的人也頗多。寶兒提著裙擺,靈巧地穿梭在來往的病人中,一會兒工夫就進了後院,那裡還住著很多病人等著老大夫救治。

「啊——張嘴。」那位灰衣老者正在給一個中年男子看病,等男子張開了嘴伸出了舌頭讓他瞧,他便提起筆在紙上飛快地寫著,一邊不忘吩咐,「虛火旺盛,肝脾受損,這頓時間忌食辛辣,不可飲酒,還有…有些微微中毒的跡象,你這段時間服用過什麼嗎?」

男子神情有幾分木訥,等老者問完,他反應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不曾服過什麼,跟以前一樣,只是前段日子在床上躺了一段,我家娘子去龍王廟求了聖水來服用,病是好了,可是最近就是時常覺得腦袋發暈,起得來床了這才來您這兒看看。」

「真實的,你們這些人啊,那麼有錢去買那勞什子聖水,我這兒診費才多少啊?都不願來看病,看來我得多收點才行了。」老大夫慈祥的臉上突然湧起一絲倔強,語氣是嗔怨的,不過手上也沒停著,還在開藥方,花白的鬍鬚隨著他的嘴唇蠕動也是一動一動的,看起來甚是可愛。

寶兒一進門就看到了這副光景,聞著院子里的葯香,她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大夫!」寶兒幾步跑上前去,那瘦瘦老頭兒抬起頭來,捋了捋鬍鬚,見是一個美麗的少女,眼神中透著迷惑。

「姑娘可是要看診,要看的話去那邊排隊吧。」說著,不冷不熱地指了指一邊,那裡還等候著十多個病人。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想來問問你,昨日傍晚在您這兒看病的一個女子和一個小孩兒,那個小孩兒還發高燒來著,她們還在這兒嗎?」老人聽她這樣問,不禁斂眉思索片刻,這時,仟堇已經默默站到了寶兒的後面,老者看看那個器宇軒昂,英俊非凡的男子,才突然想起女子說的是哪一位。

「哦!你說她們啊,當時你們一走後,她也就帶著那個孩子走了。去了哪裡老夫不知。」看看仟堇,再仔細看看寶兒的容貌,老者便猜出了寶兒就是昨日那個嬌俏公子,回答之後,又朝下一個招招手,繼續看診,不再理會她。

寶兒隱去了臉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失望。這月娘怎麼就走了呢?本來還想看看她來著。回頭,卻發現仟堇若有所思地盯著老者。

「怎麼了?」寶兒靠近,順著他的目光看著老人對病人望聞問切,有些不解。

「沒事,走吧。」

拉過寶兒的手,兩人肩並肩走了出去,裡面還隱隱傳來老者嗔怒的聲音,「又是什麼勞什子聖水!真的有用那你還來我這兒作甚!去去去…老夫看不了,下一位…」

「嘿!你這老頭怎麼這樣…」

吵鬧聲漸漸遠了,寶兒上了馬車,在人群中掃視了一圈,無奈地上了馬車,離去。

……

山水別苑,白牆灰瓦映襯著此時灰濛濛的天空,頗有一番融入其中又超脫其外的朦朧感。

遍植翠竹的精巧院落里,一排硃紅色的雕花窗順邊兒開著,將整個寬闊的屋子顯得更為空曠。屋子裡傢具擺設都不多,足以看出這間屋子主人的利落的性格。

風對吹著,窗前一玄青色長袍的男子眯縫著鷹眸,靜靜而立,屋內,如水的琴聲如成熟的蘆葦的絨毛,緩緩的拂過心上,讓他此刻的心平靜了不少,不過他挺直的眉毛還是微蹙著,不曾舒展過。

房內,一著粉色羅衫的女子十指如蔥,靈活地在琴弦上翻飛著,女子眉目如畫,五官精緻,美得如夢如幻,只是那如青煙一般的淡眉卻如男子一般輕輕蹙起,清澈的眸子裡帶著幾分哀怨,痴痴地望著那立在床邊的修長身影。

唉…

心裡無聲地嘆息,女子收回目光,手下加快了,琴聲也變得急促起來。

琴弦應聲而斷,女子輕呼一聲,捂著流血的指尖,貝齒緊緊咬著殷紅的菱唇。她回眸去看那靜立著的偉岸身影,眸子里湧上些委屈的水光,幽怨地望著他,只等那人會轉身關切地過來問候一句。

可是,那背影依舊不為所動,接著,冰冷的聲音如凜烈的寒風颳了過來。

「退下吧。」

「公子。」馬如昕不甘心地起身,向那男子走近了兩步,可是緊接著,更為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不想說第二遍。」

女子生生止了步,死死咬著嘴唇,一步三回頭地往門口而去。

這個男子,這個俊美而冷酷的男子,總是這樣對她。她不明白,他明明就從那場絕殺中救出了自己,那麼自己對他來說就該是不同的吧。她以為,他是覬覦著自己的美貌,可是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偶爾會在男子以一種近乎於痴迷的眼神望著自己,可是每次只是短短一瞬他又變得冷漠。

他從未對自己做出過越矩的行為,只是偶爾來到這裡,聽聽自己撫琴,或是僅僅是看著自己,看著自己發獃,獨自喝著悶酒,那眼神卻又像透過自己在思念另一個人。他對自己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是自己呢?已經在這段日子裡慢慢淪陷,被困在這個別苑,她唯一的盼望就是等著他,盼望著他每次短暫的停留…

到底是自己哪裡不好嗎?她每次都想衝過去這樣質問他,可是…她不敢,就如此刻,看到他挺直的背影,聽著他冷漠的話語,她退卻了。出了門的那一刻,馬如昕流下了委屈的淚水,可是她也知道,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

無影轉頭,看著漸漸遠去的那個粉色的身影,他的眸子裡帶著鮮少露出的哀傷之情。

真像啊,好幾次他都看著馬如昕獨自喝悶酒,醉了的時候,真的想衝過去將那個小女子摟入懷裡。可是他知道那不是她,永遠不是她!就算讓馬如昕穿上粉色的衣裙,梳著她愛的髮髻,神情間有了八分相似,可是,那還是不是她!那個會讓他真正思念得心痛的女子!

呵,寶兒啊,你真的要當他的王后了嗎?不,我不會讓這一切成真的,如果…我取得至高無上的權力…那你也會甘願如陪在他身邊那樣陪伴著我嗎?

男子想著,眸色由淺轉深,身上升騰起一股殺氣,可是那背影看在某雙清澈的眼睛里還是那麼哀傷和孤獨。

重簾后,去而復返的女子躲在那兒,眼神痴怨地望著他,只為了多看他兩眼,免得他一去又是幾日不來,讓她一個人獨自承受思念。

不!不能再這樣了!她應該搏一次不是嗎?

她愛他!她竟然如此快地就愛上了他!如果不搏一次,她不會甘心永遠就這樣遠遠地望著他的,她要陪在他身邊,躺在他懷裡…

貝齒將下唇咬得更深了,齒痕處竟透出了絲絲的血跡。女子眸子里閃過堅決的光芒,轉身,快速地隱於簾后。

天空作美,不知何時已經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雨水順著窗欞濺了些進來,濕了窗邊男子的衣衫,可是他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了,絲毫未覺。

「公子,下雨了,小心受涼。」一件薄衾隨著一雙柔膩小手的出現搭在了無影身上,打斷了他的思緒。

男子不悅地眯了眯眼,轉眸,掃了一眼身後的女子。

只見半垂著腦袋的女子已經解了髮髻,墨色的青絲垂在胸前,略略遮住她半露的酥胸,若隱若現間,更惹人遐想。女子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件粉色的絲質長裙,一根粉色的帶子系在胸前,更是襯得她那裡裸露的半圓形凝脂細膩白皙,誘人探索。

無影只是瞟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感覺身上確實傳來一絲冷意,這才從床邊慢慢踱開,身後,窗戶一扇扇被女子關閉了起來,屋子裡很快就充滿了融融的暖意。

主案上,香爐里正裊裊地冒著桂花味的香煙,男子看著香爐,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

哼,好大膽的女子,敢在他這個毒師祖的面前下迷煙,簡直不要命了。不過看這該死的鬼天氣,他暫時也走不了了,不如就奉陪你一次,看看你到底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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