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賤名十五

第二章 賤名十五

「我的貨丟了,自然要抓回來。」那人沒好氣回。

溫玉言瞥了一眼她,又問,「不知要多少錢,能替那位姑娘贖身?」

「你要替那賤人贖身?行啊,我也不收你多的,二十文錢。」

「我若替她贖了身,閣下應該就不會再尋她麻煩了吧?」

「這是自然,你買了,誰還要管那賤人,廢話少說,到底買不買?」那人不耐煩的催到,又言,「不過人現在是跑了,你要買的話,得自己去抓。」

「無妨。」溫玉言對阿卓道,「給錢。」

「哦。」阿卓拿出了二十文給了那人。

「多謝公子。」那人拿了錢,高興的抗刀離去。

溫玉言回眸看向了她,說,「這位姑娘,你可以下車了,他不會再對你如何。」

她低著頭爬了出去。

可看著他的馬車遠去,她又悄悄跟在了後面。

阿卓瞧見,對馬車裡的溫玉言,道,「王爺,那人追過來了。」

閉著眼睛的溫玉言睜開了眼,沉默了下,說,「停下。」

阿卓立刻停下了馬車。

身後跟著的她,也忙停下了腳步。

溫玉言從馬車上走了下來,一步步來到了她跟前。

「姑娘,為何要跟著在下?」溫玉言不解。

她低著頭,怯怯的回,「公子買下了賤婢,賤婢自然是要跟著公子的。」

「你不用跟著我。」溫玉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身上是傷痕纍纍,於是他又扭頭同阿卓說,「把錢袋給我。」

「啊?」阿卓有點懵,但還是把錢袋從身上扯下,遞給了他。

溫玉言把錢袋放在了她的手心,說,「錢不多,但足夠姑娘尋個棲身之所了。」

旁邊的阿卓先是一驚,然後欲言又止,一副很捨不得的樣子。

「姑娘,你多保重。」溫玉言對她微微一笑。

她呆了,痴痴的望著他。

每天,都會有無數個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可他們卻都生得一副嘴臉,面對她,無一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凶神惡煞。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會對她展開笑顏。

她攥緊了手中的錢袋,目送那逐漸,離去了的白色身影,溫柔如璞玉細雨,旭暖若明燈碧水,那一襲白衣皎若雲間明月。

她情不自禁感嘆,這天盛竟還有此等男子……

幾天後,尚亭局前門庭若市,不斷有女子前往,陳列長隊仔細理衣。

「這是在做甚啊?」她好奇,向排在她前面的,一姑娘打聽起。

那姑娘回頭一看,當即被她的容貌嚇得了下。

「對,對不起。」她趕緊遮面致歉。

那姑娘緩了下回,「你莫不知?這乃是宮裡,擇選宮女。」

「選宮女?倘若入選,便能去伺候陛下?」

姑娘當即笑話她,說,「陛下是何許人也,豈是一般人可伺候的?宮女也分三六九等,貌美體好的為一等,只有一等的才能有資格,去伺候陛下和宮裡的娘娘們。」

「那其他等的呢?她們又會去往何處?」她滿眼的懵懂。

姑娘回,「旁的,看命,命若是好,要麼留宮,要麼送往太子府,最不好的,便是被丟入永安王府了。」

永安王府,永安王……

她低頭看了看腰間的錢袋若有所思,然後又看向前方,只見一個個女子將手中的什麼東西,遞給了宮裡擇人的老嬤嬤。

「你手中這是何物?」她又問到。

前面的姑娘有點不耐煩的回,「自然是良籍。」

良籍……

她猛然想起,宮裡擇人,確實是需要良籍,但她並無此物,可又非需此物不可。

她思索了片刻,離開了隊伍走到一邊,從錢袋中拿出一定銀子,神不知鬼不覺的踢到了,那老嬤嬤的腳邊,然後暗中觀察。

只見那老嬤嬤瞥了一眼,面上倒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繼續看籍填名,可腳卻悄悄踩住了銀子,然後趁人不注意快速的,從地上把銀子撿了起來,塞進了自己的袖子中。

對此,她很滿意……

她從自己破舊的衣服上,撕下了一塊布,擋住了容貌,然後又排回了隊,經過漫長的挪動,終於輪到了她。

老嬤嬤上下瞟了一眼她,見她一動不動,不耐煩的催到,「良籍看看。」

「姑姑。」她走近她,坦白道,「我是從黑市出來的,並無良籍。」

「沒有良籍,你來作甚?快走快走!」老嬤嬤更加不耐煩的驅她。

她求言,「姑姑,我本是良民,奈何家破人亡被抓至黑市。」

說著她將錢袋,塞入了她手中說,「這個荷包,就當是我答謝姑姑的救命之恩了,求姑姑可憐可憐,給我個活路可否?」

老嬤嬤掂了掂手,很快領會到了她的意思,看了眼四周,一邊將銀子塞懷裡一邊說,「也罷也罷,倒也是個可憐人,今日我便與你行個方便,不過老婆子可不保證,能讓你去往何處。」

「無妨,只要能有個活路,何處都可,多謝姑姑憐愛。」她向她拱手行禮。

就這樣,她的名字被寫入了宮女冊中,二次擇選中,她摘下了臉上的布,嬤嬤一見臉色頓時不好。

「這張嬤嬤是老眼昏花了嗎?怎麼這種貨色也能送到我跟前來……」二選的嬤嬤嫌棄至極,拿了個破舊的木牌丟給她說,「你就去永安府當差吧。」

「是。」她拿著木牌半蹲了下,行禮。

隨後她便跟著嬤嬤,派的一位公公前往永安府,與她同行的還有位,樣貌還算標緻的姑娘,喚作阿園。

一路上阿園就憤憤不平的嘟囔著,「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竟被分到永安府!」

「永安府不好嗎?」她不解的問到,說,「姐姐莫氣,雖比不得宮裡,但好歹也是王府。」

「王府怎麼了?」阿園不屑,鄙棄又氣憤道,「天盛上下誰都知,永安王溫玉言乃是陛下最不喜之人,其生母更是心腸歹毒被打入冷宮,他的王府連宮裡的凈事房都比不上,真真是災星臨了頭晦氣的狠。」

「姐姐快別說了,光天議論皇戚,乃是重罪。」她忙低聲提醒。

阿園卻不以為然的翻了個白眼。

跟著公公一路而行至城邊,她們終於來到了王府前,府門陳舊也無守衛,屋檐下懸挂的紙燈,積滿了灰塵,就連上方的牌匾都被蛀蟲,侵蝕了一大塊。

說實話,雖為王府,可其排面甚至比不上,城裡一般的商戶府邸。

眼前此景,就連公公都忍不住露出幾分嫌棄之色,他上去敲了敲大門。

過了會兒,府門打開,從里走出了個人,她一眼便認出,是那日伴在他身側的小斯。

「見過曹公公。」阿卓拱手行禮。

公公回禮言,「阿卓大人安好,不知王爺近來可還康健?」

「王爺近來一切順遂,多謝曹公公心關。」阿卓笑道。

曹公公向他介紹言,「這二位是今年新入宮的人,何姑姑特遣來伺候王爺。」

「有勞曹公公和姑姑費心。」阿卓再次拱了下手,又道,「只是還望曹公公回時,為姑姑捎句話,王爺喜靜不喜生人叨擾,府中下人已足往後不必再遣了。」

「阿卓大人放心,此話小人一定帶到。」公公賣笑回到,雖言語得體客氣,可她從他的眼中卻瞧出了幾分鄙夷。

帶她們前往住處時,就小聲嘟囔了句,「什麼東西,給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洒家還不願跑呢。」

來到女婢的住處后,公公隨便對她們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阿園煩躁的鋪著床鋪,對四周是滿臉的嫌棄和不悅。

她看了眼窗外,心情愉悅笑言,「這院子真雅緻。」

「雅緻?」阿園翻了個白眼,鄙棄道,「你若是見了太子府的,就知什麼叫天差地別了。」

「姐姐,去過太子府?」她收回目光,好奇問。

「並無,只是聽人說起,太子府富麗堂皇,連女婢的房,都是一人一間,哪裡像我們現在,這麼多人擠一處。」阿園望著其他床鋪,嘆氣,說,「以後啊,你我二人的日子,可就難過咯。」

她笑了笑,並不為此憂愁。

阿園見她眼中含笑,不禁疑惑費解言,「奇也怪哉,你為何,一點也不憂慮?」

「為何憂慮?」她笑說,「於我而言,金屋玉房也好,茅屋稻室也罷,若能安身,便是個好去處,太子府很好,王府也很好。」

「真真兒,是個怪人哉。」阿園不能理解,搖著頭有些無語……

傍晚,溫玉言從外而歸,用完膳后,他喜歡去往書房閱簡。

阿卓端來了杯茶水,放在了他手邊。

他看了會兒,抬手端起茶杯,茶蓋才微開,一縷白煙就外溢,裊裊升起,拂過鼻前,滿腔茶香。

溫玉言頓了下,然後用茶蓋緩緩撥開了,上面漂浮著的幾片茶葉,於唇前輕吹了吹,低頭抿了一口,唇齒間甘甜濃醇。

「此茶,是何人所沏?」溫玉言扭頭,看向身邊的阿卓,忽開口詢問。

阿卓驚奇,言,「王爺怎知此茶不是我所沏?」

「湯色清透潤口回甘,與茶湯完美融合,香似有若無,氣在喉嚨深處久久不散,餘韻悠長,喝時像在聞,聞時像在喝。」溫玉言再度嗅了下茶香,說,「只怕連宮中都極少有人,能有此等技藝。」

「王爺英明。」阿卓回,「此茶乃是新來的一女婢所沏。」

「女婢?」溫玉言倒有些意外,能有此技藝在宮中至少也能坐個大宮女一職,可居然只是個女婢還入了他府。

阿卓見他似乎有些感興趣,便問,「王爺可需召傳?」

「嗯。」溫玉言吹了吹茶,再度抿了一口。

他倒要看看,是個怎樣的女婢……

不一會兒,阿卓就帶著她,來到他的面前。

她低著頭不敢直視於他,一來到他跟前就馬上跪下行禮,道,「奴婢拜見王爺。」

「抬起頭來。」溫玉言放下茶,命道。

她像是有些忐忑,緩緩的抬起了頭,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的瞬間,溫玉言對眼前這個戴著面紗的女子,忍不住驚訝的道了句,「是你?」

「王爺,你見過此女?」阿卓迷惑。

溫玉言回,「她是前些日入馬車的姑娘。」

阿卓頓時恍然大悟,說,「原來是你啊!你就是前些天那個長得特別丑的……」

溫玉言忽然咳了一聲,打斷了阿卓的話,道,「是你對吧?」

「王爺好眼力,正是奴婢。」她自知瞞不過,便索性承認,其實她也知道,瞞不了多久,只是沒想會如此之快,他竟一眼便認出了遮面的自己。

「你為何要入府?」溫玉言盤問。

她回,「奴是宮裡遣來的。」

溫玉言搖了搖頭,質問,「黑市之人怎會有良籍,你如此處心積慮入我王府,意欲何為?」

「王爺勿疑!」她知他誤解了自己,趕忙解釋道,「奴的確是有意入王府,可奴並無惡意,僅想報答王爺,當日的救命之恩,如此而已。」

「當日相救不過是,順手一事,不必掛心。」溫玉言輕描淡寫道。

一旁的阿卓只想說,那日給她的銀子,是王爺自己這些月省吃儉用省下的,結果一下子就全給了她,他可是替王爺心疼了好久來著。

她言,「王爺,奴雖出身貧賤,可家父自小教導,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溫玉言又道,「你可想清楚,王府蕭條,給不了你任何東西。」

「除了留在王府,奴別無所求,還望王爺收下奴,不要趕奴走。」她向他再度叩首一拜,祈求。

溫玉言沉默了片刻,語氣緩和了些,問,「你叫什麼名字?」

她愣了下,有點木訥的回,「賤名十五,無姓。」

「十五……」溫玉言復念了一下她的名字,說,「既然你如此執意,那我便留你在王府罷了。」

她一聽心裡頃刻大喜,忙開心又激動的說,「多謝王爺!奴一定恪盡職守,盡心儘力伺候王爺!」

「行了,退下吧。」溫玉言揚了下手。

「是。」她笑容滿面的起身,向後小心後退出書房,開開心心的往回而去。

阿卓笑道,「我就說第一眼瞧見她,就覺得她眼熟,原來是那個丑姑娘啊,話說她怎麼長那麼丑,怪嚇人的。」

「阿卓。」溫玉言認真教到,「不可以這樣說女孩子。」

「哦,是,阿卓記住了。」阿卓識相的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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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邊權謀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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