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車夫鬧樂署,驚現說唱老漢

第一百三十二章 車夫鬧樂署,驚現說唱老漢

近日白泓覺得路人的目光也格外地友善,他平日裏及其厭煩了被注目,他覺得他和別人沒有多大差別,也沒有什麼可看的。

但這這時候的辰時三刻,他身旁多了他朝思暮想的愛人,那可就不一樣了,他和他應該被注視着,這是最好的見證。

兩人坐在車轅上,就這樣一路到了太樂署,感覺這路程比往常要短暫的多,白泓覺得那是因為有了頌師弟。

太樂署內大間,因為少了寧潛的存在,眾人少了些約束,站起身走出來看着白泓身邊的顧頌。

「大人,這位就是您一同在上元節競樂場奏瑟的公子吧?」李知事大著膽子上前來問,這位顧公子在眾人來看就是很匹配白大人的。

白泓近日這樣悄無聲息就把寧潛送進了都慰署,他們已經怕到了,不敢把腳從門檻內跨出來。白泓笑着掃視一遍眾人:「對,李知事你說的對,這位我珍重地給大家介紹,是我師弟。姓顧,名頌。」

那名舞人總章冷清看着顧頌這麼年輕,微微凝眉:「敢問顧弘明顧大師是閣下什麼人?」

顧頌正要回答,白泓一看是冷月淑的堂弟,這人明知道這些事實和底細,他還故意問這個,白泓回看一眼不出聲。

白泓牽手顧頌,在兩旁都是高凳直排書案的通道里行走,他就是要宣示給這些人看,讓他們知道師弟已經是他的愛人了。

前不久,他們中已經有人暗中給他配對,還找的是王室的貴女。

李知事端著一壺奶茶兩個白瓷盞進來內室:「大人,公子請用茶!」白泓這些日子的禮器跟進,讓他手裏的活兒做的比昔日更加順心。這李知事對白泓說:「都知道了,心裏也順着,還感激大人您呢!」

白泓當然知道這是說寧潛和那件秦皇鳳首,如今被押往都慰署,好歹是煞住了寧潛的威風。白泓讓顧頌坐着,他接過茶盞抿了一口茶:「嗯!好喝,今日的茶果然好喝了很多,你們感激我,就沒有必要。今後諸位,安守本份做好一個樂人的活兒,比去倒賣什麼器物安穩。」

李知事一看也明白,他們是一對親密愛人。他弓腰說:「大人的話,屬下會帶給他們的。」說完出去時候,他把趟門也帶上了。

白泓走到窗前,回看一眼顧頌:「怎麼樣?我這裏還好吧,就是往常多數情形下就我一人在此查閱公文,偶爾進來說話的,不是匆匆而來如剛才那個,就是閑着來消磨我的耐心,是那個已進去都慰署成了階下囚的那個。」

白泓親手打開窗扇,轉身坐過來顧頌身邊,顧頌的眼睛也是一刻都離不開師兄,他在這過去的十三個日子裏,他的心中反覆刻畫着他的身影。

現在到了身邊,他看到了真實有血有肉的師兄,經過的那些心裏煎熬,他就不想說了。

白泓想找些有趣的見聞給顧頌說的,忽然耳畔明顯聽到到太樂署大門上的吵鬧聲,他眼睛一個凌厲地怔住瞬間對顧頌微微搖頭,讓他坐着他出去查看。

白泓慢步走出內大間門外,李知事看一眼說:「大人,這都是城裏的驢車騾子車駱駝車的車夫們,還有那些人,您看他們還吹奏喪樂。」

這種喪樂的調子似一種部落的說唱,尾音「吶吶啊」結束,三個羚羊角偶爾吹個單音,領頭的老漢看着臉部輪廓很熟悉但他臉上塗了藍白色草汁灰。他走出去站到他們面前:「各位這是有何貴幹那?」

民間樂班因為出大樂獲得的酬勞,曾經在某年和公署樂班的差別太大,民間樂班因此豁出來用這類撒潑形式來鬧太樂署的事,之前有過。現在,他們中一人面頰突兀的上來對視白泓:「您就是樂署的大予?那我兒子的鞭傷怎麼辦,賠錢吧,五百兩。」

這種莫名其妙地公開勒索,白泓經常混物料市場,他面對的多了,他的神情很不以為然。

他就站着,兩手交握在寬寬的大袖內。憑藉着不長的閱歷,他能看出來這面頰突兀的就是個有些混得開的車把式,那麼他有索容道那樣的兒子也不意外。

白泓也看到,昂頭打着手鼓依然唱着哀歌的領頭老漢,這秦皇鳳首一結案,這老人就敢露面賺取外快了。他走上前湊近老漢:「七叔,你不是個工匠嗎?怎麼還唱哀樂呢,多才藝就該來找我,我給你申報尚書令大人,讓你入籍我大淵。」

這老漢發覺他震耳欲聾的哀樂說唱,其實很激烈又震蕩,但這白玉臉龐的男子居然不為所動。他微笑着:「等我把今日的樂走完啊!」他的臉上彩繪顏色白藍分明,他一首調子沒有完結就還在打着節拍唱下去。

李知事和這領頭車把式老索都一些懵,老索耐心沒有多少了。又扯開嗓子:「白大人,今日你打了我兒子容道,那麼你就該賠償五百兩銀子治傷用的。」

白泓根本就當老索頭他是透明的,老索頭說的是嘈雜之音,他依然煞有興趣滴觀看着老漢的說唱,這說唱他幼年聽過無數個版本。

有他祖父親口唱的也是鼓聲相伴,也有長安城裏那些龜茲移民,頭巾纏繞着神情很激動昂揚,彷彿在不屈中與生命的坎坷在對抗。

「大人,我兒子的傷口化膿了,也結痂了!」那老索是趕車的頭目,平日裏隔着大路喊對面車夫喊習慣了。他這樣連續幾聲沒有喊到回應,他乾脆站到白泓身邊又喊:「白大人,給我銀子,索容道要治傷!」

白泓耳朵偏過去躲開了老索的喊聲,微笑對他:「你要是治傷就給我說治傷,乞討的不在這裏,乞討在我太樂署是違背規矩的,或許你該到城門外的乞討隊伍哪裏。」

「我才不信你說的呢!我兒子說了你最奸詐,你們把他當驢子使喚,完了還打他,你們活該大夥兒說說,有這麼對待一個通傳的嗎?」

老索必定是依靠勢力欺負別人也習慣了,來到太樂署,他根本就沒有把王廷命官放在眼裏,他耍賴也認為能在這裏耍。

內大間門檻內,那些員吏們都站着看,沒想到白泓能在前些日子裏對寧潛有些忍讓,但對這些民間潑皮居然還有辦法應對。

這家裏做生意行商的果然有一套,他們心裏存有對工匠戶和商賈的鄙視,白泓的才華讓他們服氣,但他的門戶還是比他們中的有些人低了些。

終於,那老漢的說唱停了下來,他手裏捏著餅大的褐色鼓,臉上白藍色草灰覆蓋的神態依然憂愁很濃。

白泓是被他吸引的,別的不怎麼有水準的樂人都都是老索雇來鬧的,不足為奇。

白泓先讓李知事把說唱老人七叔給帶到前院,那裏有安置臨時樂人的待客廳,給送上茶水聊著先,這老人的說唱在大淵並不多見。

白泓身邊多了師弟顧頌讓他比昔日更有信心對付這些人,顧頌低聲問他:「剛才那老漢我認識,你打算怎麼對待他?」

他們都沒有理會老索和他身後的二十幾人,那些人的大褲短衫無幫的麻布料鞋,和樂署眾人齊整的裝束對比鮮明。

身為樂令,每日都要面對各種人物的挑釁。白泓抬眼一掃,內大間門檻內,眾員吏還沒有散。

他也低聲勸顧頌:「有事兒回去家裏說,這會兒你先等我把這些人打發走了先。」他讓顧頌先進去裏面,顧頌不要,他就站着。白泓無奈叮囑:「那你站着別動哦!」

顧頌點頭沒有再說話,笑着看師兄如何解決這事兒,他如今不怕面對任何人,他連死人滿地的大牢都待過了。他的神態像是對白泓一句:「師兄,你忙你的,我站着看就是了。」

白泓嘴角還帶着笑,轉臉對上老索一張刀削的顴骨:「你兒子來了太樂署當差多久了,你知道嗎?」他聲音很好聽,帶着和緩的魅力。對方沒有應聲,他接着問:「不記得了?那麼你這個當爹的可真的心大的很哪!」

老索頭是京城混私車夫這塊兒的,黃眼珠三角眼內暴突:「他當差多久我沒算過,可你方才從你家那灰雀巷外拿鞭子打他,你一共打了三十六下,每一下都很結實。」

老索頭這樣的人,地位身家在那些被支配的奴婢,佛圖戶跟前,他們算是有家有業略有資本。車夫這活兒雖然是出力氣,還需要飼養牲口,但在時下很緊俏又賺錢,至於他賺了錢后怎麼養家治理門戶那是看智慧的。

白泓料定了他會訛一筆錢,拋除他請喪樂班的七八銀子,再散給跟着來的車夫一人一兩,他要的五百兩他單獨能落下四百七十多兩呢。

「三十六下,那不把人打死了嗎?你兒子死了你也不至於才要這麼點兒呀!」白泓記得他和顧頌手下的不重,破了皮有了血痕是有的。白泓湊近了老索,京城地產的水煙葉子嗆人的味道,還有長期酗酒微微顫抖的膝蓋。他迎上這雙三角眼:「你兒子呢?」

被白泓盯上的三角眼裏黃眼珠怯懦了些許:「就來!在路上的馬車裏躺着哩,他被您打成那樣也走不成啊。」老索扭頭看着太樂署大門,那門前寬巷裏被個面無表情壯漢推著的獨輪車正要進來。老索頭瞬間一喜:「我兒容道,你看那滿身的傷。」

顧頌走過來,相隔一丈遠的距離仔細地看過了對師兄說:「那身上都不是血,那是假做的顏料。」白泓也感到不可思議,並沒有看老索直接走過去把索容道上衣整個掀開。他伸手擦了那傷口的紅顏色放鼻子前一聞:「你這是桑葚吧?味道和我整日拌面的的醋有的一比。」

內大間里那寬胖臉的李知事先是帶頭哈哈大笑,跟着那些員吏們也憋不住了大笑,他們白大人吃醋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這京城裏誰家的人還不吃醋呢?

關鍵是,白大人對付這些糙料子車夫,這幫子俗人最難對付了,他們身上味道重,說話粗魯。還愛這麼虛張聲勢來把事情往大里鬧,這樣看來,他們這樣做也並沒有嚇住白大人嘛。

老索頭眼神飄忽起來,對着他的人說:「這誰幹的?誰給容道身上抹了桑葚的,站出來!」他本來就有些發怵,到了這會兒也心虛了。那推車的人就要站出來的,即可被他呵斥:「你他娘的抹個東西也抹不好……。」說着就打了一巴掌到那麻木壯漢的頭上。

未待白泓說什麼,顧頌見狀就一拳頭砸到了老索頭肩上:「他也是個人,你算什麼人嘛!」他見那漢子老實本份很替他感到不值,他走過來拉住他問:「你是他們的奴工?還是什麼人,我勸你把你自個當個人看,這才對得起父母給你的這副軀體!」

白泓認為師弟有些過分熱心了,就要來拉他,被李知事和那說唱老漢七叔的腳步聲打斷了。七叔過來站到這壯漢身前反問老索頭:「我兒子和我都是難民,因為接了你的出喪樂,你怎麼能打我兒子呢?」

他們父子連同家眷老中小三代,都在城西的四合營里住着,生活艱難不容易。兒子不怎麼會說中原的話,總是埋頭下苦做事兒,剛才他被雇了出樂而他兒子因老索說是做假傷才跟着來掙銀子的。

老索看着七叔這老漢居然被單獨讓到了地方喝茶,他心裏不服氣也很惱怒:「怎麼了?丑流民!你們活該流離失所住在草棚子裏哆嗦。我讓他做傷口,他做的這是啥?桑葚……。」

一個早上天氣這麼好,偏就有人來這麼糟的來鬧,白泓不想讓這事兒繼續下去了。

「停!你們兩方先給我停止爭吵,你給我說你兒子被我打了三十六下,看來這是偽造的傷口,那麼你的五百兩就是你期瞞敲詐!」白泓看這樣下去,所有人很快會忘記誰是誰非。

那老索頭急了,先不理會七叔和他兒子,跳到白泓面前:「白大人,我兒子容道是在您手下當差的,被打了您得給個說法呀!」他說着就把白泓打的那些印子鞭痕指著讓看:「是真的打到這了,至少十幾下。」

「不是三十六下嗎?怎麼忽然還變少了。」白泓望向內大間門檻內,那些他的屬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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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樂令每天都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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