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與君初相識

一間不起眼的燒烤店，小的只能擺下三張桌子。因為味道好，卻也是小有名氣。

因為空間逼仄，來來往往的人稍微一轉身就足夠一個擁抱的距離了。所以即便是隔壁桌的客人在交頭接耳談論著不願為外人道的秘密，在不相干的人聽來也如雷貫耳。

「你們知道嗎，今天我們急診科來了一個小姑娘，懷着孕呢，說是在一個黑心的整形醫院打了肉毒桿菌，導致胎兒死亡了。」

「啊？不是吧！整形醫院的醫生不知道孕婦是不能注射肉毒桿菌的嗎？」

「切，這你們就不懂了吧？整形醫院的醫生可都黑著呢，經常為了貪圖暴利而打擦邊球，那些禁忌症啊、併發症啊什麼的，都是盡量不跟患者講的。哪像我們這樣負責任，有良知呢？」

邵豆豆正大口大口的灌著啤酒。陪她一起來的胖子知道她心情不好，也不勸她，就跟着她一起胡吃海喝。

兩罐百威下肚，邵豆豆有了三分醉意，加上白天在單位受了不白之冤，醉意便騰然升到了七分。忽然聽到隔壁人聲鼎沸，卻暈暈乎乎並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她就順口問了一句：

「胖子，他們在說什麼呢？」

胖子冷哼一聲，說道：「說咋們是黑心醫生，貪圖暴利！」

邵豆豆以為胖子也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在為自己抱打不平，便不以為意，一仰頭又幹掉一罐冰啤。

「算了胖子，先不提白天的事情。來，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的事情到了明天自有論斷！」

胖子也回敬她一下，仰頭幹掉一罐。

「我就不明白了，我們怎麼就黑心了，我們怎麼就特么不負責任了！同樣是醫學院科班出來的，就因為咋們做了整容這一行，心就黑啦？」

邵豆豆不知道胖子為什麼突然之間發這麼大的感慨，順手遞給他一個看上去香脆可口的烤雞腿，說：「唉，今天被冤枉的人可是我，又不是你。我還沒來得及感慨萬千呢，你怎麼就先憤世嫉俗起來啦？」

胖子接過烤雞腿，狠狠撕下一口，明明是外脆里嫩的鮮腿肉，卻被他吃的形同嚼蠟。

邵豆豆看着他一臉苦相，呲牙咧嘴的說道：「你能不能好好吃，看着我牙齦都疼。怎麼，是不是跟老婆吵架了？」

「狗屁，什麼跟老婆吵架了？我是剛聽到身後那幾個人在誹謗整形醫生，他們說我們為了貪圖暴利而故意向患者隱瞞實情，所以才氣不打一處來！」

「什麼？誰說的？」

邵豆豆一聽，也是氣不打一處來，不由得提高了嗓門。白天遭誣陷，晚上又遭人誹謗，還真是沒完沒了啊！

胖子只當邵豆豆是喝多了，勸說道：「除了後面的人，還有誰？你也別放心上了，喝你的酒，吃你的雞。」

誰料邵豆豆越發來勁了，蹭一下就拍著桌子站起來了。

「整形醫生怎麼了，啊？我們怎麼就心黑了？是黑你爹了還是黑你娘了啊？」

隔壁桌的人一聽，就愣了。再一看邵豆豆這架勢，就知道是沖着他們來的。

其中一個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女孩子翻著白眼說道：「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我們說整容醫生呢，礙着你什麼事兒啦？」

旁邊一年齡稍大點的小夥子也隨之譏誚道：「莫非我們說的整容醫生，就是你爹？或是你娘？」

「砰！」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滿滿當當的啤酒罐子準確無誤的砸在了那男的腦門上。

邵豆豆大吼一聲：「你老娘我就是整容醫生，怎麼滴？」

瞬間，小小的燒烤店就炸開了鍋。亂鬨哄的，在本就炎熱的仲夏夜，像四害拉開了內戰一樣，丁玲哐啷毫無章法可言。

因為都是常客，不管哪一方老闆都不願意得罪，就急中生智報了警，想着嚇唬嚇唬他們，讓他們趕緊散了。

男男女女一共七個人，看老闆報了警，居然全都不當回事。不害怕不逃逸，愣是廝打在一起難分難捨。

哥幾個就理所當然地被前來救場的警察叔叔給帶回局子裏了。

「警察叔叔，是他們先挑釁我們的，也是他們先動的手，你看我同事的頭都被那女的打破了。」

之前跟邵豆豆最先吵架的女孩子，指著邵豆豆就是一頓指控。

邵豆豆看了那女孩一眼，竟忍不住笑出了聲。因為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眼圈不知道是被誰給了一拳，烏青烏青的。

「警察叔叔，你看你看，她還笑，我這眼睛也肯定是被她打的。」

這時胖子開口說話了，「你那熊貓眼不是她打的，是我打的。誰叫你踢我命根子，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可真不知羞恥啊，竟然往男人的那個地方踢，下腳也真夠狠的。」

「活該，踢死你。你不說我還不知道你居然是個男的呀，這麼多事，不踢你踢誰？本小姐在此恭祝你斷子絕孫！」

「你！」本來心裏就窩着火，又聽這女的說這麼狠毒的話來詛咒自己，胖子再次拍案而已。

「鬧夠了沒有啊你們？怎麼，還想在警局裏鬧事不成？你說說你們，一個個的哪裏有一點白衣天使的樣子？」

警察叔叔本來是想等他們緩和一下再做筆錄的，可誰知道他們挨了揍以後變得如此亢奮，一個個跟吃了火藥似的，還放肆到在警察面前拍起桌子來了。

看來得好好教育教育這些年輕的知識分子了，便大聲一呵拿出了自己的威嚴來。沒想到這一招還真是屢試不爽啊，連警察都要忍不住暗自發笑了。

聽警察叔叔一聲怒喝，一眾人才勉強壓下各自心中的怒火，不吭聲了。

為了挫搓這些年輕人身上的銳氣，也秉著公事公辦的原則，警察叔叔幾乎是盤問了他們整個通宵。到第二天下午才打算讓他們走人。

聽說警察要通知他們各自的單位來領人，這些知識分子就急紅眼了，一個個都沒有了之前的囂張跋扈，取而代之的是動之以情。

「求你了警察叔叔，我們是剛剛畢業分配到單位的，萬一被醫院領導知道了我們打架的事情，不僅要受到處罰，還要記大過的。」

說話的還是那個牙尖嘴利的女孩子，不過現在已經是低聲下氣，就差淚流滿面了。

「是啊，警察叔叔。您也知道我們這些從醫的人可是最辛苦的，您就行行好幫幫我們吧。我們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喝酒打架了，我們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原諒我們這一次吧。」

法律不外乎人情，警察也是個苦差事，就當大家惺惺相惜吧。像他們這樣熱血方剛初入社會的年輕人，行事魯莽逞一時之快也是常有的，好在他們沒有犯下什麼殺人放火不可寬恕的罪行來，經過一番教育之後態度誠懇大有痛改前非的決心。

所以警察叔叔決定放他們一馬，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畢竟這些年輕人尚且還是祖國的花朵，含苞待放準備救死扶傷，警察叔叔是人民的公僕，也不願意在他們的仕途上給他們留下抹不去的陰影。

不過這些人當中，有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向警察求過情，連說一句軟化都沒有。看着他們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連警察都有些好奇了。

「你們倆就不怕被單位領導知道，受處罰記大過嗎？」

胖子看了警察一眼，聳聳肩一笑了之。

邵豆豆覺得胖子的態度過於輕浮，不夠尊重警察，隨即解釋道：「是這樣的警察同志，我們都是孤兒。除了單位領導，也沒有人可以來認領我們了。」

警察叔叔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些同情之意來。但還是公事公辦地說：「可是你們這樣的情況，必須要有人來簽字，我才能讓你們走。」

「那就麻煩警察同志打電話給我們單位吧，會有人來幫我們簽字的。」

「那也只能這樣了。」警察同志拿着他們提供的單位地址，嘴裏念叨著：「慈濟整形醫院」。

約莫半個小時的光景，陸陸續續有人來接他們回去了。

最後進來的是一個身穿卡其色T恤和白色休閑褲的男子，有着健碩挺拔的身材，一絲不苟的髮型加上一張陽光俊朗的面容，真是生得一副好皮相啊。

他說：「警察同志，我來接我們單位的邵豆豆和陳海波兩位同事。」

邵豆豆以為自己聽錯了，轉頭看了一眼胖子，發覺胖子也正盯着那個美男子發愣。

「請問，您是我們的哪個同事啊？」

邵豆豆真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這位同事，也不敢相信這個美男子同事所說的話。

「噢，我是法務部新來的唐紀楓，今天剛上任，所以二位還不認識我。」

「法務部？不對啊，之前怎麼沒有聽彭教授說起過呀？」

對邵豆豆接連的疑問，唐紀楓似乎有所不滿。他將好看的眉毛微微一斂，說道：「邵醫生如果有什麼疑問，等離開警察局再問也不遲。難道你很喜歡待在這種地方解決問題？」

一向心高氣傲的邵豆豆被嗆的啞口無言。

旁邊傳來胖子的嗤笑聲，她轉過頭狠狠瞪了一眼胖子。沒想到胖子笑得更厲害了，邵豆豆惱羞成怒抬起手就在胖子的後背狠狠拍了兩巴掌。

胖子疼得呲牙咧嘴，還不忘揶揄道：「這下你可碰到釘子了邵豆豆。你這個女人怎麼下手老是這麼重啊。」

「你們是不是還想留在這裏過一夜啊，沒待夠是不是？」警察嫌他們太聒噪了，向他們發出警告。

胖子急忙陪着笑臉說道：「夠了夠了，警察叔叔您就不要再嚇唬我了。您這地方是如此神聖啊，我就不留在這裏玷污這一方凈土了。」

「出息。」

邵豆豆忙不迭的譏誚道，順便還舉起她那個堅硬如男人般的巴掌向胖子示威。胖子立馬抱住頭，噤若寒蟬。

唐紀楓再一次把他漂亮的眉毛擰到一起，簽字畫押后也不跟他們打招呼，就率先走出了警局。

「你們倆還不走，等著警察叔叔請你們吃飯啊？」

警察這麼一提醒，本來靜若處子的兩個人，立馬動如脫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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