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乘車記
下窪村屬齊州，從地理位置上來看，應屬中原。但按照飲食習慣，又與阮恬記憶中的東北有幾分相似。
聽說兩人要進城，秦升便將家中的牛牽出來，在門外套上車。
操勞大半生，換來一身傷病。這幾年冬日，秦升鮮少出門。
錢氏心疼他，總讓他在炕上坐著，不許他外出。
作為一隻單身狗，阮恬表示每天狗糧都吃的撐到。
同住一個村的鐵鎚肩負趕車的重擔，早早就來了。
除了拿上帶給秦大姐的禮物，還要給媳婦兒買些小零嘴。
阮恬聽到這句，深感來自對單身狗的傷害值已加深。
牛車竟比她想象中的豪華，元寶形的頂，四周有木質車壁阻擋寒風，甚至還有兩扇可以打開的窗。且前後都可以出入，只是平常車廂後部鎖死。假如乘車的人較多，便將後部分卸掉。
駕車的是家中老牛，見它毛色發黃，暫且叫它老黃吧。
老黃勤勤懇懇，是秦家最重要的牲畜。
不做耕牛時，便用來擔任往返齊州城與下窪村之間的計程車。因路途遙遠，車資也不菲，著實為秦家擔負了不少開銷。後來它年紀漸大，除了偶爾用做耕田，便只有自家人會使用。
阮恬也不好對秦家人進行定位，雖然是十足的古人，可想法做派也有現代人的一面。他們心疼家人，思想開明，對待自家的老牛也有幾分憐憫。
穿越至越國，便是有末世求生的經歷，也難免迷茫。阮恬已習慣將想法藏在心裡不對人吐露，雖惶惶不安，又看似隨遇而安。她總要找些事情做，才能讓自己不至於面對陌生環境惶恐無措。
她說要做蘿蔔乾去賣，秦家長輩不曾反對，甚至積極幫忙。她說想要做早餐拿去城裡賣，竟也獲得支持。錢氏甚至給她一錢銀子，雖說不多，也能買不少米糧。
難怪秦秀才、秦二姐都如此善良，皆因他們繼承了父母良好的基因，和他們身上優秀的品質。
歹竹出好筍，吳氏嫉妒，秦老漢默然，竟能有這樣優秀的兒子，著實令人驚訝。
錢氏抱來一床舊棉被，叫他們鋪在車裡，說是路上冷。
不一會兒，又拿來一個擦的鋥亮的黃銅製湯婆子，叫阮恬拿著暖腳。
阮恬爬上車后，錢氏將秦煜叫到一旁，偷偷往他手裡塞了兩錢銀子。
「恬恬一直穿著舊衣也不成，你去給她扯幾塊布，回來娘給她做幾身兒衣裳穿。唉，要不是家裡最近沒啥進項，該給買些棉花，給她做件兒棉襖。」
秦煜將銀子推回去，微笑著說：「爹已給了，我的銀子夠用。」
「你爹是你爹，我的是我的。我樂意給兒媳婦買，你擔心什麼。」錢氏嗔了他一眼，又道：「她人悶，話也不多，要是小兩口有什麼紅臉的時候，你可一定要讓著她。」
又叮囑了幾句帶給秦大姐話，才讓鐵鎚扶著他上車。
一進車，小姑娘便將被子往他膝蓋上蓋，又將滾燙的湯婆子往他懷裡捂。
秦煜哭笑不得，明明是個怕冷的小姑娘，倒是把他當成個易碎品。
「我是男人，不冷。」
「你的腿還沒好利索，受不住凍。」
阮恬板起臉，無奈天生笑眼，除了有一種故作老成的可愛，可半點威儀都沒有。
像個忙碌的老婆婆絮絮叨叨，給他把腿上的棉被掖的嚴嚴實實，阮恬這才拍著手，露出一臉大功告成，我很驕傲的表情。
「好。」秦煜先微微向後靠了靠，才慢吞吞將眸子移動向她。
阮恬回過神，內心猶如土撥鼠一樣狂叫：啊啊啊！讓她死了，她剛剛居然像管兒子一樣，指揮了秦大佬。雖然大佬溫柔又可親，時時刻刻都帶著來自長輩關懷一樣的光輝。但畢竟是大佬，她惹不起啊。
從前未婚夫沈彧得到的反饋，讓阮恬在一段時間裡都對秦煜有陰影。雖然後來證實秦煜是一個看重規矩，對小輩提攜的完美長輩，也抹不掉她記憶中大佬拎著沈彧痛毆加威脅的場景。
弱小無助，只想抱緊寄己。
阮恬在心中為自己偷偷落下無助的眼淚，然後目光也不敢亂瞟，就這樣大大方方的看著秦煜。前提下，她嘴角的笑容不要這樣僵硬。
「小……小舅舅。」
「嗯？」秦煜看著她，深邃的眸子莫名的慢慢染上了一種讓阮恬看不透的古怪笑意。
阮恬緊張的汗毛倒數，記憶又回到了多年前暗巷中秦煜冷著臉，一拳一拳打在沈彧臉上的畫面。
嘶~可怕。
終於無法忍受這種氣氛，阮恬忍不住搔了搔臉頰，慢吞吞的開口：「小舅舅，你也知道我比較笨，有什麼事你不說話的話，我也不懂呀。」
故作可愛的眨巴著眼睛，阮恬老臉一紅。明明都是個老妖婆了，還要裝小姑娘，這滿滿的羞恥感啊。
秦煜這才輕抬下巴，「我擔心你叫習慣了，日後在別人面前會露餡。」
阮恬怔了半天，才明白他什麼意思。小心翼翼的試探道：「那該叫什麼？」
「你覺得呢？」
前方傳來鐵鎚的話，阮恬也沒聽清楚。
忽然，車身一動，還沒坐穩的她一頭栽進男人並不寬厚的懷抱。
秦煜後背重重撞在車壁上，維持著一手攬著她腰的姿勢。
阮恬只知道捂著額頭叫，「疼疼疼……」
「我看看。」手指撥開額發，看到紅了一片的額頭，噗的一聲笑了。
「小舅舅，你笑話我！」
小姑娘「哎呀哎呀」的叫著，一臉我抓到你的表情，令秦煜忍俊不禁。
「記好了，日後喚我名字，若有人在時，喚我夫君。」
阮恬撲騰了下，臉紅紅的抵著他的鎖骨，輕輕「嗯」了聲。
秦煜摸了摸她露在外邊，紅彤彤的耳緣，心情頗好的說：「乖。」
後來如何了？阮恬迷迷糊糊的，有點不太記得。
反正等她下車時，和秦煜蓋著同一床被子，兩人大腿挨著大腿，膝蓋抵著膝蓋。已失了溫度的湯婆子被她抱在懷裡，而秦大佬貼著她的肩膀小憩。
似乎……
阮恬望著秦煜的臉，心裡有種異樣。
有哪裡悄然無聲的在發生了改變，而她又弄不明白，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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