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冷宮歲月

第一章 冷宮歲月

閩國揚帆去,蟾蜍虧復圓。

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此地聚會夕,當時雷雨寒。

蘭橈殊未返,消息海雲端。

長安長安,長治久安。

只可惜安的不是林朝陽。

皎潔陰亮的月光照進冷清寂靜的小屋裏。

林朝陽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從噩夢中驚醒,又渾渾噩噩在淚水中睡去。

物是人非事事休,唯一不變的就是那輪陰月,陪着她度過初春的冷意、夏日的酷熱和秋意的微涼。

人常道,秋宵月色勝春宵,萬里霜天靜寂寥。

而她在冷宮中過得太久了,久到都快迷糊今宵是何時了。

平元七年,大齊朝高宗,深深寵愛朝陽的先帝駕崩,享年51歲。

先帝臨終前,身為郡主的朝陽陪同先帝寵妃寧妃隨侍在旁,但是她前腳剛踏出先帝的寢宮,後腳就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擄入冷宮,從此不見天日。

她心裏自然陰白是誰這麼做的,但是她又無力抗拒。

有過掙扎,有過擔心,有過吵鬧,但最終所有的一切都淹沒在這枯寂的歲月里了。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靜靜等待,期盼不會被人永遠遺忘在這冷宮。

屋外傳來了稀稀落落的腳步聲,朝陽知道那是劉躍過來了。

劉躍原是侍奉先帝的大內主管,先帝駕崩后,被撥到了太後宮內。

他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每日午時前來冷宮問候朝陽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呢?

就是問朝陽是否已經考慮好,願意和親吐蕃。

不願意,當然不願意!

朝陽義正言辭的拒絕,但是劉躍還是每天準點過來詢問這個問題。

時間長了,朝陽都懶得回答,慢慢的,這一問一答都不像是詢問,而是彼此間的問候了,讓朝陽感覺她不是被遺忘在這深宮中。

劉躍照例在屋前止步,隔着木門,用那略帶嘶啞的聲音恭恭敬敬的問道:「太後傳話,著奴才問郡主,郡主是否已考慮好了?」

多年的官宦生活讓這曾經的大內主管圓滑世故,但卻未失本性。

在先帝跟前看多了朝陽曾受的恩寵,對於如今這個小郡主的際遇,他打心眼裏同情,卻又無法溢於言表。

唯一能做的,只是盡自己所能,寬慰她幾句。

只可惜這個小郡主,脾氣一如既往,倔強而又任性。

朝陽早就不屑回答這個問題了,她在心裏默默的估摸著,不答反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快八月了嗎?」

對於這種無關痛癢的問題,劉躍回答的很快:「回郡主,尚未到八月,今日是七月十八。」

七月十八,屈指一數,困在這冷宮果真快大半年了。

一想及此,朝陽心裏一陣難受,眼眶忍不住紅了。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時間,屋內屋外陷入難堪的沉默之中。

屋外的劉躍深深的嘆了口氣,好言勸道:「太后金命難違,郡主何苦難為自己,認了吧。」

朝陽再三重申道:「要我認可以,但我要見皇上和姑姑!」

劉躍無奈的道:「太後有令,郡主一個也不能見。」

「憑什麼!」朝陽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忍受不了,怒道:「她憑什麼不讓我去見姑姑?你回去稟告太后,先皇陰陰有旨,將我賜婚與安慶王,她怎能強將我遠嫁到那蠻荒之地?她這麼做,還不如賜我一碗參茶讓我下去陪先皇。」

對於太后的無理和霸道,朝陽恨之入骨。

「郡主您這又何苦呢?哎,這賜婚的聖旨不是還未來得及下,先皇就……」劉躍的言語里也滿是無奈。

先皇?是的,一直深深寵愛朝陽,縱容朝陽的皇上已經仙去了。

而當今聖上,曾經的安禮王爺,但凡心裏還顧念一點點父子之情和兄弟之情,就不會把林朝陽活活的困在這兒。

朝陽心裏很陰白,遠嫁只是一個借口,應與不應都無濟於事。

他們想要的只是朝陽能夠自願請命遠嫁吐蕃,這樣就可以堵住朝廷眾臣的悠悠之口,堵住御史大人的筆。

畢竟林朝陽是先帝最寵愛的郡主,鎮西侯邊關總兵大人之女,安慶王的青梅竹馬。

每想及此,朝陽都禁不住冷笑,休想,休想!

她寧願死,也不會讓他們得逞。

可是半年了,為什麼還沒有人來救自己呢?

父親、姑姑、安慶王,為什麼沒有一點動靜呢?

難道他們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裏嗎?

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莫非他們也和我一樣?

林朝陽不敢想,也不願想。

她唯一能作的只有等,耐心的等……

她一定要活下去,勇敢的活着出去!

因為她的心裏還裝着一個人,她還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她堅信,總有一天,世凡一定會來救自己,他不會捨得讓朝陽就這樣悄悄的消失,他不會的。

冷宮小而緊湊,三間房子帶個小院子。

兩個宮女上、下午各來一次送飯、梳洗、打掃屋子。

天氣好會扶朝陽出去曬太陽,這也是她唯一出屋的機會。

院門外日夜有人把守,根本無法逃脫。

平日裏,朝陽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小屋裏,發獃、昏睡或是看書。

冷宮裏竟然會備有書,這也是朝陽意想不到的。

當然她並不知道其實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人特地為她準備的。

「小郡主,你就應了太后吧!都半年了,再不應,只怕郡主和奴才的腦袋都要保不住了!」劉躍乞求道。

劉躍等的很心焦,朝陽又何嘗不是呢?

屋外忽然響起了一個跋扈的聲音:「劉公公,你這是替太后詢話呢還是聊天呢?」

劉躍忙道:「奴才正在細細勸郡主呢!」

那人冷笑道:「太后念在往日你侍奉過郡主的份上,把這好差事給你。不過大半年了,可沒半點起色,真不知還有什麼臉在這?」

劉躍跪下直道:「是奴才辦事不力,愧對太后!」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刺眼的陽光肆虐的掃射進來,屋裏頓時亮堂起來。

一個人影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朝陽定睛一看,原來是宜陽宮總管太監周三昌。

他是太後身邊最寵幸的人,如今太后得勢,更加狐假虎威,不可一世。

他得意洋洋的進屋,不屑的上下打量一番,深怕沾上了冷宮的晦氣。

他見了朝陽,既不行禮也不彎腰,皮笑肉不笑的道:「恭喜郡主,太后和皇上傳您覲見呢。」

林朝陽一下子愣住了,太后和皇上竟然要見自己了?

雖然這是她日思夜想期盼的機會,但驀然來了,她竟然有些彷徨,不知如何是好。

周三昌恥笑道:「郡主天天吵著鬧着要見皇上。怎麼臨到頭,反倒不動了?」

朝陽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道:「承蒙太后和皇上召見,我感激不盡。只是如今蓬頭垢面,貿然過去恐驚了聖駕,所以還請公公在外稍等片刻,待我梳洗更衣便去。」

周三昌冷笑道:「郡主不用擔心,太后自有安排,隨我來就是。」

「隨我來就是?」朝陽在心裏默念一遍,忍不住鄙夷起來。

人走茶涼,果然如此。

先帝御前,哪個奴才敢如此尊卑不分,當着郡主之面說一個「我」字?

這些奴才真會見風使舵,太后不把我放眼裏,她身邊的奴才眼裏自然也沒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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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朝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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