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哥。」

陸枉凝聽到身後椅子嘩啦一聲蹭著地面推開，回頭一看林滿芳正沖著他們的方向看著，「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江之永揮了揮手，頭也沒回，「不去，你們玩兒。」說完就拉開門出去。

陸枉凝尷尬的點了點頭，跟著出去了。

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種抱歉的意思，又不是她想拒絕。

門回彈到位的瞬間，林滿芳舉起面前的紅酒杯仰著頭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把杯子拍在桌面上。

明明是她的慶功宴，但她沒有一點主角的感覺。

直到顧遲輕輕的拉了下她的手，關切的看著她，熾熱的溫度讓她清醒了許多。林滿芳勉強笑了笑，用力回握住。

「人太少就不去了吧，正好我有些累。」林滿芳打開手機就要叫車。

顧遲一把拿過她的手機，「我送你們，大晚上不安全。」

林滿芳怔了怔，下意識掃了眼他面前乾乾淨淨的酒杯。

「我沒喝，走吧，不是累了嗎？」顧遲自然的幫她拿起包，朝著宋宋晃了晃腦袋，「一起。」

陸枉凝跟江之永出去吹了一陣冷風。

走到車旁邊也不進去，就一言不發的站著，是不是抬頭看看天。

陸枉凝等了半天，直到被夏日帶著溫度的風吹得快暈過去才忍不住問他。

「少爺，你在研究天象嗎。」陸枉凝也抬頭著他目光的落點。

江之永白了她一眼。

她沒感受到江之永的無語，數了一圈天上的星星，「也沒什麼好看的，霧霾太重都看不太清。」

「空氣不好。」江之永說。

「那不看了吧。」陸枉凝眼巴巴的瞅著他，真的好熱。

「不是你在看嗎。」

「我跟著你看的……那你在幹嘛？」陸枉凝又抬頭看了一眼。

難道年近三十的男人還有看飛機的愛好嗎？

「等代駕，剛喝酒了沒法開車。」江之永掏出鑰匙開車，「進去，給你開空調。」

陸枉凝嘿嘿一笑，對於這個提議她很受用，但是還是要推脫一下以示禮貌，「不用，我陪你站著等。」

「算了吧。」江之永看了她一眼，鑽進車裡摸出包小餐巾紙遞給她，「妝都要花了，大晚上的別嚇著人。」

陸枉凝摸了摸額頭才發現一臉汗。

「謝謝。」她不好意思的擦著臉。

江之永朝車子努了努嘴，陸枉凝低頭進去了。下一秒駕駛室的車門就被拉開了，江之永探了半個身子進來，幫她調好溫度，然後合上車門。

繼續在外面當他的美男塑像。

整個過程快的她都沒反應過來，出風口就嗚嗚的響。夏日帶來的炎熱才漸漸退去。

陸枉凝想了想，把駕駛座的車窗搖下來一半。

「幹嘛？」江之永歪著身子，從窗外往裡看她。

「我陪陪你。」陸枉凝笑了笑。

其實她也不說話，應該算不上陪，該無聊還是無聊，最多是從一個人的無聊變成兩個人的無聊，就像多一個人能把無聊分成兩半似的。

「我是小孩兒啊？」江之永也笑了笑。

「我是，我才二十不到。勉強還能算個小孩吧。」陸枉凝說。

男人好面子，估計不好意思讓她陪著。

江之永眯著眼看她。

「……怎麼了，二十歲老了嗎？」陸枉凝驚恐的說。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

「反正第二個本命年過了吧！」陸枉凝說，「看上去也就二十。」

「那你和我說二十歲老了，存心刺激我是吧？」

「……」陸枉凝很想為自己辯解，但是總覺得會被江之永直接帶跑偏。

於是她糯糯的說：「想哪兒去了呀！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你也不敢光明正大的嘲諷老闆年齡。」江之永難得想抽煙，從褲兜里掏出煙殼打開一看，結果是空的。

有點沒勁兒。

他把空的煙殼塞到旁邊垃圾桶里，又開始無所事事的數星星。

江之永看著特別完美，所有的缺點都不會存在他身上的那種完美，但是他說他唱歌不好聽。

「少爺。」陸枉凝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嗯？」

「你……唱歌真的不好聽嗎？」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來。

「……你管我呢？！」江之永瞪了她一眼。

「我就是問問，你是真的不會唱歌嗎？」陸枉凝不死心。

「會。」江之永頓了頓，「就是不太好聽。」

「不好聽到什麼程度？」

「……我發現你膽子越來越大了，你管我唱歌好不好聽！又不給你聽！」江之永在玻璃上乓的敲了一下。

「知道了，不問就是。」陸枉凝撇嘴，退回到副駕上坐好。

不好聽是什麼不好聽啊，越說越好奇。

頂著這麼長風流倜儻的臉，結果開口跪？應該不至於吧？

陸枉凝想了想拿起手機，想知道真相還得聯繫那個人。她看了看窗外，江之永側著頭不知道發什麼呆。於是她飛快的發了條簡訊。

又過了會兒，遠遠看到穿著馬甲的代駕來了。

她靠著車門打算就這麼睡回去，剛剛那杯酒下去她其實腦子不太清醒。

不然也問不出來江之永唱歌到底多難聽這種失了智的問題。

她感覺江之永也不太清醒，不然估計不會回她這麼多句。

代駕拉開車門咔噠一聲，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喝多了，不然為什麼開得駕駛座的門，她有種歪著要摔出去的感覺！

代駕不至於開錯門吧！

下一秒她就發現不是喝多了，是真的門開了。

陸枉凝猛的睜開眼，江之永一手拉著車門，一手推著她，「坐後面。」

「啊？」陸枉凝沒反應過來。

「坐後面啊。」江之永把她拉出來甩上車門，「你不是要陪我嗎？」

「我坐前面不能陪嗎？」

「你坐前面怎麼陪，我坐司機腿上嗎？！」江之永不有分說的把她塞到後座。

陸枉凝迷迷糊糊地，她其實不太喜歡坐後面。

因為坐後排容易暈車，她還喝了酒，雖然沒有醉的感覺。

但保不齊一路晃蕩回去她會吐。

請問吐在路虎上要賠多少錢？

「少爺，我吐你車上了你能不讓我賠錢嗎。」陸枉凝脫口而出。

「……你為什麼要吐我車上！？」江之永說。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吐，就是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陸枉凝開了點窗，「你要是收我洗車錢，我就……」

「你就想把頭伸出去掛著！？」江之永震驚的把她抓回來一些。

「……」陸枉凝看著他有點無語，但她決定解釋一下，「我的意思是吐出去。」

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個接近三十歲的大男人就是外殼，裡頭包著的芯兒有沒有三歲都難說。

正常人會覺得開窗就是要把頭伸出去嗎！？

「不收你錢。別在我車上做這種沒道德的事情，我怕以後人家說是我吐的。」

「後排太暈了……剛剛還喝了點，胃不太舒服。」陸枉凝閉著眼睛揉了揉肚子，「我盡量。」

還好代駕技術不錯，她閉著眼睛不看外面晃動的景物就沒什麼感覺，如履平地。

江之永哼了一聲，「不能喝你喝什麼。」

「別人都喝了……我有點不好意思。」陸枉凝說。

敬酒是敬給她的，宋宋一滴不剩，她要是一口不動多沒禮貌啊。又不是男人給她灌酒，一桌都是認識的，喝就喝點。

她只是沒想到酒量差到這個地步，下次肯定不喝了。

「搞不懂你的不好意思。」江之永頓了頓，側過身看著她，「你加班是不是也因為不好意思？」

「啊？」陸枉凝下意識睜開眼。

「你的工作量我還是知道的，不至於到加班那麼晚。別人拜託你，你就不好意思了吧？」

陸枉凝不太想把Bria供出來，但是她不擅長說謊，只好撓了撓頭。

「小周欺負你，也不是第一天了，你也不好意思告訴我嗎？」

「都是小事，不影響。」陸枉凝說。

「小事？他是要你管鋪蓋滾蛋。」江之永恨鐵不成鋼，「你讀書的時候是不是也老被人欺負啊？書包里放蟲子板凳上丟圖釘？」

陸枉凝忽然沉默了。

黑暗的記憶涌了上來，她都經歷過。

包括課本被丟廁所，自習課被人堵在角落裡打，她從來都不會反抗。經驗告訴她，沉默是最好的辦法。

但凡只要有一點回應，她得到的就是變本加厲的作弄。

踢一腳會叫的狗才好玩啊。

不過江之永應該不能理解，他看上去就是欺負別人的主。要是誰敢動他，怕是沒有什麼好下場。

「……真的啊？」江之永隨口說的，沒想到這麼准。

他也沉默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以後被欺負了要說，你沒辦法，我還沒辦法嗎？」

陸枉凝看了他一眼。

江之永反應過來他說的不太合適，只好清了清嗓子，「你是我帶進來的人，欺負你不就是打我臉嗎？我在公司還是要點威信的。」

「……對不起。」陸枉凝垂眸。

「你又道什麼歉？」

「我給少爺丟臉了，我以為我不回應遲早他們會沒勁兒。」

不痛不癢的擠兌真的不算事兒，但是要是丟了江之永的面子，陸枉凝會過意不去。

她不願意讓江之永因為她有損失。

不僅是因為喜歡，也因為江之永就是她的貴人。她命運的改變都是來自於他。

「……我開玩笑的，你還當真了。」江之永緩了半天，才找到她的對話頻率，「反正，公司是辦公的地方，我們都是為了賺錢，有什麼你沒必要忍著。」

「知道了，其實也沒怎麼欺負我。」陸枉凝悶悶地說。

「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當我傻呢。」

「就是有時候……說話不好聽，但也不是真的，他們愛說就說吧。」

一路上都是綠燈，代駕都開始加速了，忽然撞上紅燈只好猛的剎車。車子這麼晃蕩一下陸枉凝反胃的感覺就衝到喉嚨，她只好側身靠著車窗，以防自己隨時要吐。

「說什麼？」

「說……你不是都知道嗎，還問我呢。」陸枉凝把窗子再搖下來了一些。

「我……」

後面江之永說什麼她沒聽到，車再次發動之後風呼啦啦的往裡面吹，把他說的全揚進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