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離別

第七章 離別

羅士信打定主意,拉著小絳雪再次跪倒,很是悲天憫人地道:「仙姑慈悲,尹絳雪這小姑娘身世悲慘,羅某雖有心撫養,然羅某這幅光景...」羅士信向道姑示意自己這幅慘樣,然後繼續道:「...跟著我有上頓沒下頓的。況且絳雪雖小,卻也是個女子,生活上有諸多不便之處...」羅士信雖未明言,白衣道姑也明白羅士信的意思。過得苦倒還好說,吃糠咽菜也能活下去,可小絳雪總要洗澡啊、小解啊什麼的,絳雪現在年紀小雖然不明白,但長大以後會留下心理陰影的。想想被羅士信這樣的噁心男%*#@#*,小姑娘懂事以後怕是死的心都有了。

「你想怎樣?」除了在面對小絳雪時還能有些溫情外,白衣道姑始終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羅某斗膽請求您收下這苦命的女娃為徒,教她習些本領,將來也好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錢。莫要像現在這樣任人欺凌。」

「絳雪不走...」

「莫要說話,靜心聽著!」尹絳雪意欲反駁,卻被羅士信給喝住了。

「哦?你不想拜我為師嗎?」白衣道姑眯縫著眼睛盯著羅士信,一雙慧眼好像能夠看透人的內心一般。

「這個...嗯,想!」羅士信略一猶豫,還是很誠懇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哈哈...」白衣道姑一陣輕笑,道:「我原本此生不想收徒,閑雲孤鶴好不逍遙自在。然而隨著年紀越來越大,生怕我派之絕學從我這兒斷了香火,辜負了先師對我的授業之恩。此番出世就是想尋個有慧根之人授之以業,不想今天居然碰到個求師的...」

「如此甚好...我和絳雪一起拜過師傅了!」羅士信很開心,沒想到這樣百年不遇的大獎都被自己碰到,一邊亟不可待地磕頭拜師,一邊把絳雪的小腦袋也往地上摁。

「慢著。我還沒說收你們呢!」白衣道姑微一側身,躲過了兩人的叩拜,道:「我收徒有四個要求,你們先看看自己夠也不夠!」

就知道沒這麼容易,羅士信暗恨了一聲,道:「仙姑請明示!」

「其一,師從我門者必須面貌清秀俊美...」

靠!羅士信頓時惡向膽邊生,娘的,耍我,地球人都知道自己這幅尊榮堪稱醜男之楷模,原本不是特別指望她能收自己,可這妖姑偏偏說了那麼句話勾起了自己的希望。現在弄個什麼四點要求,第一條就把自己否了。可生氣歸生氣,臉還是不能翻地,畢竟現在還有求於人家,何況就算是真動手,自己打得過人家嗎?

白衣道姑沒理會羅士信的幽怨,繼續道:「其二,人性品格必須出眾。其三,天資必須聰穎。其四,此人還必須是有緣之人!」

羅士信暗道了一聲算你狠!略微整理了一下頭緒,道:「如此看來,羅某是沒什麼希望了。不過絳雪倒是滿足您的要求。」

「噢?何以見得?」白衣道姑這種閑逸的語調對於剛才的羅士信來說還有一種清新愜意的感覺,但現在怎麼看都那麼欠揍呢!看來對於同樣的人或事物,喜惡皆源於心啊!

「其一,尹絳雪年紀雖小,卻也看得出此女天生麗質,假以時日必是個美過天仙的人兒。其二,在其父母家人具亡之時,以她一個幼稚女童竟然久侯其旁,不肯離去。而剛才您也見到,危難之時,我讓她見機逃走,她亦不肯棄我而去。如此可見此女尊孝守義,人品難得。其三,在兇徒襲擊其家人時能夠隱忍不發,此等心智,非天資聰穎者所不能有。最後,您若與她無緣,今天又怎會碰巧相救呢?由此可見,尹絳雪正是您眾里尋她千百度的人物!」

「眾里尋她千百度,呵呵,你倒也伶牙俐齒。」白衣道姑又前前後後像看商品一樣的仔細研究了小絳雪好半天,最後長出一口氣,道:「也罷,天意如此。我等修道之人又怎可逆天而行呢!今天,我就將你這小女子收在身邊,如若他日發現你天資愚鈍或者心術不正,再將你逐出師門也不遲!」。這麼說不就是同意收小絳雪為徒了嗎。

「還不趕快磕頭拜師!」羅士信再次把絳雪的小腦袋往地上一摁道。

「拜了神仙姑姑以後,還能和士信哥哥在一起嗎?」頭雖然磕了,可小姑娘還是很關心羅士信的去留問題。畢竟在小姑娘最無助的時候是小羅同志給予了她無私的關懷,幫她掩埋了父母家人、為帶她就醫差點兒累的吐血、為替她伸冤差點兒命喪黃泉、為幫她脫險力斗兇徒、末了還為她安排了出路。說不感動,那是假的,絳雪雖然年幼,卻也懂得感恩。

「不行!」白衣道姑斬釘截鐵的道。

靠!羅士信氣得差點兒沒吐血。難道她不知道什麼叫婉轉嗎?就當哄哄小孩子不行嗎?看來真是在深山待久了,腦子都銹掉了。羅士信現在都有些懷疑把絳雪交給她究竟對不對。

「那絳雪就不拜師了!」小姑娘很倔強,亦斬釘截鐵的道。

「...」

白衣道姑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自視甚高的她號稱多少多少年不收徒,現今興緻勃勃的要收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為徒,按道理小姑娘應該感到無上榮幸,欣然接受。但她偏偏就駁了道姑的面子,也是有夠尷尬的。

「莫要胡說!仙姑肯收你為徒那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怎的還這般頑皮!」羅士信趕緊出來緩和氣氛,白衣道姑若真的一氣之下拂袖離去,那絳雪就真的沒機會了。

「絳雪走了,士信哥哥自己一個人怎麼辦...」

「...」感動,除了感動還能說什麼。小姑娘的話是那麼的質樸,那麼的純真,簡單之餘卻又攝人心魄。看來之前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啊!

道姑的雙眸也流露出一絲神采,很是滿意尹絳雪的表現。

「仙姑,請容我與絳雪單獨說幾句...」,白衣道姑雙眼微閉,默許了。羅士信將小絳雪拉到一邊,蹲下撫了撫她的小臉頰,鄭重其事的道:「絳雪想報仇嗎?」

「想!」簡潔的回答。

「仙姑的本事你也見到了,你學了她的本事不就可以報仇了嗎?所以聽話,乖乖隨她去吧。士信哥哥懂得照顧自己...」羅士信語重心長的道。

「那...士信哥哥不是說要替絳雪報仇嗎?」小姑娘的表情有些躊躇。

「絳雪」羅士信雙眼直視著絳雪,「聽我說,父母之仇不可以假人之手,一定要親自去報,懂嗎?!」

小姑娘沉思了許久,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道:「絳雪明白了...」

回到白衣道姑身邊,絳雪鄭重的行了拜師禮。道姑很是欣然,微微一笑道:「好,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派的第三代弟子了。聽好,我派名曰仙霞,屬道教,你師祖姓邱諱名洛霜,已然仙逝。為師名叫韓若冰。你可記住了?」

「絳雪記住了」小姑娘很乖巧的答道。

羅士信心中暗笑,瞧這一門祖孫三人起的名,『落霜』、『若冰』、『降雪』。說不是一家的都沒人信。這三個人湊一起還真是緣分呢。

「很好。你還有什麼話要與這小子說就快些吧?我們還要趕路呢!」說著轉身走向了蹲在一邊已然嚇得縮成一團的茶亭老闆,丟下一些錢。看來這個韓若冰也不是一點人情味都沒有,至少懂得給人留下些話別的空間。

「以後要聽你師傅的話,好好學藝,將來為你父母報仇...」羅士信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尹絳雪始終不發一語,在那低頭沉思,等羅士信不再說話時,小姑娘才緩緩從坎肩下翻出一塊玉佩,上系一根紅絲線,玉佩表面溫潤光滑,中間雕有一尊小佛。應該是有辟邪求福之用。

「這玉佩絳雪從小就帶著,娘親說不可以弄丟的。現在...」

「這個我不能要,這是你娘親留給你的東西。」羅士信表現的很是大義凜然,君子不奪人所好嘛。

「我沒說給你...」

無語,羅士信的臉這下丟大了,「嗯...我是說...嗯...這個...」嗯了半天羅士信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還是絳雪給羅士信個台階下。她把玉佩塞到羅士信手裡,道:「這個放在士信哥哥這,哥哥也要給絳雪個信物,以後就用它們來相認。」小姑娘頓了一頓接著道:「你不許弄丟了!這是絳雪最重要的東西了。若是丟了,絳雪就再也不理你了!」

原來如此,這小丫頭還想著有再相聚的一天。對於這點羅士信不是很有信心,他知道歷史的走向,更了解現在大隋強盛的表象下蘊藏著怎樣的危機,天下不出十年必將大亂。按照原來的歷史軌跡自己會最終投效李唐,武德五年(622年)在洺水城(今河北省曲周縣東南)的防禦戰中,為劉黑闥義軍所殺。但在那場雷雨之後,歷史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自己的前途已經變成了一個未知數。所以羅士信對於自己能不能在即將發生的那場波瀾壯闊的歷史變革中倖存下來持保留意見。羅士信把玉佩還給了尹絳雪,道:「哥哥也不能幫你保管,因為...」

「士信哥哥不想再見到絳雪了嗎?」小丫頭已經有些變臉了。

「不是...」

「那是士信哥哥討厭絳雪了是嗎?」

「不是這樣地...」

「那你還是不想再見到絳雪了!」

「你讓我說話行不行!」羅士信要爆炸了,小丫頭年紀不大,搶台詞倒是夠快的。小姑娘很委屈,一雙大眼睛淚盈盈的望著羅士信。得,這副模樣讓羅士信還怎麼忍心接著發飆。羅士信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表情顯得溫柔些,道:「哥哥不要玉佩是因為哥哥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再相見的那天...」說這話羅士信自己都覺得心酸,寧作盛世狗不作亂是人,此話還真是不假。雖然現在天下大定,但災難正一步步的走向華夏大地,作為唯一知道結局的人,這感覺還真不若什麼都不知道來得好。畢竟那樣可以安安心心的把這幾年活過去,至於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吧。

「士信哥哥為什麼會死?」

「我沒說我一定會死啊...」

「那還是士信哥哥不想再見絳雪了!」

......

羅士信一陣的頭暈,跟這丫頭還真是沒理可講,算了吧。羅士信一把搶過玉佩,恨恨然道:「別說了,我收了!」小姑娘終於欣然一笑,道:「那給我的信物呢?」

是啊,收了人家那麼貴重的玉佩,給人家留點什麼呢?自己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數了一遍:一雙破草鞋、一套破麻做的衣褲。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陳掌柜給自己那個裝錢的袋子。不過想想用錢袋做信物...還是太另類了點兒。羅士信略一沉吟,道:「哥哥也沒什麼像樣的家什,這樣,哥哥送你一首詩作為信物,如何?」

「好啊!!」小傢伙對這個提議很滿意。羅士信從茶亭老闆那借了紙筆,略微思索了一下,剛想動筆,小絳雪不知從哪又翻出一塊精緻的白手帕遞了過來,道:「寫在這上面,不會壞掉...」。這小東西藏貨還真不少。

羅士信本人是不會寫字的,更不要說作詩了,不過前世的李陵卻是個才子,雖然毛筆用得不太好,但至少練過,應下急還是可以的。他大筆一揮,把張九齡《望月懷遠》的前兩句與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的后兩句安在了一起,寫到: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無為在歧路,兒女共沾巾。

其實原本的李陵是很有版權意識的,不過現在這兩位原作還沒出生,法律意義上應該還不算侵權吧。羅士信暗道了聲罪過,把手帕交還給小絳雪。小姑娘拿著手帕端詳了好半天,滿面困惑的問羅士通道:「士信哥哥寫的字為什麼和我以前見到的不太一樣呢?」羅士信現在腦子裡的知識幾乎全部來自後世那個李陵,所以他當然不會寫繁體字了。這時白衣道姑也過來了,將手帕接過去瞧了瞧,一雙秀目頓時一亮,旋即又重新打量起羅士信來。

「此詩當真是出自你手?」韓若冰的語氣始終讓羅士信感到很不爽。

「正是!」雖然羅士信是個很誠實的人,但是他能怎麼說?告訴韓若冰說這是若干年後才出生的兩個人寫的,自己只不過是拼湊了一下而已?這樣不被人當作神經官能症患者才怪。

「你這寫的是什麼字?」

「嗯...小子自幼父母雙亡,沒人教過寫字,只能在私塾外偷學。這是小子根據偷聽偷看到的東西自己編的,這樣簡單好記。」羅士信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你倒也是個可造之材!可惜是個男兒身...」韓若冰兀自在那自言自語道。

......

難道是男兒身也有錯嗎?韓若冰這道姑的邏輯很是讓羅士信費解。不知道她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我是不會收你的...」說著韓若冰從她那寬大的袖子中抽出一把精緻的匕首,遞給羅士信,接著道:「但你我也算有緣,看在你救絳雪的份上,我可以為你引薦一人。」

哦!有門,韓若冰這麼厲害,她引薦的人也一定不差。羅士信暗自興奮了一把。試探性的問道:「不知仙姑所言何人?」

韓若冰後面的話差點兒沒把羅士信氣吐血,就聽她說道:「無良道人乾坤子!此人收徒不甚挑剔,只要有些特長之人,不論什麼歪瓜裂棗都招收不誤。看你也有些天賦,拿著我這把冷刃去五台山找他吧,憑著我的幾分薄面,他自會照拂於你。」

「Fuck!什麼叫歪瓜裂棗?雖然我很醜可我還是很溫柔的啊!難道她不會用更委婉的方式表達她的想法嗎?難道她不懂得做人應該有所保留嗎?」羅士信在心中不住的問候著韓若冰的女性親屬。可恨的還不止如此,看她介紹那人,叫什麼『無良道人』,聽名字就知道是個不著調的主兒。羅士信正忿恨著,就聽韓若冰又道:「論起本事來,能讓我韓若冰佩服的沒幾人,這個乾坤子算一個。」

咦,聽起來好像還是可以接受的,人品好不好不要緊,重要的是有本事。只要能把自己調教成為個高手,無良就無良吧!

韓若冰廢話也沒再多說,把手帕還給絳雪,然後帶著絳雪飄然而去。

羅士信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裡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之前和小絳雪在一起時,雖然辛苦,但心裡踏實,可是現在...尹絳雪年紀雖然小,但她卻是這個世界上唯一關心自己的人。

其實愛與關懷是相互的,羅士信照顧著尹絳雪孤苦無依的人,小絳雪又何嘗不是照顧著羅士信那顆孤苦無依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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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主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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