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莊周曉夢迷蝴蝶

此時此刻的老秦爺，沒有直接把林忠浩轟出秦家大宅，便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這亦是看在林忠浩這傢伙，是香江豪門林家大公子的面子上！

偷工減料對於房地產開發商來說，無疑是最大的忌諱。即便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可一旦被發現，便很有可能萬劫不復！

老秦爺怎麼也沒想到，林忠浩這傢伙竟然會做這種事，而且就連秦城房產也跟着一起遭了殃。

臉色鐵青的讓林忠浩離開之後，老秦爺在茶室里坐了很久，最後終於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片刻后電話接通，李信的聲音在電話里傳了出來：「老秦爺，你好。」

老秦爺輕吁了一口氣，問：「你知道我會給你打電話？」

李信笑了笑：「老秦爺畢竟是古城的半個江湖，有些事應該看得比別人更加通透。」

老秦爺點了點頭，說：「洪家、孟家、王家和范家，我現在都無法面對。段家能提前拋售金港房產的股票，想必也是得到了你的消息，或者乾脆說段家原本就是你佈局中的一枚棋子。」

「老秦爺是明白人。」李信笑道。

老秦爺嘆了口氣：「只可惜明白的有些晚了，也怪我看輕了你。」

李信並沒有因此而得意或者囂張，只是平靜的說：「商場勝負本來就是常態，我能贏，是因為身後支持的人更多。你會輸，是因為你選錯的隊友。」

老秦爺嘴角動了動，說：「後生可畏。」

「老秦爺過獎了，如果你肯放低姿態，請洪家、段家、孟家等家族的掌舵人一起吃個飯，這件事也就會煙消雲散了。」李信說道。

老秦爺有些詫異的皺了皺眉，說：「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李信笑道：「難道老秦爺不是想從我這裏，探聽其他幾家的態度么？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老秦爺能親自給我打電話的原因，恐怕也只有這一個了。你不想碰釘子，同時也拿不准他們的態度到底是戰，還是和。」

老秦爺沉默了下來。

李信說的，正是他心裏想的！

如今秦城集團在股市上已經呈現崩潰的態勢，只不過秦家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現在的重點就在於，其他幾個家族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如果是戰，那麼老秦爺哪怕動用所有力量都要奮起應戰！但如果是和，那麼秦家只需要放低姿態，無需生死抉擇了。

「多謝。」十幾秒鐘之後，老秦爺終於開口說道。

李信輕笑了一聲，說：「老秦爺不必客氣，這其實也是其他幾家的意思，古城的平衡最為重要。如果沒有老秦爺鎮住半個江湖，古城會亂。」

老秦爺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管怎樣，這局棋是我輸了，心服口服。如今我才知道，良玉那小子為什麼要執意和你過招。作為回報，我會讓他向你罷手認輸的。」

豈料李信卻說道：「還是不必了吧，我和小秦爺之間還有最後一步棋沒有走完。」

老秦爺微微一愣：「最後一步？」

李信笑道：「之前老秦爺施展妙手，封困住了我的信家置業分公司。這個局，我要自己破。」

老秦爺沉吟問：「其實你已經算是破了局，你連續開發出水木一品和蔚藍居兩個項目，並且在互聯網上獨領風騷，信家置業已經不再是你的主營業務，你又何必執著於此？」

李信輕嘆笑道：「我當然不必再執著一個已經逐步邊緣化的分公司，但這裏卻有一群執著的人，他們為了這個公司付出了太多。我李信不會辜負真心待我的人，我會帶領他們，讓他們靠着自己的努力贏回尊嚴和勝利，他們值得。」

這一次，老秦爺沉默了更久。

許久之後，他悠悠嘆息了一聲：「抱歉，我剛才依舊還是看輕了你，你是秦良玉永遠都無法超越的人。你剛才的話，讓我看到了你，不可限量的，未來。」

結束通話不久，秦良玉走了進來。

「父親，我聽說林公子被您請走了。那我們……」秦良玉試探著問道。

老秦爺嘆息了一聲，說：「我們只需做好我們的事，我會請段老爺子，孟君堂，以及洪家、王家、范家的人一起吃個飯。說起來，我們這些老傢伙，也好久都沒有在一起聚聚了。」

秦良玉一愣，隨後眼珠轉了轉，問：「那麼李信？」

「李信？」老秦爺微微一笑，目光悠遠：「我會單獨請他喝杯茶。」

秦良玉聞言頓時瞪大了眼睛說：「父親！難道您忘了，這次就是他壞了咱們的好事！你還要請他喝茶？他有什麼資格……」

「閉嘴。」老秦爺掃了一眼自己的兒子，淡淡說道：「我現在請他喝茶，是情分。如果再過幾年，怕是連這個機會，都未必會有了。龍豈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不久之後，多部門聯合調查的結果公佈出來了。

金港房產所開發的金港時代住宅商品房項目，的確存在嚴重的質量問題，所調查出的問題樓房全部予以爆破拆除。

金港房產必須無條件將房款退還給購房者，並承擔由此所產生的一切銀行貸款利息以及相關所有費用！否則，古城市政府將就此提起法律訴訟，強制執行。

消息一出，金港房產的股票頓時徹底崩盤，再無機會翻身。

林忠浩不敢再留在古城，連夜乘坐飛機跑回了香江，所有後續工作盡皆交給留在古城的助理全權負責。

在這次事件之中，秦城集團同樣也遭到了不小的波及，資金損失巨大的同時，秦城房產的聲譽也受到了嚴重損害，已經不敢再以古城房地產界龍頭自居。

2002年年終最後一次會議上。

李信對旗下的公司再次做出了調整。

信家房產公司旗下，信家置業、信隆建築以及信家裝飾公司，全部變為信家房產的全資子公司。

同時信家房產公司增設商業運營部，以及信家物業全資子公司，全面進軍房地產市場！

原信家置業策劃總監谷峰，升任商業運營部經理。

新晉從秦城房產離職，並加入信家置業的李奕靚，出任信家置業子公司總經理。

原行政部旗下安保公司併入信家物業子公司，王浩擔任物業子公司經理。

互聯網相關的信游網，信游校內網，西山居遊戲三大子公司，併入信游互聯總公司。原各子公司人員不變！

信游互聯總公司，與信家房產總公司，歸屬華信集團領導。籌劃了整整一年的華信集團，正式成立！

華信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李信。

集團總辦公室主任，由原行政部總經理溫祥瑞擔任。

集團行政部總經理，由原商業信息部部長，肖磊暫時擔任。

原信家房產副總經理孫海，出任華信集團副總經理，主管信游互聯總公司業務。

原信家置業分公司總經理周華，出任華信集團第二副總經理，主管信家房產總公司業務。

其餘集團財務部，法務部等部門直接歸屬集團總部，部門總監職級提升至集團一級領導。

2003年元旦，華信集團正式掛牌成立，兩大公司，七大子公司盡皆一片歡騰，鞍海子公司的周佳玉，亦是通過電話連線方式參與了集團成立大會。

李信在大會上，笑着對眾人說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跟着我，在這兩年風風雨雨一同走過來的。首先請允許我向大家說一聲謝謝！是你們讓我們華信集團成功的，在風雨飄搖的2002年渡過了至暗時刻，活了下來！」

一陣掌聲之後。

李信繼續說道：「只不過，風浪從來都不會停歇。我們現在也僅僅只能算是讓我們華信這艘船，成功的揚起了風帆，駛出海港！迎接我們的，是一片未知的汪洋大海，以及我們從未見過的驚濤駭浪！」

「2003年，我們要做的將不僅僅只是活者，我們更要活得足夠精彩！未來，我們還將會成立商業投資部，金融運營部……我們要乘着打開國門的風潮，讓華信集團走的更高，更遠！當然，這些都是遠景的目標，而接下來我們很快就會迎來2003年的第一戰，解決掉一直都橫亘在我們心中的一個心結！就是讓我們的信家置業子公司，成功破開圍追堵截，破局而出！」

此話一出，現場頓時一片嘩然！

周華、谷峰、張慶磊、李奕靚……所有原本以及現在信家置業的員工，全都悸動了起來！

終於要開始破局了么？信家置業，並沒有被邊緣化！並沒有被華信集團拋棄！

李信對他們笑了笑，忽然話鋒一轉，說道：「關於破局的事情，我已經在安排。但現在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說到這裏，李信忽然停頓了一下。

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猜測著李總所說的更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李信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說：「這件更重要的事情，原本也是我對你們的一個承諾！早在2001年國慶的時候，我就答應了許多人，要給你一個假期！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現在，我該兌現這個拖了一年多的承諾了！我已經讓溫主任聯繫好了旅行社，從下周開始，公司的所有員工，都將分批休假旅行！這個年假旅行的目的地是，海南三亞！讓你們好好的享受一下陽光與沙灘！」

「海南三亞？！太好了！」

「陽光沙灘，海鮮大餐！太爽了！」

「李總萬歲！」

……

和別的公司相比起來，華信集團的領導班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年輕！除了張明隆等少數人之外，這裏幾乎都是二、三十歲的年輕人！

會議室里頓時歡呼一片，所有人都雀躍不已！

看着這一張張歡笑的年輕臉龐，李信也露出了笑容。年輕真好，年輕便代表着無限的可能，便代表着一往無前，年輕就是未來！

在溫祥瑞的規劃之下，公司第一批去三亞旅行的員工出發了。

溫祥瑞問李信要不要一起去放鬆一下，畢竟和古城的冰天雪地比起來，三亞簡直就是天堂。

李信笑着說：「我當然也要去散散心，只不過不用給我安排，我先去一下別的地方，然後再去三亞。」

李信所選擇散心的地方，是彩雲之南。

這裏有他所喜愛的茶，以及魂牽夢繞的人。

下了飛機之後，李信根據打聽出來的地址，一頭便扎進了蒼莽的大山之中。

頂着烈日，穿過了崎嶇的山路，他終於在深山的一株茶樹旁，看見了那個落入了凡塵的仙子。

她此刻正坐在茶樹下讀書，神情認真而專註，直到李信走到附近，她才終於感覺到了什麼，緩緩的抬起眼眸。

「李信！」她的表情從驚愕轉變成了興奮，繼而眼眸中忽然泛起了晶瑩的淚花，站起身撲進了他的懷裏。

「你因為這些茶樹，而把我一個人拋在古城。但我卻放不下你，所以就來了。」李信擁著馮婉如，輕聲說道。

她彷彿有一種特別的法力，每當他在她身邊的時候，都會忘卻所有的疲憊與乏累。

馮婉如使勁吸了吸鼻子，將臉埋在他的胸口，說道：「你討厭！來之前你怎麼不和我說一聲，我都來不及換衣裳，也來不及化妝……」

此時的馮婉如身上穿着採茶的工作服，臉上亦是有些塵色，只不過在李信看來，她依舊很美，如仙如畫。

「你這麼聰明，難道李奕靚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就沒猜到么？」李信擁著馮婉如坐在一株千年古茶樹下，輕笑。

馮婉如也笑着點頭：「我猜到了，但卻不太敢期盼。有時候希望越大，失望就會越大。如今你來了，我也得到了驚喜，這不是更好么？」

「你從來都是這麼通透！」李信在馮婉如精緻的唇上輕輕一吻，隨後翻身躺在了她的腿上。

馮婉如輕笑着用手幫他揉着額頭，笑道：「看得出你很累，我這裏有新採摘的古樹茶，你一定會喜歡。」

李信輕輕抓住她的柔荑，說：「不忙，我想這麼看你一會。」

馮婉如停止了想要起身的動作，點頭說：「你想看多久都行。」

「你離開的這半年，我又經歷了許多事。」李信淡笑着說道。

馮婉如說：「我聽說了一些，能想到其中的艱辛和困難，也只有你能做得這麼出色。李奕靚說，你回去后就還有一戰，為此你還準備了許多輛車，以及好多84消毒液，為什麼？」

這的確是李信的準備，只不過即便是面對馮婉如，他也不能說他知道不久之後，將有一場疫情突然而至席捲全國。雖然這場疫情與十八年後那一場的規模相差甚遠，但仍舊是對這個國家的嚴峻考驗。

「冬季的流感比較嚴重，我想讓信家置業的員工做一些好事，為城市衛生做一些貢獻，這也是市政府的要求。」李信說道。

馮婉如略微思索了一下點頭說：「做好事換來口碑，樹立信家置業的企業形象。再加上開發商對古城房產置業協會的抵觸情緒越來越嚴重，你便可以順勢讓信家置業破開被圍堵的困局了。」

李信點頭笑道：「還是你聰明，只聽說了我的準備，便知道我想做什麼。你說……我這麼做會不會功利心太重？」

馮婉如笑着搖頭說：「我不不覺得。懷着一片赤子之心做好事，當然很好。但無論懷着什麼樣的心，至少做了就比不做更強。比如那一年的大洪水，許多企業慷慨解囊，救助了無數災民，也幫國家渡過了困局。只有心胸狹隘的人才能看到那些企業的功利心，卻看不到他們挽救了那麼多生命。」

李信輕嘆點頭：「佛陀眼中，人人皆是佛陀。小人心裏，遍地都是小人。」

馮婉如輕笑：「聽到這句話，我忽然覺得，你若不去講經說法，真是可惜了呢！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端茶。」

李信挪動了一下，將頭枕在凸出地面的樹根上，說：「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之前有人和我說，故事終究是故事，故事有結局，但人生卻沒有結局。你對這句話是怎麼理解的？」

馮婉如盈盈站起身，笑道：「說這句話的人，一定有她的故事，而她的那段故事卻已經落幕，她還想要面對新的人生。我覺得無論是故事還是人生，都是會有結局的，就如同再完美的人生，終將會有生老病死，相聚別離的遺憾，每個故事也都未必要有一個完美的結局。」

李信點了點頭，又問：「如果你能重活一次，又會怎麼選擇呢？」

「不是只有一個問題么？」馮婉如停住腳步回身輕笑道：「我對我現在的人生很滿意，但如果能重活一次，我想我會忍不住貪心，先於那些女孩找到你，讓我成為你的唯一。」

馮婉如走了。

李信躺在樹下，看着身旁千年古樹的斑駁滄桑。

他忽然感覺自己似乎很渺小，與這擁有上千道年輪的古老茶樹想比起來，他重新得到的二十多年光陰，彷彿只是滄海中的一粒塵沙。

他殫精竭慮所佈下的局，所做的事，乃至所定下的那些遠大目標。在這千年的輪迴面前，是否如同一句玩笑？

他怔怔的看着那並不算茂密的冠蓋，以及點點斑斕灑落的光芒，眼皮越來越沉，漸漸的睡著了。

睡夢之中，似乎聽到了馮婉如端著茶盞走來的腳步聲，聽到她輕聲的呼喚：「你怎麼在這裏睡了？真的很累么？」

李信隨口應和著說：「嗯，累了，想歇歇。」

莊周曉夢迷蝴蝶，世人總說紅塵如夢，那麼人生到底是夢中的紅塵，還是紅塵中的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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