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

繾綣

3.

聽到周老爺談起自己兒子的事情來,劉德福嘖嘖稱奇,怎麼都沒想到,周家竟然還有一個兒子。等到周老爺抱怨完了,劉德福才慢條斯理給他添了一杯茶水潤口。

「咱們當爹的,就是操心多,唉。」周老爺搖搖頭,此時哪裏還有半分來時神采奕奕的樣子,顯然是操碎心的老父親模樣。

劉德福替自己兒子操的心也不少,如今還要防著宋青嬋勾引上兒子……思緒一頓,劉德福猛的看向周老爺,眼中滑過一抹亮。

「誰說不是呢。」劉德福道,「周老闆,老實說,這兩間鋪子我能賣給你,只是你別怪我多問兩句,你怎麼就看上了李主簿家的五姑娘了?」

「那可是我在岐安府里千挑萬選,才選出了個讀過書又當適嫁年齡的女子。」要知道,找個讀過書的會識文斷字的姑娘,實屬不易。

周老爺泥腿子出身,家裏窮,沒念過什麼書,大字也不識幾個。現在年紀大了,更沒有讀書的心思,就能看幾個賬本罷了。

所以他也格外欣賞讀書人,也希望自己兒媳婦能是個會讀書的,將來也不至於會在料理周家的事情上吃了虧。

女子多讀些書,總歸是聰明不愚,不會被下面的人騙了。

劉德福沉吟片刻,「周老闆,我就有話直說了,人李家好歹是在替府衙辦事,李主簿在咱們岐安府上,也是頗有名望,李五姑娘更是才華出眾,賢良淑德,你送兩間鋪面,人說不定還嫌你俗不可耐,是在拿錢辱沒他們呢!」

周老爺眉頭皺了皺,他當然也是有這樣的顧慮。

不過現在劉德福這樣說了,定然是有別的深意,周老爺不與他兜圈子,直接就問:「不知劉老闆有何見解?」

「見解不敢當。」劉德福道,「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問周老闆一句,可在意門第之見?」

「你看我像是那種在意門第的人?」

「哈哈,周老闆爽直,自然不是那種人了。」劉德福摸摸自己的鼻子,他自己才是,「李五姑娘雖好,但她是官宦之家,又飽讀詩書,就算周家腰纏萬貫,人家姑娘怕也是看不上。就算是迫於周家權勢嫁過來了,貴公子與她之間也難以琴瑟和鳴。」

周老爺重重嘆了口氣,他為兒子的婚事急昏了頭,這才沒有仔細考量,如今劉德福一席話,一語驚人,徹底將他給點醒了。

別說是琴瑟和鳴了,他甚至還怕李五姑娘仗着家世欺負了兒子。

「那劉老闆的意思是?」

劉德福微微一笑,「周老闆莫急,這岐安府上,又不只是李五姑娘讀過書。我這兒啊,正有一女,飽讀詩書,性情溫和,家世清白,模樣也是不可多得的好。」

周老爺頓時明了過來,想起剛剛劉德福問的門第之見,接過劉德福的話說下去,「只是家世條件不太好?家中窮困些也無妨,只要家中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輩便好。」

「哈,周老闆明鑒,那姑娘家世清白,家中只有一個阿爹,她爹先前還是個讀書人,所以這姑娘啊,打小就飽讀詩書。如今那姑娘,正在我家中為襄兒授課,周兄若是有意,不如自己去看下?」

周老爺眼睛一亮,「啪」的一聲,摺扇打在了自己手心之中。

劉家后宅,怪石嶙峋。

環繞抱勢,托起一汪荷花池水。

恰是春夏之交,花池之中,碧綠之意甚是清新,將岐安府春意收攏於一池之中。

從小石路往前的閣樓之上,雕窗半開,坐在窗邊的小姑娘執筆,正一臉愁容,許是來了靈感,她又低下頭在宣紙之上寫寫畫畫,最後才展露一絲笑容來。

她撅著小嘴巴扭頭,將自己新寫的詩文遞給身後的青衣女子,女子生的明艷發光,身姿裊娜勾人,瞥見她紙上所寫時,低眉淺笑,別是一番韻味悠長。

劉襄都看呆了,吸吸口水不禁說:「青嬋姐姐,我今日這詩寫得可還好?」

宋青嬋也看完這首五言,彎了彎眉眼,「寫得倒是有幾分模樣了,三姑娘生性天真,寫出的東西也很有生趣,與許多女子都不一樣。」

得了誇讚,劉襄一下子站起身來,圍着她轉了個圈兒,笑嘻嘻說着:「姐姐說寫得有模樣,那定然是有進步,等晚上我便拿着去給阿爹看,問他討些賞錢。」頓了下,劉襄又看向宋青嬋,「等我拿到銀錢了,我就給姐姐先應急。」

聞言,宋青嬋抬起眼眸,柳眉蹙緊。

閣樓外候着的丫鬟,眼神無意間落在了她的身上,被她察覺后,又慌忙別開。

她心中已有幾分思量,怕是劉德福在疑心她帶壞了劉襄。

宋青嬋搖搖頭,「那是三姑娘的零花錢,我是萬不能要的。三姑娘能讓賬房預支工錢給我,我已經感激不盡。」

劉襄噘噘嘴,看宋青嬋眼眸顧盼生輝中含着堅定,她便不再說下去了。

劉襄的詩文有了進步,但是字卻是不太好看,像是狗爬一樣,宋青嬋將她摁住,筆墨紙硯一應俱全,看着她識文練字。

「青嬋姐姐你不知道,前兒我買脂粉的時候碰到了李如雲,她笑話我出生商賈,俗不可耐。」劉襄這張小嘴是停不下來,即便是在練字,也沒能靜心,叭叭和宋青嬋說話,「哼,我當場就給她做了首打油詩,罵她狗眼看人低,哈哈,她臉色都綠了。」

宋青嬋溫柔看着劉襄側臉,側耳傾聽。

風從軒窗灌入,春風繾綣,吹拂過發梢。她順手斂了斂碎發,餘光之下,看到劉德福與另外一個中年男人,正朝着她這邊看來。

兩人竊竊私語,不知是在說什麼,她無心去聽旁人的事情,轉頭又全心投入到了劉襄的身上。

那邊,劉德福笑眯眯問周老爺:「周老闆,可看清楚了?宋姑娘可還合心意?」

周老爺笑眯了眼,沒說好,也沒有說不好,意味深長朝着劉德福看了眼,又隨意寒暄兩句,說話之間,再沒有提到過宋青嬋半句。

從劉家出去,周老爺立馬就把常用的瘦竹竿管家周岩叫來,吩咐道:「去,速去查一查宋青嬋這個姑娘。」

「宋青嬋?」周岩一愣,「老爺是覺得此女有問題,是劉老爺特地推給您的?」

「這姑娘生的貌美動人,我估摸著,岐安府上再沒比她好看的了。」所以問題就是在這兒了。這樣貌美讀過書的女子,劉德福為何要推給他?

劉德福就真的這樣好心?

從商多年,周老爺可沒有那樣天真,會覺得劉德福平白無故將好事推給自己,這件事,還是查查為好。

周家在岐安府上下,家大業大,想要弄清楚一個小姑娘的底,不是難事,剛到傍晚,周岩就將宋青嬋查了個明明白白。

匆忙趕回周家,燈火已上,偌大的宅院裏,閃爍著橘黃光暈。

周岩穿過長廊到了花廳,因為跑的急,渴的喝了兩大杯水才緩過來一點。

周老爺可就急了,忙問:「事情查的怎麼樣?」

「老爺,我去長溪村上都整明白了。」周岩憤憤不平,「那個劉德福果真是沒安好心,幸虧老爺精明,不然就得被他騙了過去!」

「如何?」

「這個宋姑娘的確是出生清白,也飽讀詩書。只不過讀那麼多書,卻不知道禮義廉恥,長溪村的人說,宋姑娘生的一副狐媚模樣,在外頭也勾搭了不少情郎,是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人。」周岩一口氣說出自己調查的結果來。

他今日也遠遠看了下宋姑娘,生的的確是貌美動人,尤其是那身段,簡直是要了人命似的。

可不就是狐狸精嗎?

周老爺聽完周岩的一席話后,並未惱怒或是驚訝,只是捻著自己的鬍鬚眯了眯眼睛,像是在思量着什麼事情。

周岩怕周老爺糊塗了,又說了句:「老爺,這樣的女子可得三思啊。」

「我知道。」周老爺氣定神閑,拿着摺扇故作風流扇了扇,一副篤定的樣子,「你放心,老爺我心中已經有了數,改明兒你就隨我去宋家一遭。」

看這樣子,周老爺似乎是認定了宋青嬋。

作為周家的肱骨,周岩難免直接諫言:「老爺,咱們家好歹也是岐安府上有頭有臉的人家,要是娶了這樣一個女子進門……怕是會被別人說閑話。」

「閑話?」周老爺哼了聲,「我看宋姑娘挺好,前些天杏林堂的李大夫和我說過一嘴,說是有個女子頗有孝心,現在才想起來,李大夫說的名字,正是宋姑娘的名字。這樣有孝心的姑娘,品行必然不壞,而且周岩啊,你不曉得他們讀過書的人的脾性,清高着呢,哪裏會去做些那種勾當。」

周老爺成竹在胸,周岩倒是不好再說什麼了。

心裏只盼著宋青嬋,的確是如周老爺話里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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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將軍的寵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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