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昆崙山赤絳宮

陸吾的旋室除了秉事的仙人外,無人敢逾矩進入。當然,自從音喜來了后,這個慣例被打破。

這日,音喜同往常一樣捧著杯玉膏來到旋室,陸吾跟前。陸吾手上捧著本古籍,只微微抬頭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今日又快了些。」

音喜拍拍手,面上頗有些洋洋得意,「那當然。」說着雙眼滴溜溜的轉了轉,向往常一樣尋了個話頭便開始滔滔不絕,「昨日,我差點從玉山上摔下來,幸得贏母山上的陌酉大神救我,否則以後都沒人這麼侍奉你了……那個陌酉大神生的真美……」語罷,便開始在房裏打掃起來。

陸吾捧著書的手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冷厲,忽而又淡淡道:「你上玉山做什麼。」

音喜一邊擦著桌面,一邊嘆了口氣,「唉,還不是倫姐姐唬我,說玉山上的神器神玉珠有多麼多麼好,我一時好奇……」

陸吾嘴角一彎,鬆了口氣,「也就只有你才幹得出這種事。」

不見她說話,陸吾便從捲軸中抬起頭來,看着不遠處正小心翼翼擦拭牆上大幅壁畫的音喜,悶悶道:「你在此處會否過於自在了些。」

音喜頭也不回的道:「除了我,可沒有人敢來這打掃了,我聽倫姐姐說,從前赤絳宮是有灑掃仙娥的,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弄損了你的一幅畫,結果你愁的一個月未曾出門,那個仙娥便鬱鬱而終了……從此以後也沒人敢來赤絳宮了……從此以後赤絳宮就沒有灑掃仙娥姐姐了......」

陸吾眉眼一挑,「你認為你不會弄毀本尊的東西?」

音喜想了會兒道:「我認為我不會抑鬱。」

......

到了晚上,陸吾依照慣例上了榻便該入定了,結果音喜不知從哪冒出來,噌的就躍上軟榻,拉過幾萬年都不曾有人用過的錦被,拉過來時還作勢嗅了嗅,喃喃著明天該拿去外頭晒晒太陽,便就在陸吾膝蓋旁蹭了蹭,閉眼睡下。

陸吾淡淡道:「你的房間難道不是在對面?」

音喜睜眼一愣:「可是我覺得睡在你身邊比較舒服,反正床在這擺着你也不用......」

「……」

漸漸的,陸吾便也習慣了身邊有個時常不着邊際的女人,還是個美麗的女人。

每天醒來,腳邊便是溫熱的被子,桌上擺着玉膏,一個曼妙的身影在他眼前走來走去,對着他房裏的每一樣東西評頭論足,說三道四。

其實陸吾知道自己心裏的動容,只是這種動容太過微妙,微妙到在心裏稍縱即逝,不留痕迹。

這樣舒心的日子直到娿魚來的那一日算是到頭了。

那日,音喜正掛在定塵殿外不遠處的一棵玉嬈枝上摘蜜果吃。

玉嬈枝在普天之下僅有這一棵,靠着崑崙充沛的仙露養育而成,蜜果鮮而甜膩,神族中很少有人吃得慣,怪哉音喜確是十分愛吃。

玉嬈枝本十分珍貴,起先,音喜上樹時還會被離倫勸下,久而久之,離倫見陸吾根本不理會,便也隨她去了。

娿魚剛瞧見音喜的時候眼中一愕,因為她沒見過長的如此妖嬈張揚的女子,這一眼高下立現,她自知容貌不及,卻也不會生出自慚之心。而另一邊,音喜嚼著果子,只看到一個陌生女人看着自己出了神,忽而又拚命的晃着腦袋,心下奇怪卻不打算理會。

娿魚走近音喜,面上頗為不屑,只聽她冷哼一聲:「你就是早前被傳的沸沸揚揚的神君的隨侍?」

隨侍?音喜坐起身子,考慮著這個詞,原先是的,只不過此前已拜入離倫門下,現下她該喊陸吾一聲師尊。

緩慢、猶豫的點了點頭,算是吧……

話音剛落,音喜只覺臉頰一陣勁風,「啪」的一聲,娿魚一掌就摔在她臉上,音喜受力從樹上翻下,「噗通」摔了個結實。

音喜抬頭,艱難起身,揉着摔疼了的地方,齜牙咧嘴。見女子早已收了手,只見娿魚憤怒的道:「誰准你這隻低賤的妖獸待在崑崙?還不知廉恥的跟在神君身側!」

音喜一怒便想要還手,誰知自己的掌還沒完全張開就被娿魚抬手打開,另一邊臉又迅速的印上了一道掌印。

這兩掌真是夠力道,臉上火辣辣的疼,音喜是真的生氣了,長那麼大哪挨過打。她攥起拳頭,咬牙切齒的對着她:「我跟你拼了!」

說罷,也不顧形象的猛撲上去,娿魚顯然是始料未及,被音喜撲倒在地。

聞聲趕來的離倫在一旁急壞了,音喜哪管得了這麼多,只知道手舞足蹈的在娿魚身上亂扯著,打着......只聽見娿魚的尖叫聲,音喜的怒吼聲,還有離倫的勸阻聲,一時,整個定塵殿吵吵嚷嚷,亂做一團。

可惜,音喜畢竟道行不足,手無縛雞之力,娿魚慌亂過後便施起了法術,術法將身上的音喜大力彈開,音喜承力撞上了殿中的柱子,進而重重的摔下。那女子顯然還不解氣,手上藍光大盛,施法將音喜折騰的上上下下的重摔,直到地上都染上了血漬,那女子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身邊的離倫被這陣勢嚇著了,不敢上前阻攔,只在娿魚身邊急急勸說。

音喜剛開始還會哼哼兩聲,過了一會兒便再沒了聲音,身子軟軟的任由術法處置。

這時,突然一陣凜冽的劍氣疾馳而過,擦過女子施法的手,女子吃痛,法術便也散了。

不受控制的音喜跌落在殿中,無聲無息。

女子瞧着手背的一道傷痕,心下憤然。

隨即而入的陸吾冷厲的看了女子一眼,不說一句話,輕輕抱起地上微微發抖的音喜,身形一動,沒了蹤跡。

也不知睡了多久,待音喜幽幽轉醒時,身邊是山娘和陌酉。山娘便是她當日渡入靈力救起的不死樹,自從她修成人形后便時時跟在她身邊,直到山娘修成地仙,有了巫雲居。音喜艱難的動了動,感到身上沒那麼痛了,只是頭還昏昏沉沉,只對着身邊的山娘道:「你不是修鍊去了嗎?」又偏頭對着陌酉道:「稀客呀……」

聽到山娘無奈的聲音:「神君讓我來照顧你。」

音喜扶著頭道:「我沒事……」

語畢,山娘又道:「你怎的得罪了娿魚公主?」

想到此,音喜不禁氣急道:「何來得罪啊,誰曉得她一進門莫名其妙就扇了我兩掌,我這才和她打起來。」

山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明白了,你與神君的事情在天地間傳的沸沸揚揚,這個娿魚公主想必是將你視作情敵了。」

什麼娿魚公主,聽都沒聽說過,音喜怒極還打算說什麼。

陌酉將半起的音喜按下去,嗔怪道:「平時讓你多努力,但凡將心思放在修習上,也不落的遭人欺負的境地。」

陌酉沉了臉,這個赤絳宮,因着陸吾的緣故,她並不常來,上一次見音喜還生龍活虎,如今挨了打,大病一場,音喜實在憔悴了很多,聽山娘說這幾日音喜不進食水,剛開始連嘴都張不開,如今復又伶牙俐齒,想必陸吾費了不少氣力。陌酉從袖中取出一枚藕粉色的環珮,將它置於音喜枕邊,「這是陽須,對於身體恢復大有裨益,以後好生佩戴着。」

一旁的山娘眼睛一亮,「這可是西王母的寶貝。」

音喜一聽,連忙取了戴在頸上,一邊傻傻的笑着。

說了一陣話,音喜又沉沉睡去,陌酉出了旋室后便向著十裏外的偏殿走去。

離倫性格向來老實木訥,話不多,較為孤僻,平時也只有音喜能逗得她多說幾句話。

見到陌酉來尋她,表情也沒多大起伏,因與陌酉是平輩,便連禮也省了,此時,她正忙着完成她的北域風光圖,無奈總是畫不出該有的神韻,平平無奇。

陌酉也不拐彎抹角,一來就直入正題,「娿魚會在赤絳宮中待多久?」

水族的娿魚公主打小就喜歡陸吾神君,這是北域皆知的事情,而她與陸吾的緣分也遠比音喜與陸吾早許多,只是音喜不知道。

離倫放下手中的筆,「娿魚去年剛過及笄之年,水族皇庭晏此次拜訪天帝是要為她尋一門親事。」

娿魚同陸吾差了好幾輩,按理說不會有姻親關係,只是這娿魚如此跋扈又偏執,再加上天帝的緣由……看來娿魚還會在崑崙住好一陣子,或許會在這永遠住下去......

「神君待她如何?」陌酉問道。

離倫望了眼門外,見沒人,才放心說道:「狂妄自大,又兇悍無比,師傅必是看不上的。」

陌酉有些無奈,離倫這個挂名師傅,太過老實懦弱,難怪音喜會受欺負。

陌酉想了會兒道:「音喜在你名下,只是這術法不見提升,反倒被個外人打成重傷……」

離倫一愣,是啊,雖說拜師禮已過,但這丫頭根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無心修道,可是別人又怎會知道......在外界看來,她這個師傅該有多差勁。音喜這丫頭不學無術,而神君又不多管束。現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傳出去,外界人該如何評價她,思及此,離倫心中不禁有些煩悶。

陌酉又道:「北冥之地是個清凈之所,若是能勸得神君將音喜安置在那裏,想必對她的修習會好很多……」

只見離倫恍然,撂下筆與陌酉道別後,就匆匆出了殿去。

陌酉笑着走出,一旁的青鳥疑道:「你想將音喜送去北冥之地?」

陌酉點頭,「那裏遠離陸吾和娿魚,遠離是非,她也該靜下心來好好修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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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世,罹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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