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衝突

「陳美玲你能不能長點心，這都啥時候，靠譜點成嗎？」

「呦，能從咱們吳猶太嘴裡聽到靠譜兩個字，還真是讓我驚訝呢。」

梁星不理睬耳機后的聲音，繼續觀察著會場內的情況。

董菲見大家都沒有回應，沖著左手下方的一個人說道：「鍾總，你說說看。」

鍾奎是聚力的一個大股東，這人長得痴肥，表面上顯得一臉橫肉，十分彪悍的樣子，其實上就是個和事老，最講究個和氣生財，太平賺錢，所以平時對聚力的決策他也沒有太大的意見，他更多的是等著每年的分紅。

鍾奎有些忸怩的動了動肥胖的身子，輕咳了一聲，說道：「董總，我老鍾是什麼人，你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了，聚力一路走來確實非常不容易，其實要我說，無論是打包出售也好，死磕到底也好，最後的結果，都是要想辦法給這麼多聚力人一條活路，現在這樣的社會，想找個養家糊口的營生不容易，好多老員工都是十幾年的老聚力人了，如果一旦聚力塌了，你讓這些人該怎麼辦。」

「這胖子場面話說的好聽，其實就是讓董菲認慫。」陳美玲在耳麥中不屑的說道。

梁星突然淡淡說道：「人家說的有錯嗎？如果董菲這次是真的碰到這樣的情況，真的就跟人家死磕到底，她回頭有一萬種方法抽身出局，這些老員工怎麼辦。」

陳美玲一聽，就有點不忿了：「梁星你這人就是死要錢，如果連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都沒有，怎麼去跟人家斗，還沒打就先輸一陣了。」

梁星笑道：「憤怒會讓人失去理智，衝動會做出超出自我控制的行動，我沒有說跟人家死磕不對，但鍾奎說的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你作為局外人，可以在一邊大放厥詞，如果讓你去跟一個跟你實力差不多甚至比你還要強一些的人單挑，輸了的代價是炸掉組織基地，殺了基地里的所有人，你還能這樣淡定的說出這些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話嗎？」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

「得，您陳大組長最有理，我也不跟你多啰嗦，任務要緊，你可不想再吃一次癟吧。」

一聽到吃癟，陳美玲就恨得牙痒痒，輕哼一聲，果然不說什麼了。

會議繼續，陳奎這樣模稜兩可的話，確實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鳴，一些部門負責人也紛紛發言，表示了對未來的一些擔憂。

董菲一直皺著眉，聽著大家的發言，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有一個人發言，坐在董菲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從開會到現在，一直保持著沉默，這時候，突然開口道：「董總，我有兩句話想說說。」

梁星差異的看了他一眼，說道：「老陳你說，你也是公司的老人了，你的意見也很重要。」

老陳其實就是梁星一開始懷疑的那個對象，老陳名叫陳家勝，現在算是公司的副總，他很早就加入了聚力，也陪聚力度過了一些艱苦的日子，梁星一直也比較信任他。

但是從近幾年開始，這個老陳突然像變了一個人，經常跟梁星在意見上產生分歧，不止一次的公開反對過梁星的意見，而且一直很低調的他，最近幾年開始頻繁購置一些豪宅、豪車，聽說還去澳區賭博。

但董菲在一開始就把他否定了，說他沒這個魄力，這確實也是一個人的性格體現出來的，一些很擅長看人的人，與一個人長時間接觸之後，總會對一個人的品性有一些深入的了解，老陳這人，雖然在近些年變化很大，但他骨子裡不是那種能當掌舵手的人，他會是很好的副手，會是很好的執行者，但他並不會是一個很好的領導者，尤其像是聚力這樣規模的領導者，所以即便他現在位居副總，但他更多的是直接協調執行一些梁星交代的一些任務，本身並不分管什麼具體事務了。

真要他來做一把手，他自己不一定就能扛得起來。

這時候，老陳緩緩的說道：「聚力發展到如今，董總付出了很多，在座的大家也都付出了很多，但是聚力面對如今的困境，我覺得，董總你其實應該先自我反思一下。」

「圖窮匕見了？」陳美玲有些略帶興奮的說道。

「別衝動，先聽聽再說。」梁星提醒了一句。

老陳繼續說道：「我們不談這個資料丟失的事情，就談談幾年前的強制轉型，當時我們做手機，做電腦，做電子產品做的好好的，董總非要往現在這樣的高新技術產業上發展，沒錯，轉型的策略當時是董事會通過的，不過，董總你敢說沒有你那種咄咄逼人的態度和一些不可告人的手段，那些董事會上的董事們會那樣輕易的就通過決策？」

「現在這樣的高新產業，看起來利潤很大，但是這些年發展過來，一步一個坎，一步一個坎，利潤值達到原來的一半嗎？今年上半年的財報，咱們虧了多少了？現在又是資料被盜，又是出了內鬼，這樣的事情，你放到早些年的聚力，你看可能發生嗎？」

「董總，現在的形勢，我覺得考慮退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管理層的問題我覺得大家也應該要好好考慮了。」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眾人都被老陳的話給驚呆了。這麼多年，董菲這個鐵娘子，這個女強人，在公司確實是說一不二的性格，所以導致了幾乎沒有人敢反駁她的話，即便老陳之前會提出一些反對意見，那也更多是一些技術層面的，向這樣直接對她發出質疑，幾乎沒有過。

「還用想嗎，就是這傢伙了吧。這麼快就上鉤了？」陳美玲聽著老陳的發言，興奮道。

「我說陳組長你的高冷形象呢？你能不能稍微淡定些，這才哪到哪呢。」

「.......」

董菲也驚詫的看著面前的老陳，彷彿極度陌生一般，半天才開口回道：「沒想到老陳你對我意見這麼大，不過你說的這些，我並不認同，沒錯，我們現在確實利潤沒有往年高了，對產品的投入甚至是原來的幾倍，但並不是所有公司都做到像某果的，幾款產品可以賣出一個商業帝國，不去開拓市場，不去拓寬業務，聚力的路只會越走越窄！聚力永遠也達不到我們想象中的那個高度！哪個產業的起步，不是摸著石頭過河的，現在過得坎多了，以後一旦我們成功了，將沒有人能夠限制的住我們，甚至，我們可以朝著晶元甚至是光刻機的領域進發了，這是什麼概念你懂不懂？」

「那得多少年？10年？20年？還是拿我們這些人的一輩子來賭？董總，我怕咱們在這個領域要把家底燒光的！」

說到這裡，陳家勝情緒激動，指著自己道，「到時候，我們怎麼辦？」

又指向在座的人：「他們怎麼辦？」

又指了指了樓下：「樓下的人怎麼辦？」

最後指了指窗外：「那些聚力員工怎麼辦？」

最後他緩聲道：「聚力的社會責任感，確實是我們一直以來弘揚和推崇的，但生死關頭，還是要保住性命優先，我建議，賣掉新產業部，回歸手機和電腦行業，加大對電商領域的投入。」

說罷，他舉起了手，彷彿向一種煽動一樣，動員大家支持他的建議。

董菲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彷彿渾身被抽空了力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家彼此互相看著，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這時候，突然有人站了起來，是一位高管，他沖著陳家勝說道：「陳總，你這話我覺得不太對，這些年公司的轉型大家都看在眼裡，雖說公司每年的財報沒有原來那麼好看，但至少，每年大家的福利待遇從來沒有降低過，反而，不斷加大了研發獎勵和創新獎勵，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公司變革的決心。」

「我不知道別人什麼想法，但我和我的部門，都感覺到現在幹勁十足，光刻機啊，那是光刻機啊，只要咱們能有，10年，20年不值得嗎？我不覺得董總的決策有什麼問題，現在的困難，難道還難得過董總一窮二白的時候打天下來的難？」

「老美他們要打，那就跟他們打，資料被刪除了，但人腦子還在，我讀博的時候，三百多頁的論文被同組的同學一把火燒掉了，但我還不是在一個月之內就重新弄出來了，我就不信了，這個大個公司，還能讓尿憋死不成。」

「對！」

「跟他們打！」

「豁出去了！」

「弄死他們！」

一陣陣附和之聲響起，整個會議陷入到一種情緒之中。

這種情緒，叫做不拋棄，不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