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人與非人

3人與非人

隊長同意了司空晦的提議。

但只給半天時間。

如今的F2小隊，因為遲遲不接受主線任務2，已經被莫名其妙的劇情殺了1名資深者和3名新人，如果在白鴿號抵達終焉之島前，還無法接受任務，便會遭到全員抹殺……

預計抵達時間是明晚，隊長給了司空晦一個早上的時間去調查火種的秘密，到了中午，如果查不到，又或者是查到的信息沒有價值。

司空晦就會被變性。

作為和司空晦一組的古晟，自然也需要陪同他一起行動。

翌日一早，兩人前往位於上層艦體的宴會廳，執行清理任務。

F2小隊現在全員勤雜工，任何人都沒有行動自由，幹什麼都得遵照自己的身份來，就比如你是廚房的洗碗工，就不能跑到魔女的宿舍區打掃衛生，一旦亂跑被逮住，多半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在古晟看來，這倒也算合理。

隊長說過，劇情模式，重點在解謎與預判。

所謂劇情，當然有時間地點人物，有主角與反派。

搜集情報，判斷出自己處於什麼樣的故事中，而這個故事的重點，它的主角是誰——順勢而為，跟著主角，一般不會出問題。

站對了隊，未必會順風順水，但站錯了隊，一定萬劫不復。

主神將F2小隊直接投放在了白鴿號上，給了他們三天時間才抵達終焉之島，很顯然，是要讓F2小隊選邊站。

是站白鴿號上的魔女這一方？

還是站100海裡外那幾艘船上的反魔女組織『光復會』？

作為一個資深遊戲玩家，公共關係研究生，老實說，直覺告訴古晟，應該站光復會，去完成主線任務2-B。

因為從這幾天的觀察看，他實在對這些魔女提不起好感，或者說……他實在不覺得這些傢伙是『人』。

主線任務2-A雖然簡單，可總感覺會是……49年入國軍。

…………

宴會廳里，狼藉不堪。

五顏六色的煙霧，刺鼻難聞的酒味。

桌上吃剩的珍饈美味堆積如山，桌下，空掉的沒空的酒瓶滾落一片，再加上那些四處散落的衣物，衣物間不知是有毒還是無毒的，各種各樣的，吸入式、口服式、注射式的奇怪藥物，以及……

橫七豎八躺在衣服上的，赤身果體的男人女人。

這兩天來，都是如此。

一入夜，這些魔女就會在宴會廳里通宵狂歡，放浪形骸，一直到天亮才會休息，看起來，她們的日常生活就是這般縱慾狂歡。

這在當時給了古晟極大的震撼。

不是因為她們那種堪稱變態殘忍的狂歡方式，而是因為……

描述3（新人福利）：女皇陛下派遣她的近衛軍『天馬近衛』乘坐空天母艦『白鴿號』前往遙遠的終焉之島，執行一項極其重要的機密任務。

描述3里說得很清楚，這艘船是女皇座艦，船上的魔女，是女皇近衛。

我把這隻叫做『天馬近衛』的軍隊理解為這個世界最精銳的軍隊沒問題吧？

可你看看這船上都是些啥玩意兒？

桑拿室棋牌室撫慰室，話劇團雜技團脫衣舞男團，艦底的冷庫里凍著數都數不清的各式珍貴食材，上萬桶美酒，成捆的煙草因為裝不下都堆到走廊上了……

白鴿號是女皇座艦，如此奢侈倒也不奇怪。

可這幫天馬近衛每天就是抽煙喝酒玩男人，例行訓練就只有一個小時，還是騎上天馬飛出去逛逛而已。

就這？

這就是『執行一項極其重要的機密任務』的女皇近衛軍？

古晟對這些魔女的力量實在沒概念，只是聽隊長說過，她們非常可怕。

可他至少知道，沒有紀律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一灘爛泥。

「救，救救我。」

古晟正收拾著桌上的盤子，一隻纖細的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低頭看去，那是個……女人？

從身上的裝扮看，應該也是船上的勤雜工、服務人員一類的存在。

她的聲音很細，每說一句話都得大力吸氣，口鼻都往外冒著大量血沫。

「我，我還沒死，救，救——」

最後一個救字拉得好長，她像是喘不過氣一般，胸膛高高鼓起，噗的一聲嘔出大量混雜著鮮血的塊狀物，然後……

抓著古晟腳腕的那隻手無力的鬆開。

斷氣了。

古晟皺了皺眉，這兩天每天都能遇到這種事。

魔女們嗨大了，一不留神就把懷裡的男人玩死了。

但女人，還是第一次。

他彎腰抓住女人的肩膀，想把她拖出去，這也是清理工作的一部分。

但還沒開始拖，便聽到了不遠處司空晦的噓聲。

司空晦指了指古晟身後，後者轉身一看，這才發現，桌下還有一，不，是兩個人。

一個睡得正香的，全身赤裸，肌膚潔白如雪，一絲皺紋都沒有的女人。

而被她壓在身下的那個男人，臉色青中泛紫，暴起的黑色青筋像蛛網一般遍布全身，他大大的張著嘴，瞪著雙通紅的眼睛……

死了有幾個小時了。

古晟看了看魔女腳的方向，又看了看剛死的女人躺下的姿勢，略一思索，摸了摸她的胸口。

是塌陷的。

所以，整件事情應該是這樣的：這位魔女大人在桌下嗨得正高興，路過的無知女僕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打攪到了她，她都沒有回頭，抬腳一踢——咔嚓！

古晟輕手輕腳的退開。

在白鴿號上，最好的苟命方式就是儘可能不要和任何魔女打照面，這是滾燙燙的經驗。

前天晚上，古晟和另一組新人隊員被分配為宴會廳的侍應。

那是他第一次目睹魔女的狂歡。

有個魔女喝大了，隨手抓過身邊的侍應，扒光衣服，就這麼串在架子上，烤了。

那個被抓的倒霉鬼就是新人之一。

而與他同一組的另一個新人則被分配到了切肉的任務。

那傢伙顫抖著雙手，還沒切兩刀就崩潰了，嚎啕大哭起來。

然後他也被烤了，接著魔女大人將目光投向了古晟……

「那個矮個子，過來！」

還好，她叫的是司空老爺爺，老人家心理素質就是好，臉不紅氣不喘把肉給切了，工工整整的分到魔女的餐盤裡。

古晟挺感謝他，因為當時自己的雙腳已經抖得走不動路，如果輪到自己切，古晟非常確定，自己也得上烤架。

耐著性子，繼續輕手輕腳的打掃宴會廳。

雖然隊長給了半天，但真正可以用來調查的時間恐怕不多。

勤雜工去哪兒，是有限制的，古晟和司空晦負責宴會廳和撫慰室，除了他倆，全隊就沒人可以進入這兩個地方。

魔女們徹夜狂歡，起得很晚，起來之後得先吃東西，所以宴會廳和食堂是得先打掃的。

飽暖才能思**，吃飽喝足有了性致才會去撫慰室，所以撫慰室是后打掃的。

從前兩天的經驗看，忙完宴會廳這邊，差不多已經日上三竿，到時候能給兩人調查的時間恐怕也不多一個小時左右。

在清理宴會廳之餘，古晟也會稍微摸摸魚，或者說，思考一些問題。

他進入輪迴世界的方式有些特別。

前天隊長介紹情況時，說過『電腦』與『問題』。

「想明白生命的意義嗎？想真正的……活著嗎？」

「Yes？」-「No？」

所有人似乎都是在電腦上彈出了這樣一個問題窗口，然後點擊Yes進入的輪迴世界，而古晟……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衣服下，有一個圓形的硬物，那是掛在脖子上的一枚硬幣——從進入輪迴世界就掛脖子上了。

古神硬幣（序列12）：牛

描述：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只有同時做到這兩點的人，才可成為真正的「執牛耳者」。

等級：1/10（一階段）

升級進度：0%（牛之硬幣僅可通過放棄積分升級）

勤勉有+（被動效果）：積分結算時，積分+1%

俯首甘為孺子牛（主動效果）：積分結算階段，每放棄自己1%的結算積分，可指定最多1名隊友結算積分+1%。

（古神硬幣僅可通過擊殺原持有者獲得）

這枚硬幣，是當時……

古晟還記得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個叫做「葉非天」的神秘好友，以及他和自己說的那些話，最後……這枚硬幣從天花板上掉了下來。

——他就是這麼進入的輪迴世界。

隊長說過，每個人在進來時，會有可能攜帶一些自己的私人物品，可以到主神那裡兌換積分，不過大多都不太值錢。

比如司空晦老爺爺帶進來的，就是一本《花花公子》。

「你這個最多5點積分吧。」隊長當時是這麼對司空晦說的。

而古晟……

他沒有把硬幣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畢竟玩了這麼多年遊戲，他雖然不完全明白這玩意兒是個什麼東西，可任何遊戲中，百分比加成的東西，都是潛在的外掛。

這枚硬幣的效果似乎是犧牲自己加成他人，如果真的要使用，總有一天是要告訴別人的，但現在……

他和這些人還不了解，這種東西，還是不說的好。

…………

「嘿！嘿咻！——」

古晟抬頭，司空晦抬腳，用力把屍體扔出船舷。

這已經是第七具了。

宴會廳的活兒，終於幹完了。

「司空老爺子，喝口水休息休息吧。」

古晟把水瓶遞給司空晦，後者年紀大了，而且似乎有些病，從上船那天起他就一直咳嗽。

這幾天來，大多數體力勞動，古晟都主動承擔了下來。

司空晦接過水瓶，也沒有說謝謝，他喝了一小口，看著船舷外的雲海，似乎在思索什麼。

「要不我們進去吧，司空老爺子，這裡風太大，您還咳嗽著呢。」

在如此高空，當然風大，這還是天氣好，天氣不好的時候，普通人根本就在甲板上站不住腳。

這一次，司空晦終於回話了，他把一個巴掌大小的儀器遞給古晟。

「這是跟隊長借的萬能探測器。」

這個東西，上船那天隊長拿出來過，他就是憑藉這個肯定所有人都受到了輻射照射，古晟看著儀器屏幕上的數字：3。

司空晦解釋道：「這上面的數字，是輻射強度，正常範圍是1，2便會對人的身體造成損害，在船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是2，而這個3……是剛才我們扔的屍體上的輻射數據。」

那些屍體，全是被魔女弄死的妓……確切說，是男支男。

白鴿號上有隨軍男寵，而且數量很多，全都被關在撫慰室里，夜晚狂歡時，魔女會挑選一些出來玩。

每天早上，都會被玩死幾個。

死狀如出一轍：膚色青紫、雙目赤紅、全身靜脈暴突、大量咳血嘔吐……

司空晦說過，這是急性輻射病的癥狀。

「所以？」古晟疑惑道。

司空晦說：「你聽過一句話叫做只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地么？實際上如果是真的『耕地』的話，地根本就沒有能力把牛累死——如果這地有毒，那情況就不一樣了。」

「我剛才打掃的時候，試著在幾個睡著的魔女身邊測了測，只要靠近她們半米，儀器上的指數就是4，這個指數會迅速對人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害，而一旦到7，就會瞬間致命。」

「在她們身邊尚且是4，如果發生親密接觸，會是多少？」

司空晦緩緩道：「其實根本不用去撫慰室，這裡的數據已經足夠佐證，她們的力量來源，那個叫做火種的東西，一定是一種強大的輻射源。」

古晟心中泛起了一絲不好的感覺，司空晦說的這些，像是早就有所猜測，如果這裡的數據就足夠佐證，那他為什麼一定要去撫慰室？

「所以？」古晟又問。

「你來這裡之前，學的是公共關係？」司空晦說。

「對。」古晟點頭。

「你昨天跟我說，你覺得這些魔女根本就不是人，什麼意思？」

古晟頓了頓，略一思索，開口道：

「您知道男女社會地位的差異，或者說，性別權利的懸殊，是因為什麼嗎？」

司空晦只是看著古晟，默不作聲，所以後者自問自答道：

「因為生產力。」

「人在是人之前，首先是動物，動物的本能無非生存和繁衍，作為集體動物，人需要勞動創造價值換取生存和繁衍的權力，勞動力越強，此二者權力便會越強。」

「所以在上古時期，大多數人類部族都是母系社會，大家都靠採集生活，男女之間的勞動力，其實並無差異，而雌性天生佔據有生殖的優勢，她們更有社會地位合情合理。」

「而後來，人類掌握了火焰與鐵器，進入農業時代，種植與狩獵成為更好的勞動方式，可恰恰也是因為雌性天生佔據生殖的優勢——她們比男人多一個除了生殖毫無意義的大型器官，她們需要承擔更多的繁衍負累，所以她們在力量上弱於男性，這不是歧視，這是大自然的抉擇，所以她們從事農業勞作的產出比低於男性，所以……社會會由母權向父權過度。」

「這種現象在工業時代會弱化，但一直到了信息時代，知識取代力量成為第一生產力后，才會真正扭轉……」

說到這裡，古晟笑了笑：「老實說，如果未來生育方式不發生改變，我甚至認為社會會再度向母權過度。」

司空晦冷漠道：「別扯那些沒用的，你還沒說，為什麼魔女不是人。」

古晟臉色一正，緩緩道：「因為她們沒有同理心。」

「這幾天發生在船上的事，您大體也看到了，這幫魔女簡直就是魔鬼，她們瘋起來是真正意義上的吃人，而且對此沒有任何道德壓力。」

「在一個正常的社會中，無論父權母權如何變化，大體上生命權才是第一權力，在同一物種之間，不該合理的存在肆意濫殺，可這些魔女呢？」

「如果她們僅僅只是殺男人，我倒還能理解，可剛才您看見了，那個女僕被她一腳踢得胸骨粉碎……」

「她連女人都隨便殺，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

古晟頓了頓，看著司空晦的眼睛道：「我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就是魔女不把魔女之外的人當人。」

她們不把我當人，所以，我也不把她們當人。

理由就這麼簡單。

司空晦平靜的看著古晟，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也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總之，他在沉吟片刻之後，道：

「有兩件事你注意到沒有？」

「什麼？」古晟問。

「第一，她們是拼了命在享受。」

古晟點頭，這當然，她們哪裡是在享受，簡直窮奢極欲。

司空晦繼續道：「第二，你覺得她們好看么？」

啊？這是什麼問題？

「好看啊，」古晟說，「每一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那雙紅色的瞳孔，像是有魔力，看了就讓人著迷。」

「那你發現了她們誰的臉上有皺紋么？」司空晦問。

「這……」

古晟想了想：「沒有，一點皺紋都沒有。」

別說是臉上，這幾天果體也看得不少，全身上下嬌嫩似花光潔如玉。

「你覺得為什麼沒有？」

「這……」

這古晟還真沒想過。

「這是一隻軍隊，一隻當前世界最精銳的軍隊，」司空晦緩緩道，「戰士要年輕，將領總要經驗豐富吧？可我們根本就沒有見過年長的魔女——排除所有不可能之後，無論剩下的答案多麼荒謬，它都是真相。」

司空晦緩緩道：「我覺得她們活不長。」

啊這……！

古晟恍然大悟，此前想不通的許多問題一下子就有答案了。

極度強大、極度短命，當然會……極度瘋狂！

「所以，古晟……」

司空晦看著古晟的雙眼，認真道：

「你說得沒錯，她們的確不把我們當人，我們和他們，根本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問題，而是人，與非人的問題，我實在想不出背叛自己的種族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

「我覺得，我們必須開啟主線任務2-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