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鳳台·牡丹落之楚嬛番外1

惟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小時候，娘親抱著我念那首詩時，我就會笑得咯咯說，將來，等嬛兒長大后，就要當那國色動京城的牡丹。娘親總會說，嬛兒可知，牡丹是花中皇后，尊貴不凡，而我們的嬛兒，卻不要當皇后才好。百花之後，人人羨，而一國之後，卻是人人嫉。

幼時的我，笑著答應娘親，嬛兒不會去當那人人都嫉的皇后，嬛兒永遠都只是娘和爹還有哥哥的嬛兒。

因為，我那樣答應過了，所以，我沒想過要去當皇后。

娘親說，這一輩子，只要嬛兒過得開心，幸福就足夠，不求什麼嫁得人上人。

我知道，憑著爹爹在朝中的地位，我想嫁誰，都是一句話的事。可是他們，並不希望我嫁給皇帝，並不希望我當皇后。

甚至於，我的哥哥，特地跑來告訴我，嬛兒，你長大后，一定不能嫁到皇室里去，就像爹爹與娘親這樣，就很好，不要去那見不得人的地方。

哥哥還找來很多前朝皇后史給我看，那上面，皇后沒有一個有好下場。哥哥說，皇后是天下最苦的人。皇后所伴隨的字眼，只有「廢」、「棄」、「誅」，諸如此類。

皇后是悲劇，這是家裡人告訴我的。皇帝的女人，數不勝數，而皇帝，是無情的人。我從小就知道。

楚嬛會遠離那個皇宮，也會遠離那個皇后，縱是如此明白的告訴自己，可心裡還是會想著，皇帝是無情的，那麼，會不會很孤苦？他傷心時，他無助時，有誰懂他？如果，說皇后是苦的，那麼皇帝是不是就是無奈的苦？

我姨娘是當朝皇后，她卻是個例外，這是我後來知道的。

五歲生辰時，娘親帶我進宮去見皇後娘娘，也便是禎哥哥的母后，那時，是我有印象里的第一次見到皇上皇后，娘親要我行禮，一板一眼的，因為那樣才是大家閨秀。

皇後娘娘很好看，笑與不笑，都唇畔淺淺梨渦綻現。而皇上，那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子，最有氣度，就算臉上偶爾笑一下，他身上的威嚴也並未減少。

那時我年幼，可是也知道皇上與皇後娘娘之間恩愛，皇上待皇後娘娘溫柔得讓所有人都羨慕，而皇後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

他們沒有告訴我，世事都有例外。

就像當今皇上與皇后。

我才要行禮，就聽見皇后道：「都是自家人，嬛兒不必行那虛禮！」她的聲音真好聽，我在家時，便常聽爹爹與娘親說，她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

雖是如此，我還是學著大人模樣行了禮，「臣女楚嬛給皇上，給皇後娘娘請安！」

皇上微笑，因為我聽得見他的聲音是很愉悅的，「靈月，你說嬛兒這小大人模樣像誰呢？」

「倒有些像容祉了！」皇後娘娘微笑下，親自走下來，拉我起來，那雙水眸認真瞧著我，眼底里柔和的光芒是我從未見過的，她的風範，是我長大後學到的一個詞，「母儀天下」！那一種溫潤，那一種慈愛，是我這一生都無法學會的。她是皇后，可是穿的鳳袍卻是淡青色的，綉著的金鳳，讓人看起來，不是凌厲。

我從書上看到，皇后的鳳袍，應該很大氣，是那一種寵冠六宮的紅。

她看了我后，抱起我走上金鑾，我聽見娘親在殿下急道：「娘娘，這使不得！」我一轉頭，看到娘親慌亂的神色，竟不知娘親為何要如何擔憂，被皇后如此喜愛，應該是我的福分不是嗎？

皇後娘娘只是淡淡道：「姐姐，本宮很喜歡嬛兒！」頓了頓，皇後娘娘又問我，「嬛兒，你喜歡姨娘嗎？」

帝皇之家，沒有那麼多的親情，可是，她在我面前，卻自稱是我的姨娘。

我對上她的眼眸，甜甜笑道：「嬛兒喜歡！」她給了我另一種不同的感覺，我娘親對我很好，寵著，而她，這種不算是寵我，卻是讓我從心底喜歡她。

「姐姐，嬛兒長大后，嫁給容祉如何？」皇後娘娘笑說著，半是玩笑半認真。

我見過祉哥哥，他大我五歲，我曾經跟他鬧笑說，祉哥哥，我五歲的時候，你比我大五歲，我十歲的時候，你會不會大我十歲呢？

祉哥哥只是說，我大你五歲，就永遠都是五歲。

他一點也不會開玩笑，一是一，二是二。用後來禎哥哥評價他的話，他是那種一上一下謂之跳，卻不知，亦謂躍的人。

我曾笑話祉哥哥，卻不知，我也是那種人。

皇後娘娘那樣說時，我臉微微紅了起來，小女孩都那般的，扭過頭，看到娘親，她似是長吁了口氣，臉色也不再那麼緊張，我想那個時候的娘親是很怕我入宮的吧。

那只是一場玩笑話，沒有人會放在心上的。而年幼的我，更不會放在心上。楚嬛的婚事，完全可以自己作主的。那一回入宮后，我卻發現，書上的東西，有時候並不是對的。不是所有的皇后，都是悲劇，我雖然無心去當什麼皇后，但是，不再認為皇後會是那天下最可憐的人。

帝王應該不是那樣無情的人。

皇後娘娘很喜歡我，經常召我入宮去，以沫年紀比我大些，學武功，學易容，她總是忙得不可開交，什麼都想學。我那時候想，可能皇後娘娘是想要以沫陪她的，但以沫總沒空，就只有找我了。

祉哥哥並不是皇後娘娘的兒子，但是，他們之間感情很好，祉哥哥很喜歡跟著皇上學習如何處理朝事。皇後娘娘還有一個兒子，他們說，我應該叫他禎哥哥。我很奇怪，為什麼禎哥哥不在皇宮裡陪著皇後娘娘呢？有一回，我無意問了皇後娘娘，「姨娘，為什麼從沒見過禎哥哥呢？」她不讓我喚她皇後娘娘，而且，皇上也讓我喚他為「姨父」，皇上說，這樣喚起來，他與皇後娘娘才是平起平坐。

我問完話后，看到皇後娘娘臉色微微變了下，她本來抱著我的手有些顫抖，眸子望得遠遠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好久好久后，她才說一句：「禎哥哥快回來了！」

鳳鸞殿的葡萄長得很好，皇後娘娘很喜歡吃，我喜歡看她笑容，為了讓她開心，就自告奮勇跑去摘葡萄，因為，娘親說，難過的時候，如果吃到了喜歡吃的東西，就不會難過。

那個時候，我跑起來太快，總是摔著。才跑出鳳鸞殿，看到庭院中長得很好的葡萄，就不顧得身邊宮婢們焦急擔心的呼喚，只朝那葡萄架跑去。

裙擺太長，我跑得太急，踩著了裙擺，一個踉蹌，自己把自己摔倒了，鳳鸞殿的地面很粗糙，都沒有打磨，我一摔，手狠狠被磨破，砂石都融了血肉模糊里。

我哭了起來，因為，從來沒摔得這麼痛過，滿手心都是細細碎碎的砂石粒，慢慢收回手看著，看到那傷時，哭得更厲害。用力的抽泣著，眼淚滑落的間隙，只看到手心裡的傷，砂石粒混和著血，還有那些磨破的皮。

「你是自己摔倒的，哭那麼用力就不痛了？」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讓我止了哭聲，我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陌生卻又有幾分熟悉的臉，他的模樣，也不過十多歲的樣子，可是，卻讓人看不透。我只記得，他的眼睛很好看，像是暖暖的陽光，他的笑，像是漾在冰玉上的暖陽。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禎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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