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弗蘭克沒有食言。他在鬧市區給暖暖租了一套高檔公寓。

暖暖沒有出去工作。她享受著他帶給她的物質生活。

她喜歡看電影,看得最多的是愛情片。她不懂得什麼是愛情,她以為弗蘭克給她的就是愛情。她明白他可能永遠不會給她任何名分,她可能永遠都會背負著道德審判的壓力,可她不在意。

她像以前一樣喜歡食物,喜歡食物來填充她的身體。

她每天都會去逛街,她會買一大堆根本用不著的東西,她對向她獻殷勤的店員更加蠻橫無理。她會出入各種奢侈品店,她會買時下最流行的衣服或者包。

她迷戀上了喝酒。她喜歡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經。一杯又一杯的酒進入她的體內,衝擊她的焦慮與悲傷,對抗她生活的虛無。

弗蘭克會經常來找她,他說他十分想念她,他不停地親吻她。雖然她對眼前這個外國男人十分厭惡,甚至噁心,可他保障著她的物質生活,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慾望的附庸。她突然明白他們之間並沒有愛情,從一開始就沒有,他們只不過是從彼此身上得到彼此所需要的東西,他需要的是她年輕的身體,而她需要的是他提供給她的物質生活和足以迷惑自己的感情。

弗蘭克一直掌控著她,他會派人跟蹤她。他不允許她與異性有任何的接觸,他不允許她逃出他的掌控,他要知道她每時每刻的行蹤。他認為她只屬於他,他知道她不會離開他,因為她已經成為了他的附庸,他的玩物。

她反抗他。她會故意不接他的電話,她會一整晚泡在酒吧不回家。而他的回應就是暴力,就是不停地毆打她,他早已不是她印象中的那個謙和溫柔的金髮碧眼的外國紳士,原來這就是他的本性,原來他一直在偽裝,原來他一直戴著面具。

她曾試圖帶著行李箱離開這座城市。可沒有幾天她就回來了,因為她發現自己沒有他根本無法生存,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了,他一旦停掉了自己的信用卡她便無法生存,她不想再像以前一樣靠跳艷舞謀生,她已經被自己餵養大的慾望徹底吞噬,她想她已經徹底成為了一個廢人。

她不得不回到了他的身旁,繼續扮演好她應該扮演的角色。

她開始失眠,失眠就像慢性自殺。

她的焦慮愈發嚴重。她坐在窗台上一根一根地抽著煙,她有無數次跳下去的衝動。每當焦慮難忍並且酒精也無法幫助自己時,她會用小刀在自己腿上割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她看到粘稠的紅色的液體從傷口裡湧出,劇烈的疼痛感刺激著她的每一根神經,她感到內心的壓抑有所平息。她對生活開始絕望。

她會看一部又一部的愛情電影。她已經不願意出門,對逛街購物早已失去興趣。她抽煙酗酒。每天晚上,她會在網路上寫一些頹廢而又傷感的文字。很少有人看,但她也並不在意是否有人看。她發現有一個網名叫喬安的人每天都會給她留言,他經常說的是:「我很喜歡你的文字,請繼續寫下去。」她如他所願,每天都會在網路上寫一些文字,依舊是她自己的風格,但似乎只是為他而寫。

喬安試圖接近她,他說能否加她的微信,她沒有拒絕。他們彼此熟悉了解。喬安對她沒有任何隱瞞。他告訴她他叫喬安,他告訴她他在一家網路公司上班,他告訴她他生活中的喜怒哀樂。她只是看,很少回答他的問題,他似乎也了解了她的性格,他只是說著自己想說的事情,從來不會強迫她回答他的任何問題。

只是有一次他突然對她說:「我好想知道你的名字。當然,你可以像以前一樣不回答,我不會怪你。」

「暖暖。」她說。

暖暖嘴裡叼著煙,坐在窗台上俯瞰著城市的夜景。這裡的一切曾讓她如此著迷。

或許人只有在殘忍地自我剖析之後才能真正印證過去的自我是否真的值得回憶,值得珍惜,值得繼續。

她感覺自己已經無力把握自己的生活。物質的充足永遠不能滿足內心的空虛。她曾試圖在時間的長河中抓取一些東西,可當她攤開手心時,卻發現什麼都沒有。是啊,什麼都沒有。

弗蘭克洗完澡,穿著睡衣走進卧室,他看到暖暖坐在窗台上抽煙,他笑著用蹩腳的中文說:「暖,你怎麼了?」

暖暖沒有說話,眼睛一直盯著窗外。

他說:「暖,我想你了。你的身體總是令我著迷。」

他走過去,想要將暖暖從窗台上抱起,卻突然聽到暖暖冷冷地說:「弗蘭克,遊戲該結束了,曲終人散,你懂嗎?」

弗蘭克停下了腳步,他愣住了。

暖暖說:「我要離開你。」

弗蘭克眼神中充滿了不屑,他笑著說:「暖暖,不要開玩笑,我們都離不開彼此,不是嗎?」

「可我們互不拖欠,不是嗎?」

「暖暖,不要開玩笑,這種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放過我吧。我想重新開始。」

「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可是你沒了我你該怎麼活。」

「過去我能活下去現在我依然能活下去。」

「繼續跳艷舞嗎?還是去當妓女?」

「與你無關。」

弗蘭克冷笑了一聲,然後坐到了床上,他說:「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暖,我知道你現在很需要錢,你的父親病得很嚴重。」

「我會想辦法。」

「好啊,你可以離開我,但是,你要把我在你身上花過的所有的錢都還給我,你能做到嗎?」

暖暖轉過頭看著他,說:「那你把我在你身上浪費的青春還給我,你做得到嗎?」

弗蘭克突然掐住了暖暖的脖子。暖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沒有任何掙扎的慾望。

弗蘭克說:「我知道你在和一個男人交往。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和另一個男人分享你的身體,答應我,不要離開我。」

暖暖沒有說話,只是閉著眼睛笑了。

弗蘭克鬆開了手,暖暖劇烈地咳嗽。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說:「你真的想好了嗎?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離開我,你將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無需恐嚇我,弗蘭克。」

「那好,」弗蘭克脫掉浴袍,赤身裸體地躺到了床上,「如果我今天滿意,我會放過你。」

暖暖沒有說話。她將煙頭扔向窗外,從窗台上跳下來。

他肥胖的身體散發著陳舊和腐爛的氣息。

他說:「快點,不要在我面前偽裝,你一直都很瘋狂。」

暖暖閉著眼睛,頭髮凌亂地躺在床上。她的身上布滿了紅色的鞭痕和抓痕。

弗蘭克給暖暖解開手銬,他在她耳邊說:「你表現得很好。所以,你自由了。」

暖暖讓喬安下午兩點來她家,她說她有事要與他商量。

可是那天喬安上午十點就去了,他擔心暖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

可是當他走到暖暖家的小區門口時卻看到一個金髮碧眼的肥胖白人摟著暖暖的腰與暖暖接吻。

他停下了腳步,獃獃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

那天,他並沒有去暖暖家,他說他公司里有急事。

暖暖說:「其實我感覺安娜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她根本就不屬於那種地方。我和她聊了許多,感覺和她很投緣。」

喬安沒有說話。

暖暖輕輕地推了喬安一下,說:「喬安,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

喬安緩過神來,說:「哦,沒事。你剛才說什麼?」

「算了。喬安,是不是你不喜歡與我逛街,或者說因為我硬拉著你去看安娜所以你有些生氣。」

「沒有,別亂想。」

「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沒有。」

「那你怎麼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有嗎?」

「其實啊,人這一生就像吃彩虹糖。」

「什麼?」

「我是說,人生就像是在吃彩虹糖,你只需要將你喜歡吃的口味通通吃掉,然後再將不喜歡吃的口味扔掉,這樣就行了。人總歸還是需要活得簡單一些,你說是嗎?」

「嗯。」

暖暖有些生氣,她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如果你真的不喜歡和我在一起那你現在就離開,我不會怪你。」

「沒有,暖暖,你別亂想,我只是……」

「只是什麼。」

「暖暖,站在我面前的你是否是真實的你。我總感覺……」

「是也好,不是也罷,你不是說我可以重新開始嗎?你不是說你並不介意我的過去嗎?」

「對不起,暖暖,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我有些理不清頭緒。請給我一點時間。暖暖,有時我以為我不能放過自己但能夠原諒別人,但現在我才發現我既不能放過自己也不能原諒別人。」

暖暖沒有再說什麼。

兩個人肩並肩地走在大街上,似乎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

走到車站時,暖暖停下了腳步,指了指前面不遠處的奶茶店說說:「我口渴了,能不能去給我買杯奶茶,就在前面。」

喬安點了點頭便徑直朝奶茶店走去。等他拿著奶茶回來時卻發現暖暖不見了,此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暖暖。

「喬安,很抱歉我又一次不辭而別,但我想我的存在或許真的會給我們彼此增添太多的麻煩。你一整天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或者你對我有什麼不滿。但其實,真正讓我難過的是,你根本沒有注意到我今天穿了你送給我的黑色蕾絲連衣裙。我知道這件連衣裙其實是你給你心愛的那個女人買的,可是我並不介意,我喜歡穿給你看。可是你今天根本就無動於衷,你知不知道我從來就不喜歡穿裙子,我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穿過裙子,我為你破了一次例,可你根本就不在意。

「喬安,其實你只需要說一句『暖暖,這件連衣裙穿在你身上很漂亮』,那麼我就會很高興,接下來不管你再怎麼心事重重,再怎麼心不在焉,我都不會介意,你可以不說話,你只需要聽我說就可以,可是,你既不聽我說話又不想看我,我怎麼可能不生氣。不過也是,這只是我的一廂情願,你的心裡根本就裝不下別人,你一直都活在你的幻想中。說來可笑,本來我想請求你收留我一段時間,因為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我以為你肯定不會拒絕我。但現在想來,你依然不會拒絕我,可是在你心裡我一定會成為你的累贅,與其這樣,還不如靠我自己,說了那麼多,我也並不是在生你的氣,我只是生我自己的氣。喬安,希望你能好好地生活,也真心希望你能幸福。以後不要再和我聯繫了,即使偶然遇到我也懇求你裝作不認識我與我擦肩而過。求你給我留下最後一絲尊嚴,好嗎?」

喬安說:「暖暖,你誤會了,我從來沒有……」

喬安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斷了。

暖暖的手機停機。

喬安去醫院探望暖暖的父親,護士告訴他暖暖的父親已經轉院了,至於轉到哪裡了她就不清楚了。

他又去暖暖家找她,開門的是一個陌生人,那個陌生人說暖暖已經搬走了。

暖暖像李艾一樣在他的世界里突然消失。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你等風我等你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你等風我等你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二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