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修的不止是功德

揚州城中艷陽高照。

但好在，城裡到處都是柳樹成蔭。

所以雖然烈日當空，但現在的氣溫其實也並不高。

但城中一波又一波的難民實在讓人有些觸目驚心。

「老婆，你有沒有發現，城裡怎麼到處都是乞丐？」

「嗯，剛才聽人說，錢塘江決堤，下游全被淹了，這些乞丐大概都是附近的難民吧？」

「竟有這麼多？看著真的好可憐」

「是啊，難民成千上萬，這些能逃出來的恐怕也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正說著，附近傳來一陣抽泣：「娘，我好餓……」

「琪琪乖，爹已經去找吃的了，再忍一忍，啊？」一個衣服褶皺的婦女面容憔悴，緊緊抱著懷中的孩子。

從這母女倆的打扮看起來，之前應該也是出身在殷實之家。

只是眼下落了難，一時又拉不下臉去乞討，或者也根本討不到東西，所以就只能這麼餓著。

看她們的樣子已經餓了好幾天了。

徐飛不忍，從懷裡掏出一塊炊餅，遞了過去。

對方一愣，猶豫著不敢伸手。

「拿著吧，孩子怪可憐的」他說著，直接把炊餅塞到了孩子手裡。

「娘，有吃的了！」孩子看著手裡的炊餅，一臉高興。

「哎！快謝謝這位大哥哥」婦女邊說著邊向徐飛點頭。

「不用不用，快吃吧！」徐飛擺擺手，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旁邊一個孩子見狀，也拉著他母親的手：「嗚嗚……娘，我也想要！」

徐飛嘆了口氣，把懷裡的餅全拿了出來，沖他們招呼道：「都有都有，來哥哥這拿吧」

這些難民孩子們一聽，歡呼雀躍，一窩蜂全圍了過來。

可徐飛手裡就這麼幾塊餅，十幾個孩子這麼一搶，還不夠每人分一半的。

頓時不由得犯了愁。

這時雪晴也走了過來：「我這還有，你們都拿去分了吧！」

孩子們又是一陣雀躍，三兩下也搶沒了。

有個綁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兩三歲。

手裡拿著小半塊餅正高興往回跑，一不小心腳下一滑，啪的一聲掉地上。

忍不住『哇』的一下就哭了。

雪晴趕緊過去將她抱起，把餅也撿了起來：「別哭別哭，不要急，姐姐再給你換一塊好不好？」

「不，我就要這塊」她怯生生地說著，一把抓過，甚至都沒拍一下，帶著土就塞進了嘴裡。

看來也是餓得狠了，她身邊甚至連個大人都沒有。

「你家裡人呢？」雪晴忍不住問道。

「喏，我爺爺在那」她伸手一指，不遠處，一個乾癟的老頭正靠在一棵樹上，沖他們善意的直點頭。

老頭面容飢瘦，嘴唇也是乾巴巴的，應該也是好幾天沒吃過東西了。

看著這一幕，徐飛心裡突然湧起一陣心酸，可更多的卻是一種無力感。

他們身上帶的乾糧本就不多，這些炊餅還是之前下山時，在紫陽山腳底下小鎮上買的。

本來只打算趕路時用來應付一下，可眼下到了這些難民孩子們的手裡，竟然每一塊都成了他們救命的糧食。

「我再去買一些吧」他嘆了口氣，轉身就往集市那邊走去。

「等等」雪晴喊住他：「這些銀子你全都帶上吧，盡量多買些回來」

…………

沒多久，徐飛提著滿滿兩大桶食物回到了這裡。

有包子，有饅頭，有炊餅還有米糕……

附近的面糕店幾乎都讓他買空了。

但即便如此，看起來仍是有些杯水車薪。

一聽說這裡有吃的，附近很多難民都往這邊涌了過來。

兩大桶面點一會就沒了，而不遠處，還有更多難民聽到消息正往這邊趕。

徐飛無奈搖著頭，向身邊幾個難民詢問道：「你們在這沒吃沒喝的，官府就不管嗎？」

「唉，管不了！」一個瘦弱的老人搖著頭：「官府倒是在城門附近設了幾個賑災點，每到中午的時候，就在那裡散發些食物，一開始還有些稀米粥和饅頭，後來饅頭見不著了，米粥也少了，再後來，甚至連米粥都沒了，而且人太多，我們老人和孩子根本也搶不到，所以就四處乞討一些，只要餓不死就算萬幸了！」

徐飛猶豫了半響，走過去拉了拉雪晴的袖子：「老婆，我們這趟出來，身上還有多少銀子啊？」

「這趟出門，爹一共給了三百兩，臨行前娘又偷偷給我塞了張五十兩的銀票，沿路花費的倒也不是很多，現在我身上的錢加起來，大概剩下三百多兩吧，怎麼呢？你是不是打算全花出去啊？」

「嗯，看著他們怪可憐的，我真的不忍心，要不咱們身上留點路費，剩下的就都給他們買吃的吧，你覺得呢？」

雪晴點點頭：「嗯，都聽你的，不過，你打算買什麼？」

「我剛想了一下，如果這些錢全用來買米熬成粥，應該能讓他們頂上好幾天的，也許，這樣還能救下不少人吧？」

「嗯，都行，聽你的！」

兩個人急沖沖跑到附近的米店，可一看之下卻傻了眼。

只見大門緊閉，面前掛著個牌子「本店停業」。

走到隔壁店裡一問，對方一陣驚奇：「米？哪裡還有米啊？城裡那麼多難民你們沒看見么？全城所有米店裡的米早就讓府衙里給收了去，現在都在等著朝廷賑災呢！」

兩人一聽都是愁眉緊皺，看著街頭巷角那一個個瘦弱的身影，徐飛半響無語。

「相公，算了」雪晴拍著他的肩膀說道：

「朝廷的事咱們老百姓也管不了，不過修功德之事，只要盡我們自己所能就可以了」

他聽了，跟著嘆了口氣。

兩人無奈只好再次折返，一路尋找商鋪採購些吃用之物。

沿路遇見那些老弱婦孺都是一路分發，眾人也是不住的連聲道謝。

看著這一幕，徐飛不禁有些感慨。

也許雪晴說的沒錯，天下坎坷事實在是太多，以區區人力根本是不可能顧得過來。

但只要盡己所能，問心無愧便可以了。

畢竟，這修的可不僅僅只是功德，也是做人的底線，和人心啊。

這時，離他們不遠處。

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遠遠跟在他們身後，他跟了一路，也看了一路。

兩眼一直緊緊盯在他們身上，絲毫也不敢放鬆。

時不時眉頭還皺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