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道歉的力量
趙世強聽見劉紅的要求，本來還面紅耳赤的，一下子變得怒髮衝冠了。
「你咋還提這件事情。」
「趙老師，你設身處地的想想，這次你遇到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去主動承認錯誤，得到合理的解決了嗎？沒有，對不對！我們面對教導主任的時候，規矩是什麼？能做的是什麼？不能做的是什麼？犯錯了，甚至不知道什麼是犯錯，好像我們遵從的不是什麼學校的規矩，而是從一開始就理所應當的，屬於教師的『三從四德』。在這種混沌不清的情況下，我們誰犯了錯，就是他的一句話，他的心情。規矩不再是構成約束人的方框，而是他的一條線，他把線提高一點，我們可能沒事，他要是低一點，我們全部有罪在身。」
劉紅老師言辭犀利，所有人都以為趙世強老師，會像往常一樣，拍案而起。或者將剛剛收到的禮物，當武器仍在劉紅的臉上。
誰都沒有想到，趙世強老師沉默了。
這一次最受傷的是趙世強老師，他一直覺得自己心裏很委屈。想發泄，想着學校對自己不公平，想自己為學校的付出，而到最後，王主任卻和他說：讓他為了家裏的孩子，讓他忍辱負重。
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為，學校沒有明確的規矩。就連這次對劉紅的懲罰，趙世強也認為，這樣是不對的。
如果以打架為理由做懲罰。那先動手的人是自己。一個剛入學校的年輕老師，都懂得打架是不對，他作為學校的老人，怎麼會不懂得這個道理呢。
「我要去一趟校長室，懇求校長撤除對你的記過。」
趙世強這麼說，大家都默不作聲，也有人想勸一勸趙世強，接受劉紅的意見。大家其實覺得，學校嚴格執行教育部批准的明文規定，是好事。現在這種情況，教導主任說了算，校長比教導主任說的還算。
劉紅皺着眉頭，看着趙世強。
在一旁看熱鬧的於偉站了起來，朝着趙世強走過來。於偉剛想說話，趙世強一抬眼皮，把於偉嚇得一哆嗦。
「我有點肚子疼，想去廁所。」
大家又看着於偉，哭笑不得，也是，趙世強資格老，脾氣暴，誰敢勸他。更何況自己有那個資格勸趙世強，教導處收集對劉紅意見的時候，除了於偉，誰沒有刻意的加重劉老師的『罪行』。
大家嘆了一口氣，看來這個事情還得恢復原狀。
於偉轉身朝門口走，推開了門。又忍不住咬了牙，轉身走了回去，指著趙世強說：「老趙，你聽聽勸，自古忠言逆耳利於行啊。我……」
「於偉，你知道我要說什麼嗎？」
「你不是要拒絕劉紅的道歉嗎？」
「哼，才不是，這菊花茶我要定了。我要去和校長說，這先打人的是我，要記過也是我記過。等我回來，我要和劉紅老師好好商量一下，怎麼把法律法規、校律班規結合在一起，更好的融入我們的學校文化里。」
劉紅老師一聽就笑了，眼裏噙著淚光，對趙世強老師說：「謝謝您的理解。」趙世強點點頭，也誠懇的笑了，所有人都笑了。
於偉老師呢？劉紅轉過頭準備謝於偉老師，看見於偉老師正在躡手躡腳的往外走。
「於偉老師，謝謝你，你這是要去哪？」
「這次我真的肚子疼！」
轟……
所有人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
『法律』這個詞被正式的帶入學校，學生在這個規矩里看到了自由，老師也能在系統中進行良性的競爭。
高一四班的第一屆『法制委員』是徐明，這個細高的小傢伙，帶上了印有『法制』兩個字的尼龍袖標，美滋滋，咧著嘴，放了學做通勤車回到勝利鄉，還要在胳膊上帶着。
「徐明，法制委員是幹啥的？」鄉里有人問。
「管打架的。」
「你小子打架，他們管嗎？」
「我現在不打架了。」
……
「徐明，法制委員是幹啥的？」鄉里又有人問。
「管打架的。」
「我以為是拿鑰匙的。」
「您說的，那是看大門的，我這個『法制委員』權利可大了，老師都能管。」
一個法制委員，就把徐明美的鼻涕泡都冒出來了，他真的開始喜歡職業學校，從開始的前途暗淡，他彷彿看到了自己一個與眾不同的未來。
徐明回到了家，母親已經把飯做好了，父親是鄉里的幹部，要等日落才能回來。和以往不同，徐明現在回家第一件事情，是先把作業做完，在去幫母親做一些農活或者其他的事情。
勝利鄉拐把子河村，祭祀徐明的家，他的父親徐子方就是村裏的村長。那個年代，在一個農業為主的村莊，村長的作用，就是一個張羅著，大家一起努力幹活的人。徐子方一天不少出力，皮膚比誰都顯得更加的黝黑。
回家之後，徐子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徐明媽媽給他端上一盤煮好的花生豆，就去熱飯菜了。徐子方把徐明叫過來。
「小明，明天你去學校，把手續辦了，咱這學不上了。」
「為啥啊？」
「你學的是電工，村裏來了一個電工，說學的那些東西沒用，你跟着這個電工學。而且，老裴家的姑娘今天也十七歲了，沒考上高中，你倆現在村裏把婚禮辦了，等到了歲數，再去鄉里把證領了。」
「我不，我還要上學！」
「你倔什麼啊，村裏人誰不這樣。」
「劉紅老師說，我們以後還要上學呢？」
「你們老師真會騙人，誰不知道職業高中考不了大學。明天你自己去學校辦手續，你要是沒辦，回來我給辦去。」
徐明沒有說話，他咬着嘴唇，眼淚默默的流下來。他比誰都知道爸爸的脾氣，說到做到，要是不按他說的做，就拳腳相加。
作為一個村裏人，徐子方一直覺得，村裏的孩子就應該多學些農活，學來學去，還不是要回來，仗着自己現在在附近幾個村都能說上話，趁早佔個好位置，以後也能在村裏立足。
……
轉天，徐明就淚眼汪汪去了劉洪老師的辦公室，劉紅剛上班，看到這麼大個子的小夥子哭得稀里嘩啦，還覺得有點好意，帶着笑意問：「咋了，徐明，失戀了！」
「老師，我爸讓我今天把學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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