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一掌之約 落子風痕

在如此恐怖的法力爆發中，蕭遠天並沒有死。甚至因為那特殊的體質，傷勢正以看得見的速度迅速修復著，但蕭躍今的臉色卻很是難看。

儘管如他所料，十年之後，獨子蕭遠天的確突破到了真人境界，甚至超凡入聖，能夠自由地進入聖人狀態。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破繭成蝶后的蕭遠天，居然在第一戰中，便輸給了一個與他同級的修士。這種陰影如果變成負面情緒，很可能他影響一生修行。

從另一種角度上看，這對他本人來說也是一種無法洗刷的恥辱。為了培養兒子，他不知耗費了多少心力物力，甚至不惜求大能篡改天運，讓他擁有聖痕。

然而，眼前這個叫做王乾的人，卻沒有什麼驚人的身世，修為也是平平。可在這種條件下，居然還能打敗自己的兒子，這豈不是說他的潛力要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巨大？

做父親的總喜歡將自己的子女與同齡人做比對，一直以來都對自己的兒子感到自豪的他，忽然發現有人比他的兒子更優秀，這種事實彷彿將他多年來的培養完全否定了一般，怎能不讓人感到憤怒？

儘管，羅天門多出一個有潛力的門徒是他這個峰主樂意看到的，但同時他也是一位父親，是有私心的。

蕭躍今一步步向前走來，低垂著眼睛，讓人有一種高高在上，大權在握的感覺。

王乾一動不動，咬著發白的嘴唇緊緊盯著蕭躍今，一言不發。這倒並非他不肯示弱，而是被一股無法抵抗的力量禁錮了身體。

「空間封鎖，果然不愧是領悟天地法則的元嬰修士，這種層次上的差距我根本無法掙脫。」王乾帶著譏諷的口吻說道。

儘管他沒有直言，但表達的意思卻人人心知肚明。

因為自己的兒子技不如人，便以元嬰修士的身份去為難一個小輩，傳出去豈不是貽笑大方？

「你受我一掌，此事便不再追究。」蕭躍今置若罔聞。羅天門出身的修士豈會在乎名聲？在他看來，王乾打傷了自己的兒子，還搶走了純陽硯，光這兩條就足以讓他親自出手了。

一掌？王乾心中暗笑，聽上去彷彿很輕鬆，可事實讓就算蕭躍今只出一根手指頭，也能將自己輕易抹殺。若不是動了殺機，豈會提出這種要求？

王乾望了望周圍的元嬰修士，卻沒有發現令狐崎的蹤影，不禁皺了皺眉頭。

「你是不是在找那令狐老兒？他已經被人困住，不用指望他來救你。」蕭躍今微微一笑。也不問王乾是否答應，便輕飄飄地抬起手，不帶一絲煙火氣地打出一掌。

這一掌，無影無蹤，就彷彿開玩笑一般，但王乾的眼睛卻瞪得滾圓。

異狀出現了，只見前方的空間竟似脆弱的紙片一般崩潰坍塌，一股莫名的力量沿著崩潰的路線朝他襲來。

顯然，蕭躍今這無形的一掌，實際上已經達到了連空間都無法承受的地步！

「雖然這姓蕭的才踏入元嬰後期不久，但道力並不比我等遜色啊。」

「出手成術，這一掌的道力幾乎相當於道術了。對一個築基初期的小修士下這麼重的手，看來此人根本沒打算略作教訓，而是要一擊必殺。」

「可惜啊，我看這小子的資質還真是不錯，抓住聖人的弱點並能成功反擊，這可不是一般修士能做到的。如果不是純陽硯，本座還真有收徒的念頭。」

一旁觀看的元嬰老怪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幕，對王乾根本不抱希望。他們更多的是將注意力放在蕭躍今的身上，想要從他的出手上判斷出此人的實力。

畢竟他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純陽硯，至於王乾的死活，根本無人關心。此時，他們都在暗中積蓄著力量，一旦王乾被殺死，便要立即出手搶奪。

當然，殺死小輩的惡名有人主動去背，那再好不過。

莫大的危機臨頭，王乾緊張得渾身汗毛豎起。在死亡的刺激下，只見一點佛光自他腦後亮起，儘管在空間封鎖下被壓製得只能露出一線之光，卻讓他打破了一絲禁錮之力。

然而，這也僅僅只能讓他一條手臂可以勉強活動的程度。法力完全無法提起，也不能移動。即使他想施展出天問之術搏命一擊，也無法做到。

不過，王乾並沒有絕望，他的手心上出現了一枚黑子，這是令狐崎為他準備的最後一樣殺手鐧。儘管使用此物有極大的風險，但在生死關頭，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再次觸摸到這枚棋子，他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彷彿裡面蘊含了無數讓人難以理解的大道至理，形成了一種十分神秘卻又熟悉的力量。

熟悉，非常熟悉。

自從踏入真人境后，他的感官比凡人強大了百倍。在施展秘術的時候，這股力量他曾感受過，但因為十分弱小，便沒有在意。可是從這枚棋子上，他卻清晰無比地感受到了這股力量的波動。

「道力……」王乾腦海中忽然蹦出了這個生僻的辭彙，他這時才想起，自己曾經在書中看到過，法術的強弱，不單單隻是法力的多少，而在於道力的強弱。

「物勢……」對於『勢』之力，王乾儘管曾經運用過多次，卻始終不知其所然。但此刻他卻發現，道力與物勢儘管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力量，可是卻同樣賦予了法術以強大的威力，似是殊途同歸。

「風勢起！」王乾靈光一閃，觀想出『巽』之卦字，將之打入到這枚代表『風』的棋子之中。

隨即兩指夾住棋子，模仿令狐崎的動作，輕飄飄地按下。當這棋子消失於虛空之後，他的心臟驟然一緊，好似被人狠狠捏住了一般，讓人戰慄的能量被他親手釋放出來。

隨即，他的眼前出現了奇異的一幕。一股奇異的風浪無聲地向前涌去，點狀的光芒以風的方向被拉扯成了線條狀，所有的景象都出現了線狀的痕迹，彷彿光線被『風』吹出了的殘影。

施展出不屬於自己的力量，伴隨而來的反噬之力，讓王乾的元神受到了強烈的衝擊。他眼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起來，大腦幾乎空白一片，一股強烈噁心感從胃中泛起。

空間封鎖在風浪出現之時便已消失，他的身體急速隕落，好在在他落地之前便恢復了意識，以罡風控制了下落速度。

清醒過來之後，王乾不禁心有餘悸。若不是吞服過泥丸辟天丹，強化過元神，否則根本無法抵擋這股反噬之力，就算不死也要變成白痴。

他連忙朝空中望去，眼見的一幕不禁目光有些獃滯，那無形的一掌與風浪一同消泯，在空中留下一個黑暗一片的空洞，力量的碰撞竟將空間打穿。

「咦？這小子居然沒死，這怎麼可能？」正待出手的元嬰老怪個個露出了詫異之色。

蕭躍今的手掌顫抖著，他萬萬沒有想到，王乾居然真的擋下了自己的攻擊，而且隱隱傳來的反震之力，明顯不是築基修士所能施展出來的。

他怎麼做到的？蕭躍今十分不解。

「蕭峰主，今日這一掌我王乾牢記在心了！」王乾盯著蕭躍今，咬著嘴唇，語氣極冷。

（就算他是半隻腳邁入仙人境的峰主又如何？自己遲早也會達到同樣的高度，今日之仇，將來必定會有報復的那一天。）

聽到王乾陰寒至極的話，看到他這雙渴望復仇的眼睛，蕭躍今也不禁打了個寒顫。忽然，不知他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

「不對，這不是你的力量，而是借用了令狐老兒的道力！」想明白之後，他不禁惱羞成怒，指著王乾說道：「君子賭約，豈可借他人之力？你需再受我一掌！」

「哈哈哈，好一個君子賭約！」王乾怒極反笑，眼中極盡譏諷之色。以長輩的身份插手小輩間的比試，沒將自己一掌打死便耍賴不認賬，這種人居然還敢自稱君子，實在是恬不知恥。

蕭躍今自知所作所為有失風範，也不禁臉色微紅。但他現在也管不得那麼多了，為了替兒子剷除未來的一個勁敵，就算丟臉面又如何？他緩緩地舉起手，這一回他打算施展全力，務必要將此子徹底轟殺。

「姓蕭的，你敢殺他，我就殺你全家！」這時，卻聽一聲怒吼滾滾傳來。

王乾遁聲望去，只見令狐崎滿身殺氣地急速靠近，不修邊幅的白鬍子上沾滿了鮮血，顯然是剛經歷過一番大戰。

聞言，蕭躍今手掌微微一顫，腦中不知轉過多少念頭，最終還是無奈地驅散了法力，放棄了殺死王乾的打算。他背起手來，笑而不語，好似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

為了一個小輩，跟擁有極品靈寶的元嬰老怪結下大仇，這種事除非活膩了，傻子才會去做。

「令狐前輩別來無恙。」蕭躍今拱了拱手，彷彿剛才要殺他全家的話他根本沒聽到。

令狐崎卻沒理會他，徑直朝王乾飛來。

他將王乾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不禁露出讚賞之色，撫掌笑道：「好，很好！沒想到你居然真能得到純陽硯，現在把它交給我吧。」

然而，王乾卻退後了兩步，儘管臉上掛著微笑，但語氣卻略顯冷淡地說道：「令狐前輩，眾強環伺，此寶防身我才能安心。待我出了此地，自然會交出純陽硯。」

這個世上能讓王乾信任的人不多，雖然令狐崎與他相處還算愉快，但還沒有達到可以信任的程度。誰也不知道交出純陽硯后，會不會拋下自己不管。

更何況，即使令狐崎不來救他，他也沒有生命之憂。有蚨天前輩的保護，蕭躍今根本殺不了自己。

「哈哈，你倒是挺謹慎。無妨，別看這裡圍了這麼多元嬰老怪，但沒一個人是老夫的對手！你跟在我的身後，我這就帶你離開此地。」令狐崎略微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滿不在意地說道。

似是鼓勵王乾一般，滿是笑意的令狐崎舉起手，向他的肩膀拍去。

危險！

極度危險！

王乾瞳孔驟縮，然而當他想要避開這隻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動彈。

空間封鎖！

這是來自令狐崎的空間封鎖！

「老夫的確比這裡任何人都強，但這麼多元嬰老怪環伺，即使是我也無法護住你一個築基期的小輩。純陽硯在你身上，我豈能放心？唉，可惜了，老夫本來還打算收你為徒……」一道充滿歉意的聲音傳入王乾的腦海中，隨之而來的卻是必死的一擊。

「定。」這時，一道聲音從遠處悠悠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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