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98之牽手

1998年10月下旬，燕京市區某醫院處，電視劇《牽手》的拍攝現場，導演楊陽正指揮着工作人員移動道具，佈置下一幕拍攝場景。

剛拍完王純和鍾銳兩人在丁丁的病房裏交談，卻正好被趕來看丁丁的夏曉雪、夏曉冰和鍾銳的媽媽撞見的戲份之後，俞菲鴻走向一旁的休息棚。

10月下旬的燕京已經有幾分冷意，幾絲涼風吹過，俞菲鴻隨手緊了緊自己的外套。

她在這部劇里的戲份快要殺青了，結束之後就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了，回國之後她都沒有好好休息呢。

這時，劇組中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邁著大長腿走了過來，隨手遞給俞菲鴻一個保溫杯，坐到了旁邊：「菲姐，喝口熱水吧，天氣轉涼了，可別感冒了。」

俞菲鴻笑着接過水杯：「小峻可真會關心人！」

「嘿嘿……」聽到女郎的謝語林東峻嘿嘿直笑，心中樂個不停。

「上次你跟我說的你在米國拍《喜福會》的事還沒說完呢，趕緊繼續說說？」

「上次不是都說的差不多了嗎？你還要聽？怎麼對姐姐的過去這麼感興趣啊？」俞菲鴻似笑非笑的看着面前青年，眉如劍鋒，目若點漆，談吐間更是溫文爾雅，引人注目。

要是早幾年遇到他就好了，可惜……

林東峻臉頰稍微有點發熱，對於十八歲而又早熟的他而言，正是少年幕艾的年紀，對面女郎的嬌媚笑容簡直是太有殺傷力了。

不過，對着自己愛慕的女郎，他還是信心滿滿，直視過去：「我喜歡師姐啊，這不是想多了解了解師姐的過去嗎？不是說了解了過去才能一起暢享未來嗎？」

「呵呵……」俞菲鴻掩嘴笑了起來，「我可沒答應你的追求呢！」

真是美麗而又知性啊，看着女郎的笑容，林東峻心裏感嘆著，二十多歲的俞菲鴻，一顰一笑都讓十八歲的他心中萌動着火熱與衝動。

「上次不是已經說完了拍攝的事了么。這次我說說拍完這部劇我的感想吧！」俞菲鴻收起了笑容，神色溫和地對着林東峻道。

「你知道『喜福會』的意思就是大家坐在一起搓麻將，而麻將桌上的四人就是本片的四位主人。片子主要展現了四對旅美的母子之間關於男人、家庭、母女之間的恩恩怨怨……」

「我扮演的是年輕的顧瑩瑩……」

「顧瑩瑩這個角色在女人最美好的花季愛上了一位浪蕩輕浮的公子哥，她以為自己能夠馴服浪子，收穫一段完美幸福的感情。實際上這是她的一廂情願，也是她一切不幸的根源……」

「在如願嫁給這個男人後，生活中顧瑩瑩只能日日在等候丈夫歸家中度過，甚至還要忍受暴戾丈夫的羞辱和打罵，最後在精神恍惚中，年輕的她失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鶯鶯大半輩子都飽受一段屈辱不堪的婚姻的折磨，即使背井離鄉移居美國再婚並有了一個新的家庭，還是走不出來，時常會陷入一種極度沮喪、驚惶的狀態中。甚至這種慘痛的經歷在自己女兒身上重新上演……」

聽着俞菲鴻低沉悲戚又好像超然的語氣，林東峻感覺她的情緒有點不對，讓她再說下去影響心情，小心道：「菲姐，要不我改天再聽你說？」

俞菲鴻沒有言語，淡淡笑了笑，繼續道：「小峻，聽我繼續說吧，我今天想找個人說說話……」

林東峻默然，只得繼續聽她說下去，他覺得自己今天挑起的這個話頭實在不是很好。

「但當女兒面臨和自己當年相似的處境時，鶯鶯不再自怨自艾，她知道女兒從小受了自己的影響，性格上的弱點她有很大的責任……」

「為了不讓女兒步她的後塵，被一段不值得的婚姻拖垮，鶯鶯再次堅定了起來。她成為了一個可靠的、充滿力量的母親，她給予女兒勇氣，幫着女兒看清自己的內心，相信自己的感受……」

「『如果這個男人在婚姻上給不了你想要的，你就離開他』，這是瑩瑩幾十年後內心最深處的感受，她想用這種直面自己內心的恐懼和慾望的態度去喚醒女兒的靈魂，這也是瑩瑩這個角色在人生中最直接的感悟……」

「劇中不止瑩瑩這個角色，其他幾位母親們在移民前都經歷了種種的不幸，而當她們踏上去往新的國度時，都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她們想要逃離自己的過去，可是現實給了她們種種的磨難……」

「生活總是這麼難么，是的，這是毋庸置疑的。特別是對女人來說，它更難。」

「四十年代的女性可以說是局限於社會地位、教育水平等各種原因才有了各種不幸的婚姻，可是幾十年後的這個新時代呢？」

「新時代女性會有自己不同的婚姻故事嗎？我不知道，我也感到茫然，我接觸過不少的家庭，而從我了解的情況來說，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形式上稍有差別。呵呵，婚姻……究竟對女人來說是什麼呢？或許真的是一場賭注啊……」

「你看過《伊梅爾達·馬科斯自傳》嗎？」

林東峻聽到俞菲鴻的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臉上的神色有點尷尬：「我知道這個人，國內媒體前幾年報道她的新聞挺多的，但是她的自傳我沒有看過。」

伊梅爾達·馬科斯，菲律賓前第一夫人，人稱菲律賓「鐵蝴蝶」，是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世界級名女人。

丈夫費迪南德·馬科斯曾執政菲律賓20年之久。

伊梅爾達·馬科斯擁有美麗的容顏和卓著的眼光，善於利用自己的優勢，也善於把握局勢，馬科斯能夠成功，伊梅爾達功不可沒。

1974年，伊梅爾達·馬科斯給主席唱過《我愛燕京天安門》。

不過，她最為世人所知的還是她的私生活——揮金如土，極度奢侈。

後來馬科斯夫婦下台，狼狽逃離菲律賓后，憤怒的老百姓在伊梅爾達的居室里，瞠目結舌地看到：2000副手套，3000雙皮鞋，1700個小提包，5000條短褲，500個胸罩，200雙襪子和數百件出自歐洲時裝大師之手的名貴服裝。

據說她一天換10次裙子，一次購物花500萬美元，家裏面的珠寶達上百公斤……

林東峻回憶這自己看到的新聞，這個女人和《喜福會》中的女人們的人生經歷簡直是兩個極端。一方在天堂之巔，一方在地獄之下。

「是不是覺得這個女人和瑩瑩他們幾個簡直處在這個世界的兩端？」

「同樣是婚姻，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呢？是不是和賭博一樣？命中了，你擁有一切；不中，你連自己也輸了？」

「菲姐，你這種想法太極端了，」林東峻溫柔的看着女郎道，「處在世界兩極的總是少部分人，我們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過着平凡的日子，你又何必鑽牛角尖呢？」

「聽了這幾天你給我的講述，我覺得你參演《喜福會》完全是個錯誤，這部戲給你留下了很不好的心理陰影……」

「不，我很好，我很了解自己。這是一段不一樣的經歷，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以及這個社會。後來留校教書以及之後赴米國讀書也和這個離不開，既然世界對女性這麼殘酷，那我們只能選擇讓自己變得更堅強才對，不是嗎？」

「電影故事中，幾位母親在經歷了種種慘痛之後才有了覺醒，既然我現在就已經看透了本質，為什麼不讓自己更早獨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而不是活在別人的世界中呢？」

「菲姐說的挺對的，我們每個人都要堅強、獨立，都要……啊，不好，菲姐小心……」

正當林東峻正要繼續說下去時，狂風驟起，不知道劇組誰搭建的休息棚不太牢靠，『嘩啦』一聲，塌陷了下來。

眼看就要砸到俞菲鴻的頭頂，林東峻神色大變，猛地撲了過去，死死用身體護著旁邊的女郎。

「轟隆」一聲巨響，兩人埋沒在一堆雜物中。

劇組眾人剛從狂風中睜開眼睛，就聽到休息棚廢墟處俞菲鴻披散著頭髮，嘶聲喊叫：「小峻~小峻~醒醒，快醒醒……」

「快來人吶，小峻出事了……」

聽到俞菲鴻的嘶聲喊叫，其他人趕緊趕過來幫忙，七手八腳很快把林東峻從廢墟堆里拉了出來。

「不好，怎麼沒呼吸了？趕緊讓讓，送急診，快……」

有人摸了林東峻的呼吸，頓時嚇了一跳，趕緊擠開眾人，幾個人抬着林東峻趕往急診室。

俞菲鴻驚魂未定，也不顧額頭上的血跡，追着林東峻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