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紫蛟

湯圓和唐寧在崩塌的廠區廢墟裏邊靈活地奔跑着，跳躍着，躲避著後方不斷拋飛的磚瓦、車輛、機械，以及前方的種種障礙物。

巨蛇的速度比湯圓和唐寧還要快，很快逼近了攻擊範圍，猛然將頭顱抬起到兩邊廠房屋頂的高度，急速搖擺的腦袋上，巨嘴張開：「嘶——」

兩道毒液從巨蛇上頜長長的尖牙當中激射而出，又被巨大的蛇頭甩成了一個扇面，向著唐寧噴灑了下來。

「靠！小智你耍賴！這個本來沒有！」

「這是推演變異進化方向的結果，爸爸說過，我們要做好充分的預案推演，應對未來的危機。」

唐寧猛然一個飛身魚躍，身軀滑入一輛運輸車下，巨蛇的毒液灑落到運輸車上，瞬間將運輸車的金屬車廂燒蝕出無數大洞。

唐寧已經從運輸車車頭下方滑了出來，接着一個翻滾起身，繼續奔跑。

跑出廠區，前方是一片開闊地，巨蛇沒有了障礙的阻攔，一人一狗的情形，更加不妙。

遠處出現了一條灰白色的深溝，那是工廠的自動送料槽。

在風中狂奔的唐寧看狀，不由得靈機一動：「湯圓，這邊！」

湯圓在數十米外汪汪叫着表示回應，轉向朝這邊奔了過來。

一人一狗在奔近送料槽口的時候終於會合，唐寧一個滑鏟，身軀躺倒，從槽口的料車下滑了進去。

而湯圓則後腿一蹬，高高跳起，越過料車上方，落到了送料槽的邊上，繼續向前狂奔。

「咣當！」

重達數噸的料車被巨蛇猛然撞飛，在空中翻滾著朝側前方落下去，在泥地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湯圓一路沿着送料槽朝前狂奔，還不斷汪汪叫着改變路線，一會跳到送料槽的左邊，一會跳到送料槽的右邊，險之又險地避過巨蛇連續兩次探頭攻擊。

巨蛇龐大的身軀從送料槽上掃過，將大量的泥土碎石推入槽中。

唐寧仰躺在送料槽里，瞬間便被泥土埋沒。

就在巨蛇身軀再次遮蔽送料槽上方的時候，一柄長刀從泥土中彈出，猛然插入了巨蛇堅韌的腹部！

「嘭——」

一個沾滿蛇血和土石的泥人，被巨蛇龐大的動能從掩埋他的泥石中拖了出來，沿着送料槽向前滑去。

唐寧死死將刀柄尾部夾在左腋之下，右手反手抓着左腋上方露出的殘餘刀柄，左手牢牢地扶著刀背：「去死吧——」

無數的石塊隨着巨蛇的擺動，飛濺入槽中，將唐寧擊打得鼻青臉腫。

骨刀上方噴灑的鮮血，將他淋成一個血人，也將大蛇身後的送料溝變成一道血槽。

雖然被飛石擊打得渾身是傷，刀鋒也被巨蛇帶動得一會兒偏左，一會兒偏右，但是唐寧卻始終牢牢地靠雙手和左腋固定着長刀，任由巨蛇拖着自己，在送料槽里撞擊，前進。

巨蛇腹部的傷口越來越長，拖着唐寧滑了上百米后，終於停了下來。

「嘭——」

巨蛇小車般巨大的頭顱重重地砸在泥土上。

湯圓也停下了腳步，轉身奔了過來，對着巨蛇后腹部下的唐寧「汪汪」狂叫起來。

「叮！恭喜爸爸，成功擊殺紫蛟！」

「小智——」唐寧在進料槽里艱難地翻了個身，靠着右臂和左腿，從大蛇尾部下面幾乎被蛇血注滿的進料溝里，痛苦地爬了出來。

實感遊戲里，玩家的痛覺是可以調整的，唐寧為了鍛煉自己，從來都設定為百分之百。

所以現在唐寧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真實地疼痛。

「這次戰鬥的速度、敏捷、均創造了新的峰值，系統評分一百三十五點六分，這是爸爸的最好成績！恭喜爸爸你做到了！」小智不懂什麼叫疼痛，還在繼續狂吹唐寧的這次戰績。

「小智……」唐寧跪在溝里，感覺自己都快要痛暈過去了：「快送你爸爸進醫療艙……要不然，一會兒你就沒爸爸了……」

雖然遊戲系統給出了唐寧左上臂骨折、右髖骨骨裂，第四、第五肋骨斷裂，脊柱和多處內臟嚴重受損的判定，可是剛剛那場生死一瞬的戰鬥，在華榮商廈頂層的豪華包間里觀察的話，唐寧也不過是在全感生態艙中，做着各種劇烈的運動而已，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

全感頭盔上的深層感知系統，能夠讓玩家在虛擬世界裏，同樣產生類似失重、疼痛等真實的感受。

雖然生態艙減緩了對人體的物理傷害，但是由於人體神經系統存在的生理保護機制，這種體驗，有時候照樣具有相當的危險性。

然而唐寧在實踐中發現，這種超過極限的實感遊戲，對於激發自身的潛能，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蘇醒之後的世界存在變異獸、變異植物、不死人。唐寧相信，它們都有另一套不同於普通動植物機能的運轉系統。

大災變的發生，一定是有其原因的。

不死人十數年不吃不喝，卻還能夠保持肌肉機能和完整的神經系統，甚至能夠發生主動變異，不能不說是顛覆傳統科學的奇迹。

虛擬系統中所謂的「醫療艙」，其實是被唐寧改造的一個程序，其原型來自一個被稱為「家園」的體驗系統。

在那個系統中，全景公司嘗試性地給出了超過實感百分之百的體驗度，當然，系統環境裏只能是鮮花、美食，芳香、美味、各種舒適的快感體驗，能夠帶給人以不同尋常的愉悅。

因為這個程序容易讓人沉迷，很快就被全景公司給禁用了。

唐寧在災變后蘇醒過來，一次偶然的機會下，體驗到了這個程序，發現在百分之一百二十以上體驗度時，竟然能夠察覺體內一些以往察覺不到的細微東西。

潛能，與超感密不可分。

這些東西能夠隨着鍛煉，不斷地得到加強，壯大，而他自己的身體機能，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強。

因為這個原因，唐寧特意和小智一起，將虛擬城市原有的遊戲大廳加以升級，採集曾經對戰過的那些變異獸的數據模型，讓它們在遊戲中「復活」過來，成為自己的陪練。

在虛擬世界一次次的生死考驗中，唐寧可以獲得常人難以企及的突破。

虛擬世界被小智完全控場后，唐寧給它指令，就是只要練不死自己，就將自己往死里練。

這個過程無疑是非常痛苦的，但是進展卻也是非常神速的。

漸漸的，即使離開虛擬體驗度的加成，唐寧也能在現實世界裏，隱約感受到那種神奇的東西，在身體內外的細微流動。

因為生態艙在對他進行體檢時，檢查不出任何異樣，所以唐寧對自己身體所發生的變化，也就完全摸不著頭腦，更不知道自己目前所能夠運用的這種強化方式，是不是屬於和變異獸、不死人相同類型的能量轉化與運用體系。

他只知道自己要生存，就必須變強，而目前除了這樣的方式，沒有別的選擇。

從虛擬世界裏切換出來，唐寧躺在生態艙中，全身的疲憊和傷痛已經完全消失了，甚至還充滿了一種舒適與放鬆。

這就是虛擬世界裏那個「醫療艙」的作用，在超體感知狀態下，身體一次次在痛苦體驗后的極端衰弱中，重新恢復的過程，其實也就是唐寧的潛能，一次次激發茁壯的過程。

今天的戰鬥是值得的，這種明顯能感知到自己又變強了一點的情形，已經很久沒有發生過了。

三十二樓消防層，湯圓背上的和平三型伺服器，正在大廈的無線電力傳輸系統的工作下，靜靜的充能。

唐寧點開了通訊，伺服器上投射出一個唐寧的虛影，站在湯圓前方數米的位置：「湯圓，沒什麼動靜吧？」

湯圓趴在水泥地面上，大腦袋放在兩個前爪中間，只抬了抬眼皮，看向前方那個虛影，接着又耷拉下眼皮。

「晚安湯圓。」唐寧微微一笑：「我還要繼續工作，天亮再見。」

……

……

因為天網城際網絡的阻斷，唐寧必須隨身攜帶大量的水晶存儲體。

每到一個新的城市，接管了該地城市級的天網運算資源后，才能重建自己最重要的電子夥伴——人工智能小智。

唐寧的父親是考古學家，唐寧也算是子承父業，不過他的興趣方向，在古代網絡資源。

小智最初只是一個很原始的程序，但他的設計者卻大名鼎鼎。

建立「穀倉-天網」體系，被稱作「大同時代之父」的跨時代人物——劉向東。

這個程序的名稱很工科，叫「人工智能同伴」，劉向東設計出這個程序的時候，還只是個初露天才的中學生。

但是這個小程序當中，卻已經蘊含了後來改變人類社會的精華思路——具備自我學習和聯想能力的人工智能。

唐寧在古代信息的海洋里發掘出這個小程序的時候，同樣也還是個中學生，除了跟自己父母顯擺一番外，並沒有意識到這個程序有什麼了不得作用。

於是將它當做古代曾經流行過一段時間的「電子寵物」養起來，同時還給了他自己許可權級別很低的天網虛擬城市用戶代理權，與家庭人工智能管理軟件做了綁定，為父母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

可等到從沉睡中蘇醒過來后，唐寧發現，小智已經通過自我學習，變得非常強大。

因為劉向東最初設計這個軟件的目的，就是試探讓人工智能通過自我學習，完成從「擬人」到「成人」的可能性。

因而小智無可避免，也變得更加的……人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