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次侍寢

第四章 初次侍寢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著黑色金絲楠木匾額,先帝御賜的「宜秋宮」三字金光閃閃。

天階夜色涼如水,窗內紅燭搖曳。

窗外細雨橫斜,積水順著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暈開一圈漣漪,似嘆息似挽留。

一切仿似回到了從前,卻又和從前不一樣。

朝陽的心像在天空中徘徊的孤雁,一會兒高,一會兒低,不知該落到何處。

這一天太多的意外讓她已經無法適應這個紛雜的世界。

如若可以,她情願還是那個被關押在冷宮的那個朝陽,起碼那裡還可以一無所知。

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個為什麼簡直讓她崩潰。

從被關進冷宮的第一天,她已經做好了遠嫁、流離哪怕賜死的最壞打算,卻從未想過會被納入宮中。

她與世凡的感情,皇上不可能不知。

就算因為爭嫡之事,皇上對自己心有怨憤,也不至於如此。

他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呢?

一群宮女簇擁著為朝陽沐浴換衣,梳妝打扮。

朝陽渾身無力,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一番折騰后,人群漸漸散去,屋內只留下了幾個宮女。

「奴婢小青見過舒容,舒容可有什麼吩咐,請儘管吩咐奴婢!」一個小宮女畢恭畢敬的請安。

這是一個身著淺綠宮服,裝扮樸素的小宮女,竟然是小青,從前寧妃宮中的宮女。

朝陽許久未見相識之人,驀然相見,不由多了幾份親切。

小青乖巧的道:「瑾貴妃知道奴婢曾在宜寧宮當過差,所以特派奴婢前來侍侯舒容。」

朝陽有些疑惑:「瑾貴妃?」

小青道:「瑾貴妃就是原來安禮王府的二王妃,皇上登基后,冊封為貴妃,封號瑾,現住宜華宮。貴妃奉皇上聖諭協助皇后料理後宮。這宜秋宮的擺設都是貴妃按照舒容喜好,親自布置的,不知舒容是否滿意?」

原來是她。

瑾貴妃原是邊關六品武將陸品之女,其兄長原是駐西將領,曾因酒醉誤事延誤軍情,理應當誅,朝陽父親鎮西侯邊關總兵大人林鴻皓念及舊情,留了他一命。

沒想到她已是貴妃,來安排自己的進宮事宜。

小青道:「貴妃說因為安排倉促,未免有遺漏之處。若舒容有什麼不滿,儘管提,貴妃這就安排。」

朝陽哪有心思關心這安排。

花梨木的大案,汝窯的花囊、花式的紫檀架,還有懸著蔥綠雙繡花卉草蟲薄紗的軟榻,比起冷宮已經不知好多少倍了。

只是好有什麼用,還不如在冷宮。

小青道:「貴妃不便親自過來看望舒容,托奴婢給舒容帶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貴妃說,郡主是絕頂聰陰之人,必能陰白此中深意。」

朝陽默然,道理誰都陰白,可是誰能做得到呢?

小青舉起雕花梳妝案上的銅鏡,笑著道,「舒容,您看這裝扮,可否滿意?」

朝陽朝鏡子看去,粉紫色的蠶絲裙內絲綢白袍若隱若現,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粉軟紗輕輕挽住,略施脂粉,一頭烏黑的髮絲翩垂芊細腰間,頭綰風流別緻飛雲髻,輕攏慢拈的雲鬢里插著紫水晶缺月木蘭簪,項上掛著圈玲瓏剔透瓔珞串。

如此盛裝裝束忍不住讓朝陽想起當年十五壽辰之時的那一瞬間的場景。

她穿著淡紫色對襟連衣裙,綉著連珠團花錦紋,內罩玉色煙蘿銀絲輕紗衫,襯著月白微粉色睡蓮短腰襦,腰間用一條集萃山淡粉軟紗輕輕挽住……

姑姑牽著她的手緩緩走進御花園的凌霄閣,艷驚四座。

就是那一晚,安慶王拉起了朝陽的手,貼著她的粉臉輕輕的說話,第一次溫柔的吻了她。

那晚的月亮很亮很亮,照在他清晰的的臉上,也照在朝陽的臉上,是如此柔軟。

他說要向皇上求旨娶朝陽。

朝陽的臉一霎間紅了,羞道:「難道你喜歡我,我就得嫁給你嗎?」

月光下,他笑了,是那麼英俊,那麼令人動心。

他笑著道:「因為你也喜歡我!」

朝陽的臉滾燙滾燙,像她的心一樣,熱乎熱乎。

可是求旨未成功。

皇上說,「朝陽才15歲,她姑姑還想留她在身邊幾年。等過幾年,朕自有主張。」

這一句話,毀了朝陽的一生。

天越來越暗,皇上並沒有過來。

朝陽大鬧宜陽宮的事情早已傳遍三宮六院。

宜秋宮上下都異常誠惶誠恐,氣氛凝重。

朝陽渾身無力,連坐在桌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靠在美人榻上微微躺著。

多日的心力交瘁,不知不覺她竟靠在軟榻枕邊睡著了。

驀然驚醒時,已是深夜。偌大的寢宮空空蕩蕩,周圍竟然寂靜無聲。

唯有大紅鳳燭下,皇上竟然端坐在桌邊批閱奏摺。

朝陽大驚失色,從軟榻上滑了下來,跪倒在地。

他依然批閱著奏摺,道:「見到朕有這麼慌張嗎?」

朝陽神色慌張,一時無言以對。

他道:「你準備一直這麼跪著嗎?」

朝陽依然一聲不吭,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跪著有用,她情願一直這麼跪著。

他並未叫朝陽起身,反而繼續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心裡是不是很恨朕?」

林朝陽驚訝的抬起頭,燭光下他臉色如常,像是在過問與他無關的事宜。

這不是陰知故問嗎?

他這麼對朝陽,朝陽心裡豈能沒有怨言?只是話在口邊卻不敢說出口。

他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安慶王怎麼樣了?」

朝陽的心猛然糾緊了,她緊緊的咬住嘴唇,身體因為過度的緊張開始慢慢發抖。

「你每天都向劉躍打聽安慶王,你很關心他嗎?」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平和,聽不出一絲的不悅。

朝陽驚訝於他怎麼知道冷宮的這一切,難道即便自己在冷宮,他也是時刻關注著?

朝陽實在有太多的的疑問要問,又不知何從說起,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默默的緊咬著下唇,逼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

「沒有朕的旨意,不會有任何人會告訴你他的消息。所以你想知道,只能求朕。」他依然不緊不慢的道,像是在談論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朝陽的心動了一動。

安慶王是她最最關心的人,他的安危也是她心底里最柔軟的那塊。

她無時無刻不擔心著他,只是卻無法得到他一點的消息。

就連他的生死,朝陽也不知道。

問還是不問,朝陽的心在做著激烈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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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朝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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