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入夜後,天氣不如白日那般炎熱。涼風習習,若是不蓋好被子夜間還會着涼。

緒以灼睡覺的時候不習慣開窗,窗戶用一根木棍支著敞開,窗外栽了幾桿青竹,細瘦的竹身在風中晃動,竹葉摩挲間發出沙沙的聲響。

並非萬籟俱靜,但有些細碎的聲音更易入眠。

緒以灼沾枕頭就睡,一睡就睡得很沉,尋常動靜沒法驚醒她。可月上中天之際,緒以灼忽覺一陣心悸,猛地睜開了眼睛。

緒以灼大腦空白地瞪着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緩回過神來。

撐著身子在床上坐起,緒以灼擰起秀氣的眉。心裏充斥着莫名其妙的不安,好像即將發生什麼大事。

緒以灼心神不寧。

她披上一件薄衫下了床,踩着木屐走到窗邊,倚著窗戶吹着涼風,劇烈跳動的心逐漸平緩下來。

可緒以灼仍覺得不安。

雖然她還沒有完全適應自己此時的身份,但現在她確實是一個強大的修者,這意味着她如果感覺不安可能真的出了事。

夜風攜來了一縷細微的血腥味。

緒以灼臉色一變。

風吹來的方向……是老李家!

一瞬間緒以灼就想起了白天在茶館聽到的血衣人,慌張地推開門往老李家跑去。

兩家只有一牆之隔,來到院子裏后聞到的血腥味雖然依舊細微,但仍比在屋中嗅到的濃烈!

緒以灼甚至來不及去開門,之間翻上了院牆。

踩在牆頭,看清院中的一切后,緒以灼瞳孔緊縮——一個身披血衣、戴着兜帽的枯瘦人影立在院中,一隻手從袖中伸出狠狠掐住了老李的脖子。

他的指甲長得猶如尖刀,戳進脖子留下幾個血洞,老李掙扎間有鮮血從血洞滲出。

緒以灼的動靜並不小,血衣人立時望向牆頭。月光下,血衣人的臉清晰呈現在緒以灼眼前。

那是一個男人,如果不是皮膚泛著青白之色就好像一具屍體,眼白佈滿了蛛網一般的血絲,他稱得上一個周正的男人。

可他此時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沉森冷氣息,只會讓看到他的人心裏發冷。

這是一個魔修。

小地圖能顯示出方圓百米內的人,一個血一般的紅點明確地告訴了緒以灼血衣人的身份。

老李也看到了緒以灼,用盡全力發出嗬嗬的氣音,似乎是在叫緒以灼快跑。

血衣人眼神狠戾地盯着緒以灼,半點也沒有隱藏殺氣。

確切看到血衣人面容的人都已經死了。

血衣人抬起另一隻空着的手,手背上黑色的血管暴起,五指彎曲成爪狀,像是要隔空抓過牆上的緒以灼。

可另一道影子更快。

半麵糰扇嵌進了地里,血衣人目光一凝,不敢置信地看着五指齊根斷裂。

而扇面綉著的紅鯉依舊活靈活現地圍繞着荷花,得拿到燈下細細地看,才能發現鯉身上有一片鱗片顏色較深,似乎沾上了污漬。

團扇只擦到了這麼一點血,血衣人無法想像剛才它被擲過來時速度有多快。

他感覺不到牆上的人有任何修為,散發的完全是普通人的氣息。

魔修最擅隱匿自身,也最容易看穿其他修士的偽裝。

血衣人壓根沒有時間去想緒以灼是如何偽裝的自己,他甩開老李就往半開的院門逃跑,速度快得只能看到血影一掠而過。

他甚至沒有想過用老李來威脅緒以灼,他知道在他殺了老李之前,緒以灼能先一步斬下他的胳膊。

老李一被甩開,緒以灼就跳下了院牆,飛掠而去扶住了軟倒的老李。血衣人抽開手后老李的傷口沒了阻礙,鮮血爭先恐後地湧出,脖子上幾個正在淌血的血洞觸目驚心。

緒以灼不知道她包裹里那些傷葯的品質,胡亂抓了一瓶就把粉末往老李脖子上倒。

血一下子就止住了,沒一會兒傷口就有癒合之勢。

緒以灼鬆了一口氣。

老李面無血色,他像是被嚇到了,幾次張口都沒能發出聲音。

「別急別急。」緒以灼拍了拍他的背,把老李扶回了屋中,安置好后在老李擔憂的目光下道,「你待在屋裏別出門,我去追那個人。」

老李啊啊了兩聲。

緒以灼深吸一口氣:「他不是我的對手,你別擔心。」

一離開老李的房間,緒以灼臉色也沉了下來,她一勾手,地上的團扇就飛回她手中。

白天的想法就當餵了狗。緒以灼本來不想管血衣人,讓世外樓來處理這件事,可眼下血衣人竟然要殺老李!

在這個世界裏,老李是緒以灼最親近的人。

緒以灼還記得自己剛剛穿越到遊戲里后,恍惚了好長一段時間。她是個隨遇而安的人,可面臨這樣天翻地覆的驟變也久久無所適從。

緒以灼摸出一個銅板買了根糖葫蘆,邊吃邊沿着小河走。河邊行人走動,偶爾肩膀相撞,走神中的緒以灼也沒有注意到。

她不知道要做什麼,該往哪裏去。

不知不覺間緒以灼快要走出清平鎮,小河驟然變得開闊,而河畔人家三三兩兩。

緒以灼獃獃坐在河邊鋪着的青石板上,不遠處有三兩婦人在河邊搗衣,嘮着她聽不懂的家常,在遠一些炊煙緩緩升起,似乎能嗅到灶台間的煙火氣。

再遠處,一輪紅日墜下遠處似是淡墨抹就的山,山水日月都與往昔不同。

茫然無措間,緒以灼聽到了沉重的足音,伴以拐杖觸地篤篤作響。

緒以灼以為只是一個經過的行人。

他於她是無關緊要的人,她於他也是無關緊要的人。

可那足音在他身邊停下,老人聲音沙啞,年輕時似乎傷過嗓子,有點像記憶里早早過世的外公。老李揉着走累了的后腰唉聲嘆氣:「丫頭誒,你這迷路也迷得太遠了。」

那一剎那,緒以灼和這個世界好像被一根無形的線聯繫在了一起。

緒以灼臉色同樣蒼白,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沒有半夜驚醒,老李身上會發生什麼。

*

起先地上還有少許血跡,但血衣人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留下的痕迹,及時止住了血。

再追出去幾米,連血腥味都聞不到了。

緒以灼只能根據空氣中殘存的魔氣追蹤。她一直開着小地圖,但在對方有意藏匿的情況下,似乎小地圖上面不會有任何提示。

緒以灼空有修為卻沒有運用的經驗,能感覺到的微末魔氣好像下一秒就會斷掉。

指尖掐入手心。

緒以灼衝出一條巷子,猛地扭頭看向身邊,耳邊響起刺耳的驚呼聲——

巷子外正好經過一頂轎子!

轎夫被突然衝出來的緒以灼驚道,轎子劇烈的搖晃,裏面穿出女子低低的呼聲。

「抱歉!」緒以灼急忙退開。

轎夫本來滿腔怒火,但看到衝出來的是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后泄了不少氣,只擰著眉沉聲道:「以後可得看着路!」

「是我冒犯了。」緒以灼忙道。

轎子裏女子柔聲道:「天色已晚,姑娘路上小心。」

她稍稍壓低聲音:「陳叔,我們回去吧。」

為首的轎夫應了一聲,幾個人高馬大的轎夫步履穩健,轎子很快就消失在緒以灼的視線里。

緒以灼懊惱地站在路中央,剛剛這麼一打岔,那點魔氣徹底被她追丟了。

四下俱靜,再不見人影,幾盞燈籠掛在檐下,發出微弱的燈光。

團扇拍了拍腦門,緒以灼垂頭喪氣地往回走。

血衣人極其警惕,緒以灼知道別人是無法察覺她有沒有修為的,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她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人,即便做出了一些普通人沒法做到的事,血衣人跑得那麼乾脆也在緒以灼意料之外。

這次讓他跑了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找到,要是想得更糟糕一點,血衣人就這麼離開清平鎮也不一定。

緒以灼不會因為血衣人離開了清平鎮而放下心,知道有一個仇人還活在世界上只會讓她覺得如鯁在喉。

緒以灼默不作聲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思緒就像糾纏成一團的線。

兩刻鐘后。

緒以灼突然間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她似乎,可能,應該,或許,大概……就是迷路了。

緒以灼是個路痴。

她站在原地張望了一下四周,覺得怎麼看怎麼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回家應該是哪條路。

緒以灼迷起路來能夠在鎮中一直轉圈子,天亮都不一定能走回去。

想到自己可能要在街上轉悠一晚,緒以灼頭都大了。

「誰能救救我啊……」緒以灼喃喃道,可她連一個打更的人都看不到。

緒以灼只能找一條感覺最熟悉的路往回走,走到一個巷子前緒以灼木然站了好久,往裏看看又回頭看看,拿不準這到底是不是回去的路。

如果能找到河就好了……她住的小院坐落在河邊,找到小河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緒以灼猶豫片刻,還是踏進了那條小巷。

巷子縱橫交錯,道路更是複雜,緒以灼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是一團漿糊,開着小地圖也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忽地,眼前出現一團亮光。

是人!

緒以灼快步走上前去,持燈的人聽見急促的腳步聲也投來目光。

看見被燈光映照着的、君虞微怔的臉后,緒以灼也愣住了。

君虞眉眼含笑,嗓音溫和:「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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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傳一個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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